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不置可否
当大萧条的第二年结束而第三年开始的时候,美国人民的心态开始发生了变化。
就像彼得·F.德鲁克所说的:“大萧条告诉世人,人只不过是一台麻木地飞快转动的机械中的一个麻木的齿轮,这台机械超越了人们认知,并且开始停止为任何目的服务而仅仅是为了它自身。”机械运作得越差劲,人们就越是被逼迫着去理解它。接二连三地,那些本应该是固定的商业原理、经济原理和政府原理都破碎为尘埃了,曾经将固定原理看做是理所当然的人们,以及除了在选举时很少关心政治的人们,开始设法自学了。因为就算那些相对成功的人也再也不能否认,一些严重的事情正在发生。
公共图书馆的流通阅览部正在公布业务量的上升,而上升的不仅局限于能宽慰人心的小说,还有关于纪实和探讨的书籍。正如“中镇”里一个生意人后来告诉林德夫妇的:“一些大事正在发生,并且使我们、我们的生意以及我们的一些想法都变化不定,我们想要设法了解它们。我从图书馆借了很多书,每天熬夜阅读。”观念总是在不断变化的。突然之间人们对于苏联实验的兴趣激增。关于苏联的讲座是现在所需要的;莫里斯·兴都斯的《唤起人性》和《新俄罗斯入门手册》被一再翻阅并发人深思;雷·朗是赫斯特集团旗下无关紧要的杂志《大都会》的编辑,他去了莫斯科与几个苏联作家签约,并在纽约资本主义色彩浓重的大都会俱乐部宴请了一位苏联小说家;温和的自由主义者们颇以他们自己的思想开明为傲,他们相互确信“毕竟我们还能从俄国学点东西”,尤其是关于“计划”。
对于更正统的男男女女来说,阅读沃尔特·李普曼的每日时事分析——为《纽约先驱论坛报》所写而且在全美发售——正成为一种早晨的仪式,就像咖啡和橙汁一样不可缺少。《纽约世界报》——素以自由主义和其专栏作家的风趣闻名——1931年2月停刊了,它的编辑李普曼便加盟《纽约先驱论坛报》并且在国内迅速成名。他的想法透彻、冷静、有序,他似乎具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可以把一连串无意义的事情变得有意义;他给在黑暗中苦苦摸索的男男女女们带来了宽慰,也为那些预见到自己在宴会中将会结结巴巴和茫然无助的男男女女带来了宽慰,因为宴会上的主题难免会从桥牌比赛转到复兴金融公司和金本位制度。
美国著名专栏作家沃尔特·李普曼
1931年的秋天还带来了一阵欢笑。当曾经确定的事情被推翻、当曾经的预言家变得不足信的时候,人们至少还可以享受他们垮台所引发的乐趣。到了这个时候,人们已经在嘲笑《噢,耶》了,这本小书中收集了在大萧条突袭的时候银行家和政治家所作出的种种肤浅的预言;人们已经喜欢上了《华盛顿走马灯》中漫谈式的无厘头了,这本书让华盛顿高贵的政治家们颜面尽失;人们已经能够为一本新杂志《大吹大擂》而捧腹大笑了,由于它奚落、嘲笑发生在商业上和政治上的任何事情,甚至包括不容批评的广告界,它的发行量超过了100万份;人们已经开始为新上演的歌舞喜剧《为君而歌》疯狂地喝彩了,它将政治舞台演绎成了一出闹剧,其中描绘了一位美国的副总统亚历山大·特洛泰勒鲍特姆在白宫的观光宴会中迷了路,还描绘了一位总统候选人参加竞选的时候以“爱”作为他的竞选纲领,他还篡改了一句1930年最受人喜爱的商业标语,让它成了一个为祝贺新婚夫妇的口号:“儿孙满堂即将到来。”
正如吉尔伯特·塞尔德斯写道的,当1931年9月13日鲁迪·瓦利在乔治·怀特的音乐剧《丑闻》开场的时候轻柔地唱起:
“生活就是一碗樱桃,
别太认真。
生活中有着太多的不可思议……”
他同时总结了经济大萧条所带来的觉醒和迷茫,以及人们的这样一种渴望:如果可以的话,就尽量轻松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