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抢了大厨的饭碗
正胡思乱想，手机响了。
秦汉森在电话里的声音显得奇怪，舌头打结像是喝醉了。
“岩溪，纪小姐，下来喝酒！”
“你在哪儿？”我问完他，匆匆忙忙套上衣服出门。
酒店大堂的酒廊时尚雅致，位置不多，整体深色调装修，有黄蓝色琉璃镶嵌的墙。现在刚到鸡尾酒时间，酒廊的人稀稀拉拉。我走上吧台，坐到空置的高椅上对年轻的调酒师叩了叩手指。
他看着我笑了笑：“试试赛萨拉克？”
“也好，多加一些菲奈特。”
旁边秦汉森一手撑着下颌，一手握着酒杯，侧头望着我半天没动，我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已经醉了。
“这位先生来之前已经喝过不少。”调酒师优雅地摆弄着手上的酒具对我说。
“噢！”我回望了汉森一眼，“原来你嗜酒。”
通常喝过还换地方继续喝酒的人定然是酒鬼，可是秦汉森穿着体面的灰蓝色格子衬衣，长袖袖扣严实紧密，尽管头发微微有些蓬乱，却丝毫不影响他仍是绅士的模样。
他没理会我的揶揄，端起手中的残酒一饮而尽，将杯子推至调酒师面前含糊地说：“再来一杯，跟她一样！”
这杯赛萨拉克原本就是帮他点的，菲奈特的苦味可帮助解酒健胃。我自己并不喝酒。
他有些烦躁地刨了刨头发，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纪岩溪，嗯，你很好！”
“当然，我是一个很好的学生。”我歪着头顺着他的话题表达自己的想法。
他晃了晃身体：“岂止啊！你的好奇心让人疲惫不堪，即使沉默也无法让人忽视。”
“您是批评我咄咄逼人吗？”我问他。
他摇了摇头，“不是，我批评我自己，失败！”他一边说着一边使劲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嘴里嘟囔着，“男人嘛，帅不帅很重要，行不行更重要，搏还是不搏也很重要，有了这种奇怪的想法就算是彻底地走上作死的路了……”
我对他的话感到茫然，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只见他向我晃了晃，“嗯”了一声便要滑下去，我正好伸出手，他居然顺势趴在了我身上，全身冰凉。
啊，好沉！
一个酒鬼！我从心底生出埋怨，咬着牙吭哧吭哧地扶他躺倒在矮沙发上，我能清楚地感觉他的心跳得发疯，比战场的擂鼓还厉害。我支起身体，拧着眉头仔细看着他，心想这算是借酒发疯吗？我静静地盯着他，只见他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口唇有些青紫，呼吸也越来越慢，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嗨！”我使劲地拍了拍他的脸，毫无反应，我有些慌了，转身叫了吧台上的调酒师。年轻的调酒师一边扬手甩动着手里的摇壶，一边仰头朝不远处站立的一个黑西服男人努了努嘴，那男人向我们走过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脖侧，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先生是我们酒店的客人吗？”
“是！”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他怎么了？”
“酒精中毒，需要送医院。”
酒精中毒？我顿时呆立当场。
时间已经很晚，我打电话给投行李二哥，他的手机已经关机，酒店管理人员帮忙把汉森送到医院并叫来医生。整整一个通宵我不敢睡觉，汉森经过洗胃仍然昏迷，医生给他做心电监护观察生命体征，还挂水补液补糖维持电解质平衡。
医生叮嘱我：“为防止并发症，家属最好在旁边看护。”我很害怕，看护就看护吧，连解释说我不是病人家属的话也省了。
这一次香港之行终生难忘。
汉森在我准备上飞机之前醒来，他谢谢我对他的照顾，说了些来日方长的话。我和他告别之后，跟投行李二哥先行一步回到公司老老实实地上班。
一周以后汪总召我去了她办公室，用很蹩脚的理由解释了临时换队员的原因，最后非常肯定地表示这个收购项目确定由我跟着她做，计划发展部的工作可以先放下，专心跟进这边。
我明白这次收购的里程碑意义，最高负责人固然是胡冰，但汪总作为总公司财务总监、项目执行负责人，她日后的功绩将载入集团史册，而我这个小角色因为所属总公司的位置也会显得闪闪夺目，前途不可限量。我至今不太清楚墨鱼仔替换的插曲是如何生起的，隐约听说是因为某次与吴总吃饭，受到不经意的点拨，引发了汪总的联想，后来发觉不是那么回事，又赶紧改了过来。
接下来我就正式从计划发展部出来了，财务总监办公室的旁边布置了一间虽然很小但是独立的办公室出来，作为项目组临时办公点，给我单独使用。
这期间我需要阅读海量的数据库文件，海量！
数据分析定性有香港的专家顾问团队，作为总公司代表的我全盘了解就好，权当汪总的眼睛和手臂。分公司会把具体进程定期汇报，我随时掌握情况挑选重要的信息定期给汪总过目。
全程进入一个项目收购环节对我的职业生涯绝对是个大礼包，不是每个新人都有这样的机会，所以我尽可能地努力学习。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秋去冬来，紧接着快到春天了，秦汉森很诡异地一病不起，由助理小黄跟进，我给他打过几次电话也都是小秘书接通的。集团对他很信任，听到小黄汇报各项进程顺利的消息，包括分公司浮冰哥和汪总都高枕无忧地坐等好消息。
我却隐约觉得蹊跷，想起他在香港喝醉酒时说过自己很失败的话，感觉莫名的不安。
直到有一天早上，我刚上班便看见严墨对我挤眼睛，悄声说汪总在大发雷霆，让我小心点。
我走进办公室便看见汪总将我的文件丢了一地，赶紧识趣地关上门，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她尖利地朝我吼了一句：“你一天到晚究竟在忙什么？忙着吃屎吗？”
我愣愣地站在门口，脸涨得通红。挨上级批评这种事情我明白，曾经培训老师还做过心理压力测试，让同学们角色扮演上级和下级接受严厉的批评，做出最妥当的反应和对策。但是被活生生地骂“吃屎”还是生平第一次，我有些郁闷，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到底为什么。
看到我目瞪口呆的样子，汪总的怒火更盛，索性抄起桌上的水杯砸了下去，只听“砰”的一声，杯子触地摔得粉碎。
我回过神来，拿起扫帚一边打扫一边问：“汪总，出了什么事情？”
“什么事？”汪总的黑框眼镜也挡不住两把霜刀甩过来，“自己看！”
一份电邮扫描件丢到我的面前，上面赫然一个大标题：祝贺ASG澳圣集团成功收购香港南洋制药有限公司。还配有两边CEO握手言欢的正面照片。
我顿时愣住了，ASG澳圣比起我们的香港分公司，体量大得多，之前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说呢，就算我们没听到，以秦汉森的专业他怎么会没听说。这段时间他故意避开我们，是不是就因为他早已知晓，但是他作为经纪人有什么理由回避呢？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汪总，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问我：“项目没成功对他们来说无非是少拿几千万的提成，对你我意味着什么你心里有数吗？”
说实话我心里没数，难道还会辞退我不成？我在这个团队中无足挂齿，有那么多人顶着，我没有一点负罪感。
幼稚！
汪总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又过了一周，我忍不住问王经理收购没成功，我要不要回计划发展部上班，他支吾了半天说等吴总安排。
一时之间我变得非常无聊，在财务部的范围内活动，阿瞳和她的小伙伴们一副报应不爽的样子看着我，真是度日如年。但是我总是需要做点事情的，于是财务部的卫生就让我全包了，还包括午饭的外卖。这里女孩子多些，不爱去餐厅吃饭便会叫外卖，我会勤劳地从楼下快递小哥手里接过外卖，有一天我抱着十五杯大可乐上电梯，跟耍杂技一样。
在二十楼停下的时候碰到了吴总，随行的还有王经理。
“董事长！王经理！”
“岩溪，公司的午餐不吃，搞这么多外卖你是想抢大厨的饭碗吗？”吴总皱着眉头问我。我知道他是调侃，便嘿嘿笑了笑没回答。王经理对我使了个眼色，我知道他是要我趁机问问回计划发展部上班的事，我想了想没开口，觉得这件事的处理结果没出来之前，急于回原部门上班的话太不仗义。
董事长什么人没见识过呀，还是等等。
下午严墨请我帮忙替她跑趟腿儿，她朋友的新公司开张，送上花篮和红包。花篮可以请广告公司代劳，红包却需要在吉时奉上才好。
我很乐意地开着她的奥迪A3慢腾腾地去了城西的中医院，她朋友的医疗器械公司就在附近。
这家公司做国药器械的总代理，看样子规模还有点大。写字楼有整层宽敞的展厅，旁边是办公室，鲜花花篮已经摆满了楼道和展厅，人头攒动中，我忽然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炮筒、松子！”我很意外，看见他们一身黑色西服，胸前还别着一朵鲜花。
“啊！岩溪，你来祝贺哥们，够意思！”炮筒的声音就跟他的绰号一样，洪亮脆响。我一听立刻汗颜，祝贺他们这话从何说起呀！
忽然脑中一亮。想起去年均哥喝醉了说过带炮筒和松子投奔什么医疗器械公司的话，原来真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