电影启蒙
白:前面讲述的情形,《童年往事》就有描绘。这个阶段您好像成天赌博打架,但这一段时间有没有一些比较崇拜的偶像?什么时候对电影开始产生兴趣?
侯:我从小看电影,城隍庙是清朝就有的,所以才叫作县衙里,那边是南部七县市戏剧比赛的地方,歌仔戏、布袋戏、皮影戏一比赛就是一两个月。我们从小在那边钻来钻去,旁边又是戏院,凤山那时候有四家,大山戏院、凤山戏院、东南亚戏院,还有一个叫南台戏院。南台后来不太演电影,都演一些布袋戏歌仔戏什么的。大山戏院会演布袋戏,后来就是演电影。看电影的方式很多,小学的时候常常在门口等,电影最后剩下差不多五分钟时,戏院门会打开,是一种宣传方式,台湾话叫“捡戏尾”,就是“捡戏的尾巴”,小孩都会去那边看。
对电影感兴趣是很早,不过那时候不算“对电影感兴趣”。家里比较穷,不会给我们钱买电影票;我们没票就会混进去,叫大人带,看到大人在买票,就“阿伯、阿伯带我进去呀”地叫,他们有时会带我进去。类似这样,所以三家戏院只要换片我就进去看。
那时候日本很多武士片,包括《丹下佐膳》,还有很多三船敏郎演的电影,《蜘蛛巢城》……看了很多,《大龙卷》是三船敏郎演的,还有《宫本武藏》、《佐佐木小次郎》。也看了很多神怪的片子像《三日月童子》,这是我跟一位同学一起看的,那时候是初中二年级。《三日月童子》有一个骷髅面具代表邪恶,百鸟珠代表正派这边的,常常会(冒出)一阵烟然后不见了。
还有《里见八犬传》——这个重拍好几次——我们那时候看,是最早的。我看了好几次,有仁、义、礼、智、忠、信、孝、悌,八颗珠,每一个珠都在一个勇士身上,出生就带在身上——原来是一只义犬保护公主的,死掉以后就化成八颗珠。还有恐龙片,《摩斯拉》,也是日本的。有些日本片印象很深,尤其是鬼片。有部电影是岩下志麻演的,山本周五郎的小说改编的吧,《五瓣之椿》,岩下志麻才十六七岁。那部电影我年轻时候印象蛮深的。
日本片比较多,美国片也看啊,还有香港片,但是没有日本片红。还有日本的黑社会片,最早是小林旭、石原裕次郎,以前都是崇拜的明星,男的女的一堆。那时候比较崇拜的是日本片,到高中的时候,就慢慢的没有人看——看得太多嘛。
那时候的心态是“你不让我进去看,我就偏要进去看”,跟真正的电影没什么关系。从来没想到后来会干电影,从来没有想到。
后来包括美国片,我们骑单车到高雄去看007,一定会去看,那时候第二集。还有克林特·伊斯特伍德(Clint Eastwood)的《荒野大镖客》(A Fistful of Dollars),回来以后我们几个叼着烟骑过来骑过去。还有彼得·奥图(Peter O'Toole)的,反正很多片啦!美国片是蒙哥马利·克里夫特(Montgomery Clift)演的《乱世忠魂》(From Here to Eternity),他演喇叭手,瘦皮猴弗兰克·辛纳屈(Frank Sinatra)被那个士官长肥猫打死了,他报仇把肥猫打死,好像是在夏威夷群岛拍的。喇叭手他吹号,印象很深。
白:通常是对这些明星感兴趣,还是他们演的角色?
侯:主要是角色。武侠或者是英雄的,包括彼得·奥图,很怪,就是他帮一群人革命成功了,他到一个房间找烟屁股抽,那个印象很深。邵氏的很多武打片也看,王羽的片子是后来的,那时候是《大醉侠》啊!我小时候看武侠没那么多,后来才很多。包括王羽的那些武侠片!
白:您还记得您这一生所看的第一部电影吗?
侯:记不得了。但我依然还记得我们全家去看的,和我哥哥、两个弟弟,叫《科学怪人》,可能是我看到的第一部美国电影,看完以后我那个弟弟吓得一直在叫(笑),小弟一直在叫“妈”,还整天听他叫“科学怪人”!这是印象中比较深的。还有一个(印象)比较深的,我完全记不得叫什么片子——但做梦都会梦到的——就是有一扇门会作响,然后不知什么东东就进来,也是一个科学怪片。反而科学片我看得很恐怖,鬼片也很恐怖!日本的《四谷怪谈》啊!没有任何目的看了一大堆片。
袁英麟提供
“你不让我进去看,我就偏要进去看”,高雄中山堂电影排片表。
白:您自己作品中,处理过不少黑帮元素,但一直到最近,才开始筹备第一部武侠片《刺客聂隐娘》,之前没有想过要拍吗?小时候看的武侠小说也多吗?
侯:武侠以前就想拍,那是因为小时候看了很多武侠小说,看得实在太多。从小学五六年级开始在租书摊看,常常在那边看。初中在那边等新书,等不到,会去看旁边的文艺小说。所以文艺小说也看了一大堆,那种言情的,禹其民、金杏枝、郭良蕙、华严、孟瑶,都是一些爱情文艺的。后来的琼瑶,全部看光光。
黑社会小说那时候台湾不多,职业凶手、赌博,《赌国仇城》等等,大概就是这些。翻译的也看,初中的时候我会去借《鲁宾逊漂流记》,我很喜欢,所以(会去看)续集《鲁宾逊家庭漂流记》,还有《人猿泰山》、《基度山恩仇记》,《金银岛》,初中会去学校图书馆借。
很怪,还有传统的线装书,黄黄的,《济公传》啦,《三国》啦!有的没的一堆,我常常随便拿一本就看,因为我有一个朋友他家堆满了(这类书),这是要泡在水里面搅成浆,然后把麻袋剁碎也是煮烂,掺纤维在里面的意思,跟浆混在一起压成一块一块,然后抹白灰——我有一个同学家是做这个,所以他床上一堆。包括看电影,看这个,包括打架,其实为什么我后来(电影里常出现)的元素,是因为我的成长期都是这些。
武侠片很难拍嘛!那时候条件不好,你看轻功怎么拍?因为很难拍,只拍了一个脚(跳上跳下),我感觉没什么意思。
帮派拍得比较多,是因为年轻人向往,这是一个(原因)。当兵之前我是留校察看的——而且单独打、群打都打过——状态比较像《童年往事》,是去那边打撞球,跟士官俱乐部老士官冲突,出来把他玻璃窗砸得稀烂。做这个事警察来捉我,我跳后墙跑掉了,后来我哥去帮我盖手印。我不怕警察,可能是因为这些经历的关系。反正就是很聪明这样,说我是要保送军校,可能就没有处分。在城隍庙,同一辈的人龙虎这一些,看了我会有一种能量,好像位置不同了,自己会感受到,就是打一次厉害的,(地位)就往上升。很好玩。
但是我命定是不可能的,因为后来回想,我所有的打架都是为了别人。有一个小个儿叫阿雄常一起看电影的,读三信(职业学校),一有事要报仇就来找我,拉我去谈判。对方好大个儿,他小个儿两手合成拳突然从底下往上朝大个儿的下巴猛一磕,哗——血就从嘴巴冒出来了。
有一次十五郎那边死对头在抽香肠的摊子,阿雄来找我,跟章源仔三个人就跑去香肠摊挑衅冲突搅和,在那边打,打完以后没想到对方带刀把章源仔的太阳穴划破,血是喷的!那我是没有被他划到,然后双方大哥辈在那边谈判。都是这样。
再过来就是吸强力胶的,比较严重的就是十五郎那边会吸“四号”(白粉)。我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在那边混——《风柜来的人》就是用他的名字“锦和”——因为那边比我们厉害,他从小打上来,大哥们在旁边看;后来吸四号死掉的。我在龙虎有个很要好的小弟——外省人,爸爸是图书馆馆长——也是(吸)四号死掉。章源仔在外面赤山被猎枪打死。
我后来不是回去拍纪录片(法国导演Olivier Assayas的《侯孝贤谈侯孝贤》)吗?可是这些老朋友,我们一个都不敢拍!(笑)因为饭桌上都在讲什么番石榴、手榴弹。他们请我们吃饭嘛,执行制片徐小明说那钱我们要不要付?“不要了,他们请我吃饭应该的。”很好玩!
白:小时候有没有非常难忘、甚至改变您后来人生道路的经验?
侯:它不是一件事,而是一个氛围。这个氛围是在我家里面,从小父亲不跟我讲话,是怕传染,因为他有肺结核;后来听我姐姐讲才知道。唯一一次我在院子一边看书一边唱歌,被我爸爸用手指骨,客家话叫“骨戳”,敲了一下。大部分就是罚跪洗碗也没什么!
我一有机会就往外跑,原因是什么?是因为我妈妈脖子上有一个疤,很长的疤。后来听我姐姐讲是自杀、割喉,没死;还有一次是去海边。她到台湾来——没有娘家,没有亲人——我爸爸是梅县的教育局长,大陆亲戚到台湾来,都会先到我家落脚,我爸爸会介绍他们能做的职业,所以负担很重而且有一些酸言酸语,听我姐姐讲她压力很大,自杀过两次。
有一次跟阿萨亚斯(Assayas)见面,在加拿大多伦多影展我看到他的一个片子,跟他说“你的片子看起来很sad,很悲伤”,他说:“我的片子哪有你的片子悲伤!”对喔,其实小时候的生活,不自觉地有一个直觉,就是世界观,从家庭延伸出去的。我从小喜欢往外逃,因为家里有一种气氛,感觉母亲很愁苦。
《风柜来的人》不是有母亲丢菜刀吗,那是我小时候的经验,榻榻米房间,她在厨房做菜,炒炒,就这样刀子向我丢过来,哗!一块白色的肉,没有血,因为小腿肚这边血管很少,白白的。这记忆忘了,直到我念大学的时候这记忆才找回来。所以在那种氛围之下,我一天到晚爬树什么都来,是一种逃避;从小对人的世界已经有一种主观了,悲伤的,所以我的片子后面都有一种苍凉,或者悲情。
白:《童年往事》有描述一段初恋,这故事好像也来自您的经验,这段恋情似乎改变了您的人生道路,而使得您日后走上读书的路?
侯:城隍庙后面有一条巷子,有一户人家,她父亲在银行上班,那时候我高二,那女孩初二,有点像日本明星岩下志麻——就是小津安二郎最后一部片子《秋刀鱼之味》里的女儿。我高二在追她,每天在火车站等她放学,她是念屏商(技术学校),从火车站一路跟,跟了很多很多次,没讲话。后来写了纸条包石头丢到他们家,被她妈妈说“你现在好好念书”。
那时候本来要保送军校,我姐姐叫我去的;因为爸爸妈妈去世了,我哥哥姐姐都念师范公费,所以我就去参加保送军校。唯一条件就是教官告诉我,你面试的时候,要说你念的是甲组(理工),因为军校不收文(组)的。
我准备不考大学了,高三毕业,骑单车给她一张纸条,没想到她回头跟我说了一句话:“等你考上大学再说!”我就不去军校了。那时候面试问我念什么科,我说念文的,就不合格啦!不合格就考大学,考两次都考不上——我高中没毕业,是用同等学力去考。这个是改变我去读军校的一个命运。
另外一个我感觉比较重要的是,我去服兵役的时候,很自觉地想要跟这个生活切掉。非常自觉要把在城隍庙的生活完全切断,我就去当兵了。以前我把我父亲的西装手表、帕克钢笔啊,都拿去当铺当钱!当票全部撕掉,不赎回了。我为了赌博,所以我哥哥的存折经常都空的,被我拿去偷领。就把这种生活切断。
还有——《童年往事》有演——就是我妈妈去世时留了一个借据,你知道标会,就是互助(会)嘛。因为我妈妈是最后一会,存到最后,是会头要收了钱给她但没有给,只给了一个借据。我那时候不是正在混吗,就骑了摩托车去黄埔新村附近要钱。一进去看,比我们家还穷,就是一个行军床,回来我就跟哥哥说不要了。我哥哥就写了一封信,如果你们没钱没关系,假使你们有一天有钱(再还)。这是在我高二,母亲去世,我哥哥毕业就当小学老师;我们怎么来的这种观念,其实就是父亲无形中的影响,很怪。说不上来是什么,可能我看了非常多杂书,非常多戏剧和电影,我不知道这是怎么来的,这个东西最重要的是,不会往另外一条路去了,这比爱情什么都重要,所以我自觉完全斩断。
白:除了《童年往事》以外,您的成长经验和小时候接触的人,有没有为日后的电影作品提供了创作上的点子或是灵感?
侯:《风柜来的人》,是一部分,后来我当宪兵,在北投。我拍了几部电影跟黑帮有关联,假使我没有干电影的话,我一定是一个大流氓。你晓得,不是真正的流氓,而是武侠小说的影响——就是侠义,跟流氓有点像,好一点就(是)侠客。这种侠义的情意结(complex),我的电影里面有很多这样的东西。
其他的就是《童年往事》追女孩子,扔那个石头信。然后《最好的时光》是当兵前撞球,写一封信给那女的计分员,后来她走了。我想算了,去当兵了。没想到那女孩还看了那封信,我还去找她。后来我退伍七天就上台北了。我退伍之后,警察局说要捉我,因为有那个记录嘛,说要捉我去管训,我马上就跑了。
我上台北考上艺专的时候,又写一封信给她,她还回信说记得我,她很热情的。后来我再写一封信,她的未婚夫回了一封信(笑),叫我不要打扰,我就算了,很好笑的。
白:您小时候大概不会想去当导演,您那时候有什么理想,或对未来有什么样的打算?
侯:完全没有。是什么时候开始想的呢,就是当兵的时候。因为当兵是一个成人仪式。你就要想,你退伍要干嘛?我当宪兵,在阳明山,有竹子湖有海芋,那个区块有一个排部,很多人在那边服兵役,我北投宪兵队也服过。
放假常常去看电影,我有时候一天看四场。我记得在竹子湖那时候,《十字路口》(Up the Junction),英国片嘛。泰晤士河两岸,这边是有钱人,那边是工厂区;那个工厂区男的,恋爱就约女的出去玩,被抓,因为偷了一部车。有钱区女的去监牢看他,因为很爱他,问他完全不需要车,为什么偷,他说不为什么,因为我需要。(这部电影)完全讲阶级,有点社会主义。
我那时候看了这部片子很感动,因为没(回部队的)车了,要走山路回到山上;回来我就在日记上写,要花十年的时间进入电影这个行业。那一刻决定的。
因为你想,我退伍什么都不会,我就想考电影,那时候一边在通用电子当装配员;台湾那种跟美国合作,就是所谓的代工嘛——台湾代工就是那时候开始,学得最快也最早的。后来是换了,做半导体。退伍七天上台北就做这个事,一个月八百块。一边准备考大学,第一个(志愿)就是艺专的影剧科,(申请的)五个都是电影的,第一个就考上了。
白:像您刚才讲的,对很多人来说当兵是个成人仪式,对您来讲,那一段时间是什么样的经验,有没有学到什么比较宝贵的道理,或是只觉得浪费了两年罢了?
侯:我感觉当兵没什么耶。因为我很会唱歌,在队上我可以看歌本,简谱Do Re Mi,就可以唱了,所以那时候是教充员兵唱歌,写在黑板上教他们唱。所以很吃香,其他就是站卫兵没什么特别。但是跟人相处,等于进入另一个社会。当兵退伍,我的脑子很清楚,我们要进社会——但社会就在你旁边,没有另外什么社会,随时随地都在;当兵就是,随时会有冲突。
然后出社会八个月,不是做salesman吗,也是冲突啊,两个人碰我的机器-我在这边表演我的电子计算机,他表演他的,轮到我时他碰我机器,同行之间是不可以的-我当场开骂。那个先生说不要这样,我不理,收一收在门口等他们两个,结果他们从后门溜了。
《十字路口》(Up the Junction),“我那时候看了这部片子很感动……要花十年的时间进入电影这个行业,那一刻决定的。”
进入电影圈也是这种,随时有人要跟你呛堵啦!马上就很清楚,很自觉的,马上就站得很稳;没办法,你不能退的,打架经验有这个好处。
白:后来您考上艺专,您整个读书的状态是怎么样?收获大吗?
侯:进艺专啊,因为影剧科是戏剧与影视合在一起的,那时候老师没什么,只有大二的时候有一个老师叫曾连荣——只教我们一年——他是日本留学回来的。他会讨论一些电影,讲一些最基本的imaginary line(假想线),然后怎么打破imaginary line的三个方法之类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听得清清楚楚的,大三时教我同班同学怎么样当场记,你知道吗, (笑)我还没实际做过耶!
比较好玩的是我一年级时候,就跑去图书馆借了一本英文的电影教科书——不厚,薄薄的——我英文很烂,只有看它的序。那个序只有一页半,看到最后一句写:“这本书全部看清楚明白了,你还不能成为一个导演,因为导演是一个天才。”如果看这本书不能成为一个导演,那我看这干嘛!就还了。
我那时候学校没有什么教电影的,很少,基本上都是教戏剧,化妆啊,表演啊。
白:重点放在实践而非理论的吧。
侯:实践的只有二年级开始排戏,一年级也有啦。不知道那是念什么化妆,根本没用,每天都不知道在干嘛。然后我每天上班啊!我骑摩托车——我姐姐跟哥哥给我一点钱,买了一台摩托车。那时候我已经当初级技术员,一个月一千三百块,六百块可以缴房租,三百块吃饭,我还有五百块。每天要赶回去上小夜班,从六点到十一点,在通用电子公司加工出口区。一年级就这样子。
然后我喜欢看小说。台湾那时候有《年度短篇小说选》,一九六几年就开始了,那时候是隐地(主编的),书评书目社出的。我那时候看,喜欢的作者我就把他们的书找出来看。那时候很迷存在主义,因为台大有一个王尚义写了一本《野鸽子的黄昏》,就把存在主义,《非理性的人》、尼采啊,看了一些,看到头都昏了。后来觉得这跟我的生活没关系,我感觉算了,就不看了。
二年级时,我感觉大学生应该是躺在操场每天做梦,不应该打工的。我要我哥哥寄六百块给我,三百块住宿,三百块吃饭,我就不去通用电子公司了,只有暑假会去我姐夫的水泥厂打工。
白:您刚讲到艺专的阅历,除了存在主义,还有隐地主编的小说选,您应该也是那时候看六十年代最流行的那些小说的,像黄春明、白先勇……
侯:全都看,黄春明那些台湾的生活和记忆,我感觉不错就会翻出来看。陈映真的,印象很强,《将军族》啊,看了很激愤。我高二被退学,去入党,高三毕业就把国民党的党证烧了,我一辈子都不会想做公务员,因为对这种体系,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反感。
高中看了很多杂书,《教父》(The Godfather)连载在《读者文摘》时候都看过。后来陈映真的小说不知道为什么跟我就接上来了,就会对政府和行政单位尤其是国家有一种反感。那时候跟吴念真和天文本来想拍他的《山路》、《铃铛花》,陈映真说何必呢,你搞不好要被关!那是在解严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