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的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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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炎热的一天

今天是1929年9月的第一个星期二,天气格外地炎热。当然,也不是每个地方都这样。在西南地区,温度就比较适中。然而,从缅因州的海岸到内布拉斯加州的麦田却都被灼热的阳光烘烤着。

昨天是劳工节劳工节:美国传统的法定假期,在每年9月的第一个星期一,这一天同样也是非官方的夏季终止日。,而昨晚是休息长假就快结束的时候。从城郊通往美国各大城市的高速公路拥堵得十分严重,夜色中数不清的车辆装载着被太阳晒黑的、燥热的度假者和周末旅行者缓缓地向城市前行,每一次移动都显得很艰难。在新泽西通往纽约的高速公路上拥堵得异常厉害,以至于大批的人们眼看在几个小时内到达荷兰隧道无望,就把他们的车停在了纽瓦克或霍伯肯,然后搭乘地铁完成了他们去纽约的行程。火车站同样挤满了人,不仅仅是度假者和周末旅行者,还有露营后一同回城里的男孩女孩们。劳工节的交通从未如此惨不忍睹,而劳工节的旅行也从未令人感到如此不适(当然,那时的车里没有空调)。

度过了一个让人透不过气的夜晚,当你在9月3日星期二早晨醒来的时候,早报上的天气预报并没有给人任何安慰,上面写道:“今天和明天仍然是晴天,气温仍然会很高。”你肯定会觉得厌恶,因为纽约的温度将达到华氏94.2度,芝加哥、底特律和堪萨斯市的温度将达到90度,圣路易斯是92度,明尼阿波利斯是94度,波士顿更将达到97度。

吃完早饭以后,走到大街上,你会发现你在那儿看到的男人们和十年后的男人们并没有什么显著的不同。尽管与随后的几年相比,那时候穿古板衣领以及西装背心的男人要更多些,那时候也没有那么多的男人开始不戴帽子。不过这十年中,女人们确实是变化不小。明星们的身材都变成了直上直下的类型——没有胸部,没有腰身,也没有屁股。如果说你见过的少部分女人能够接近于这个理想标准的话,至少她们必然为此做过努力。那时梅·韦斯特的曲线还没有造成对全国的影响力。如果那个还可以称之为腰围的话,也只是紧挨着屁股的。裙子很短,仅仅盖住膝盖下2~3英寸的地方。在1939年前,那段时期的裙子是最短的(新式的晚礼服都是无袖露背的,虽然有悬挂的各种布料配饰垂到接近脚踝的地方,但裙子本身仍然很短)。每条裙子都是V字领的,甚至几乎所有的毛衣也都是。如果这是一个寒冷的天而不是夏天最热的一天的话,你会发现每个女人都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努力缩进自己的外套中。女人们的帽子就像是一个小头盔,紧紧地贴合颈背部分,并紧密地环绕在脸蛋周围。因此,女人的轮廓就仅仅是呈现出眼睛、鼻子、嘴和下巴,还有一两绺头发装点着脸颊——和头盔。并不是所有女人都留短发,但是主流认可的发型是后面头发剪短,然后把它从耳朵上方拉到前面。

在大城市,你甚至还能看见一两个在商店买东西的人穿着露背的裙子,也能看见有些穿裙子的人没有穿长筒袜——因为那时正处于晒黑热潮的全盛时期。正如《妇女家庭杂志》中的广告所写的那样:“这个全球掀起太阳崇拜的一年让晒黑成为了一种流行。”然而那时要见到带颜色的指甲很不容易,那是未来的一种时尚。

在你身旁急速驶过的车辆都是有棱有角的,在它们之中没有流线型的设计。水平和垂直的线条,正方形的顶盖,后上盖几乎就没有圆形的,垂直的或几乎垂直的挡风玻璃,以及直立的前部散热器。没有尖的或者圆形的车头,没有倾斜的车尾,也没有良好的通风设备。

1929年有棱有角的汽车

在任何大城市的市中心,你走不了多远就能听见打铆机连续不断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因为虽然佛罗里达的迅速发展在1926年瓦解了,而郊区的发展也从1937年开始有些滞后——也就是在城郊的空地上建设科茨沃尔德梯田、罗斯蒙特树林以及伍德米尔车道,但在建设公寓住房尤其是办公楼方面的发展仍然是快速的。并不是在比较贫穷的地区打铆机的声音才是最大的,而是在大企业和住宅区聚集的地方。因为有价证券的持有者和操控者才是在柯立芝—胡佛繁荣最后投机阶段的最主要受益者。你在大街上看到的架设在高空的密布钢梁将会成为豪华的公寓建筑物的联合体。那个人行道加盖了屋顶,蒸汽挖土机正在挖掘一个大洞的地方将要为经纪公司、投资信托公司以及抵押债券销售员盖一幢摩天大楼。

在纽约的华尔道夫酒店正在被拆毁,腾出地方让一幢摩天大楼的终结者——帝国大厦取代一片摩天大楼。小约翰·D.洛克菲勒有几个建筑师正静静地起草这块巨大的处于市中心开发地的初步设计,他希望这块地的主要特色是能有一个新的歌剧院(他当时并不知道歌剧院会无法建成而他的巨额投资会成为一座新的无线电城)。克莱斯勒大厦和其他几幢主要的摩天大楼仍在飞速地建设着。美国其他的多数城市也都在努力追赶纽约的快速发展,钢铁和岩石建成的纪念碑更加高耸,更有野心,也更有表现力地展现着充满自信的投机金融时代。

当你信步前行的时候,一个男人吹着口哨《雨中曲》从你身边经过,现在与之匹敌的流行歌曲还有《异教徒情歌》和《流浪者情人》。

在这儿,有个电影剧场正为《以歌代说》中的主演艾尔·乔森做宣传,而马路对面的一家在宣传《我们的摩登少女》中的琼·克劳馥(她此时仍然处于轻率冒失的阶段)和罗德·拉罗克奎。再往前走走,你也许就会看见出现在《名媛双胞案》中的罗纳德·考尔曼。这被宣传为考尔曼先生的“第一部有声电影”,这一现象说明了有声电影当时还并没有完全走向圆满。即便是在大城市里,也仍然存在着无声电影与有声电影之间的竞争。由于电影制片人开始寻找能够将自己的角色“说”出来的演员,从百老汇舞台名流到好莱坞巨星的转变也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但摄影棚仍然在不确定地摸索着这个新媒介,而评论家们也仍然认为“有声电影”是一种处于尴尬境地的新贵。当在你老家的剧院屈服于时代的潮流,为自己安装上声音线路的时候,发出的刺耳声音有时候也着实令人吃惊。演员们口齿不清的发音和在一串无声的镜头之后突然爆发的歌声经常会让人觉得不和谐。吉尔伯特·塞尔德斯在《哈珀斯杂志》中的一片文章中评论道:“玻璃的叮当声、左轮手枪的射击声、硬木地板上的脚步声以及洗牌的哗哗声,都非常相似。”

然而,这种媒介一直都在稳步改进。确实,在这个工业发展迅速以及公司企业壮大的时代,有许多人都不确定:有声电影是否会很快轮到被电视所取代的命运。塞尔德斯先生写道:“在12个月之内,最晚也不过是18个月之内,有声电影就会面临与家庭的电影放映机的竞争。……在随后的一年里,我们也或许能够有一台简单而且相对不贵的机器(现在正在完善),它能够将中央广播台传出的电影投射在安置在录音机旁边的小屏幕上。”

如果你打算今天傍晚在纽约,也许舞台剧对于电影来说要更合你的口味。《街景》已经上演了很长一段时间,那部关于严酷战争的回忆《旅途尽头》也是如此,如果你喜欢当前最畅销的小说《西线无战事》的话,那么你也许会更喜欢这部戏。艾迪·坎特出现在了《欢庆》的舞台上,而你也会在《紧握一切》中看见伯特·拉尔。如果你喜欢首映之夜的热闹氛围,可以去看新推出的名为《可爱的艾德琳》音乐剧的首演,这是对快乐的九十年代怀旧情感的追忆——成为回归趋势的典型代表。在如此炎热的夜晚,如果你宁愿待在家里听收音机,你可以听听法达交响乐团、纯油乐队、怀特曼老年管弦乐队或者自由管弦乐队。这时广播上的各式演出还不是很完善,你也不能收听全球范围内的广播,但那些在鲁迪·瓦利带领下低声唱歌的人却在广播中将自己表现得淋漓尽致。收音机的平均价格仍然高达135美元,因为这时价格低廉的小型机还没有问世。然而,在这些繁荣的年代,且不论它的价格和大小,购买收音机的还是大有人在,大约已经有一千两百万户美国家庭拥有收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