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王琪比晏殊了得
都说宋代人的词写得好，这个一点儿都不错。说起宋代的词，大家都喜欢分成两种，左边是“大江东去浪淘尽”的豪放派，右边是“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婉约派，像苏轼、辛弃疾这样的名家，站在左边的阵营，像李煜、晏殊这样的词人，当然站在右边。在左边的阵营里，还有一个代表性的人物，可能还有些人不认识他，他叫王琪。晏殊的名句“似曾相识燕归来”就是他想出来的。
晏殊这个人，平生喜好交一些词人朋友，他做礼部侍郎的时候到扬州办差，结交了王琪。王琪还是晏殊的座上客。民间传说，王琪和另一个叫张亢的文人经常斗嘴。
两人一胖一瘦，各有外号，张亢叫“肥牛”，王琪叫“瘦猴”。这一次，晏殊请王琪和张亢吃饭。这“肥牛”遇到“瘦猴”，不用武斗用文斗。张亢见到王琪，就故意说：“我说个对子你来对吧，对不好你就输了。”王琪可不示弱，说：“就你那点能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赶紧说吧，我一秒就对出来。”
张亢不怀好意地说出上联：“王琪望月叫三更。”说完，就哈哈大笑，以为整到王琪了。原来，张亢这句话出自古代的民语“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用这句话正好嘲笑王琪是只猴子，每天都要叫三更。
见大家都笑得合不拢嘴，王琪也不生气，随即对出下联：“张亢触墙成八字。”
这也是有典故的。传说东汉末年有个大学问家郑玄，他满腹诗书，在他的影响下就连他家一个普通的丫鬟都能看懂经书。更匪夷所思的是，郑玄家里的牛也认识字，不但认识，还会写字。据说有一次有人对牛说一个“八”字，郑玄的牛真的用牛角在墙上画了一个“八”。
王琪的下联不仅对仗工整，而且巧用这个典故，反过来嘲笑张亢是“肥牛”。就连在一旁观战的晏殊也忍不住大笑起来，说：“好一个王琪，不仅诗词写得好，骂人也是一绝。”
看得出，晏殊很欣赏王琪这个人。说起他们两人之间的友谊，还要从晏殊刚来扬州，第一次见王琪的时候说起。民间流传的两人相识的故事，还颇有戏剧性。
晏殊刚到扬州的时候，听说大明寺是当地出了名的佛教圣地，而且寺里的藏经阁藏书众多，就趁兴到大明寺走一遭。刚好路过寺里的“留言板”，晏殊更是感兴趣。要知道，这“留言板”都是四面八方的文人留下来的作品，里面说不定还有哪位大诗人的千古名诗呢！
晏殊吩咐下人把“留言板”的作品一首一首读出来，自己听着欣赏。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晏殊已经听了一个小时，可是前面的几十首古诗，晏殊都觉得文采平平。当他正想感叹扬州不过如此之时，一首《扬州怀古》突然跑到他的耳朵里。诗曰：“水调隋宫曲，当年亦九成。哀音已亡国，废沼尚留春。仪凤终陈迹，鸣蛙只沸声。凄凉不可问，落日下芜城。”
晏殊听完很激动，忍不住问：“这首诗是谁写的？”可是诗里没有署名，这样一来就找不到写诗的人了。但晏殊没有放弃，他让人把诗抄起来，一路打听，无论如何都要找出这个人才。
结果，这个晏殊“众里寻他千百度”的人就是王琪。当时王琪只是扬州主簿，一个小小的文官。晏殊听说了，也不看低王琪，反而对他很有礼貌，请他来家里吃饭喝酒。见晏殊这样没有架子，平易近人，王琪也很乐意结交这样的朋友，两人一拍即合，经常一起探讨文学。
这一天吃完饭，晏殊和王琪到池边散步。走着走着，晏殊突然眉头紧锁，一副很苦恼的样子。王琪一问，晏殊才说明原因。“老弟，实不相瞒，外人都说我诗词写得好，那都是恭维我的。我这个人确实喜欢写诗，可是有时候老是琢磨不出好的诗句。就像半年前我想了一句‘无可奈何花落去’，直到现在还没想出合适的下句。老弟你是个能手，不如你帮我出出主意？”
“您不嫌弃的话，在下当然愿意效劳！先让我想想。”王琪也不急着回答，而是在池边来回踱了几步，过了片刻，他突然有了灵感，就问晏殊：“我想了一句，‘似曾相识燕归来’，大人觉得如何？”
“妙！太妙了！我怎么想不出来呢！”晏殊一阵欣喜若狂。
本来“无可奈何花落去”写的是春去秋来，好景色不再，不免让人有些痛惜，可是下一句接“似曾相识燕归来”就恰到好处，不仅对仗工整，还把前面写活了。花落了没有关系，明年燕子还会再来，花也还会再开，这样一来，又是一片生机盎然，让人喜不自禁。王琪真是人才，下一句对得浑然天成，怪不得晏殊直说好。
晏殊没想到困扰他大半年的难题被王琪来回踱几步就解决了，他不但不觉得没有面子，反而不遗余力地夸赞说：“王琪你真是太厉害了！我没有你有能耐！”
后来，晏殊在这两句的基础上写了《浣溪沙》，成为千古绝唱。来看看晏殊是怎样写的：“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这首诗可是大家公认的婉约派的代表作品。虽然整首诗都不错，可是人人都说“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是最好的两句。两人双剑合璧，才写出这样的好句子。如果没有王琪的点睛之笔，晏殊恐怕很难写出这样的绝唱。不过晏殊也不是个把好作品占为己有的人，他后来不但提拔王琪到自己的幕府任职，还专门写了一首《示张寺丞王校勘》，把创作《浣溪沙》的前后经过交代出来。
如此看来，晏殊也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不但爱才惜才，还有一说一，决不含糊。王琪能遇到晏殊，还为晏殊的词锦上添花，也是他的幸运。因为这首词，王琪也成了一个名人。不，准确来讲，是名人背后的名人，也就是名作背后的推手。其实，王琪在宋代也是很有名气的，收集宋词作品的《全宋词》里面，王琪的词就有十一首，词坛的朋友都推他为豪放派的代表人物。不过，至今让人在茶余饭后一直说不完的，还是他跟晏殊的这一次文学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