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胡佛的烦恼
赫伯特·胡佛忧心忡忡,在他的总统任期内尽心尽职地工作着。他眼见自己的威望一落千丈,因为商业指数下挫的事实似乎是在嘲笑他那些振奋人心的预言。因此,他很焦虑,并且更加努力地工作。对这位伟大的经济工程师而言,日子并不好过。
伦敦裁军会议尽管事先做了最充分的准备——拉姆齐·麦克唐纳曾到华盛顿进行商谈,但却达成了一个一点也不令人满意的协议:它设置了一些“限制”,美国如果不投资10亿美元建设费用的话,是实现不了目标的。
美国国会一直致力于关税标准的修订,当前已完成了这项工作,其制定的新关税法案,不是胡佛不冷不热地提出的有限改变,反而出台的是一个极高的税率,(借用丹纳·弗兰克·弗莱明的话来说)实际上就是“向整个文明世界的经济宣战”,等于“告知其他国家对美国商品的报复性关税、限额、贸易禁运是符合规定的,……告知我们的战争债务人,他们用来偿还债务的美元汇票将可能是无法得到的。”稍微有点经济学常识的人都会明白美国不但不会有繁荣的出口贸易,而且还追不回外国的巨额欠款,除非他再借钱给外国让他们用这笔钱来偿还以前的欠款(美国确实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这么做过,而现在已经不再这么干了),要不然就允许大量进口。超过一千位美国经济学家发现他们第一次意见达成一致(这也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最后一次),强烈反对任何一般税率的增长。胡佛并不是一个没有经济学常识的人,但他天生就被训练成了一个管理者而不是一个政治家,在长期的关税斗争中,他在政治上是如此居于下风,以至于当《霍利-斯姆特关税法案》在1930年6月放置在他桌子上的时候,他最终签下了字——可能还带有内心的无奈。
胡佛的农业委员会一直通过在市场上购买小麦和棉花,来设法维持这两种农产品的价格,在1930年底已经成功存积了6000万蒲式耳小麦和大约133.3万包棉花,但所做的这一切只是减慢了价格下降的速度。好像农业状况还不够糟糕似的,夏天的时候,可怕的干旱祸及了从东部沿海的维吉尼亚和马里兰,并延伸到密苏里和阿肯色这些区域的土地(这仅仅是更多其他可怕的干旱发生的一个先行者)。当井水干涸了而地里的庄稼也枯萎了的时候,新的哀歌又唱响了,让白宫里的这个人烦恼不堪。交易量的持续萎缩开始变得明显,预示着对于失业的人来说将是一个煎熬的冬天,而在1930年末,失业的人数已经从300万或400万增加到了大约500万或600万,而在这个时候,新带来的哀痛仍然没有停止。
自从经济恐慌后胡佛进行了一阵头脑发热的行动后,他就在政府应对大萧条的任何直接干预上都变得犹豫不决。他宁愿让经济的本性按照其自身规律发展。他坚持宣称:“经济大萧条不可能通过立法行为或行政决策来治愈。经济的创伤必须通过经济体内的细胞活动才能愈合,也就是靠生产者和消费者他们自己。”所以,他袖手旁观,等待着愈合过程自身来维护它自己,根据放任主义经济的神圣原则,它应该能发挥作用。
反映胡佛应对经济萧条的漫画
但同时他也没有虚度光阴。因为已经有人开始强烈呼吁联邦政府应给予这样或那样的援助和救济,而在这种呼声中他看见了一种严重的危险,即对联邦预算、美国人民的自立精神、地方自治的惯例以及对于慈善救济的社会责任感都带来影响的威胁。他断然决定要击败这种威胁。尽管他建立了一个国家委员会来负责失业救济的事宜,但该委员会并不分配联邦资金,它仅仅是协调并鼓励州政府和当地政府,运用国家拨款和当地慈善组织筹措的资金来为失业的人提供帮助(那些有钱人说,胡佛是相当正确的。他们之间还相互转达说那个与英国“救济金”相似的东西是“毁灭灵魂的”)。他强烈反对退伍军人对津贴提出的要求,但《调整补偿金法案》竟然无视他的否决,获得了通过。他还否决了养老金法案。为了缓解因干旱引起的贫困和窘迫,他极力主张红十字会发起一场运动,并且还建议国会拨款,使农业部能够发放出“为了种子和牲畜饲料”的贷款,但他却反对联邦政府供给人类的任何施舍品。
所有的这一切事项,胡佛都真诚地对待。他不仅仅把自己看做国库的看门狗,而且还是美国“顽强的个人主义”的践行者。他在一份报纸的声明中说:“关于美国人民是否会挨饿和挨冻不是一个问题。‘防止饥饿和寒冷的最好办法’才是唯一的问题。一方面美国人民能否继续通过自愿捐赠和地方政府的责任来发扬慈善和自立的精神,另一方面,联邦政府为这一目的而从国库中的拨款。我大部分的人生中都在与苦难和饥饿进行斗争,在国外和在南部各州都是如此。我并不认为我应该受到‘对那些受苦难的人缺乏同情心’的指控,但我记得,在这么多年来我接触过的所有组织,都致力于在最大程度上唤起人们的自立意识……我很乐意地宣誓:如果有一天,美国的志愿机构以及当地政府和州政府都找不到物资来阻止我国的饥饿和苦难的话,我会要求联邦政府竭尽全能地提供帮助,因为我和任何一位参议员和众议员一样,不会坐视自己的同胞饿死。我对美国人民充满信心,这样的一天不会到来。”
这就是胡佛坚定的信念。但对于阿肯色州饥饿的农民来说,一个宁愿把联邦政府的钱给他们喂养牲口,而不是喂饱他们的孩子的总统是冷酷的。在工业倒闭的城镇中,丢掉饭碗的男男女女们,对于胡佛所赞扬的“依靠自己”感到很麻木。
即使是成功的保守主义者也辜负了他,他们并不是他全心全意的同盟者。商业状况的惨淡,总统似乎没在做什么有建设性的事情来扶持他们,尽管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该做些什么,或是绝望地各持不同的意见,但他们渴望有一个领袖,只是发现现实中并没有这样的一位领袖。他们发着牢骚,其中有些人称胡佛是“软弱的人”。同时民主党的宣传主任查尔斯·迈克尔逊正在抛出一篇篇犹如重磅炸弹般的新闻稿和演讲词,利用每一个胡佛的弱点来加强民主党的反对意见。而总统则因为他没有能力吸引和取悦华盛顿的新闻记者,正面临着巨大的压力。1930年11月的国会选举和州选举,民主党人获得了的胜利,这使得胡佛在不久后,面对的是一个明显敌对的国会。
附带提一下,这些选举为纽约州州长富兰克林·D.罗斯福带来了巨大的胜利,他以出人意料的72.5万张票的绝对优势被再次推选为纽约州州长。当选后的第二天下午,罗斯福的纽约州委员会主席、前拳击委员詹姆斯·A.法利在罗斯福的政治顾问路易斯·麦克亨利·豪的帮助下,写下了一份他担心州长可能不会喜欢的声明。声明中说:“我觉得罗斯福先生必定是本党提名的下一届总统候选人,就算没有任何人出一点力气来促成这件事。”这份声明在纽约的比尔特摩酒店发表后,法利给在奥尔巴尼的州长打了电话供认他所做过的事情。罗斯福听后笑着说:“吉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觉得没问题。”同样,要是胡佛知道的话,这对他来说又是一个不妙的征兆。就算不为将来的情况自找麻烦,现在事情也已经够糟的了。隆冬的时候,商业状况有了振奋人心的好转,但随着1931年春天的来到,节节衰退再一次开始。随着事态的演变胡佛的坚定信念正在一点点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