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汶川特大地震三周年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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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生命涅槃(9)

中午,救援人员进行短暂的休息。石本贵感叹大灾面前人心互暖。童刚点点头说:“在北川,到处都是咱们的亲人,只要你喊一声,就会有人过来帮你。昨天下午,我们班的范大林在救助伤员的时候腿一软,倒下了,大家赶快把他扶起来送到医疗队那里,给他打针、灌热水袋,休息了大约20分钟才缓了过来。那些医生大部分来自平原地区,不适应这里的水土,但他们不叫苦累,通宵达旦地工作,争分夺秒地挽救生命,他们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忙碌啊。再看救援队员们,疲劳到了极点不肯休息,靠输液坚持救援,拔下吊瓶又冲上废墟救人。每天都发生不少感人的故事。大家是在跟时间竞赛,跟生命赛跑啊!这段经历太让我难忘了,永远也忘不了!”石本贵说:“你说的太好了!大灾面前显真情见真情啊,这次救援我可是真真地体会到了。”童刚说:“你们唐山人了不得呀,我听说一个叫张祥青的地震孤儿,给灾区捐款一个亿!”石本贵点点头说:“是啊,他是个大老板!我们唐山地震孤儿主动排成长队,在唐山地震纪念碑广场献血啊!”两个人正说着话,听到有人高声叫喊:“楼底下面有声音,还有活着的人在里面哪!”石本贵和童刚赶忙跑了过去,趴到废墟上侧耳细听,果然,听到有妇女微弱的呼救声,声音飘飘忽忽十分微弱,但童刚他们听到了这微弱的生命的呼唤。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石本贵和童刚一起开始了营救行动。他们在另外几个战士的帮助下,用力搬开了半块预制板,然后把最外面的垃圾用手掏出来,形成一个小洞,能够容纳一个人跳进洞里。石本贵推开童刚跳了进去,拼命地用手刨了起来。其间,发生了两次震感明显的余震,童刚要他先上来躲避一下,石本贵喊:“没事儿,救人要紧。”他硬是靠两只手在施救洞口向里面挖了近两米,手指甲都劈开了,他没觉出疼来。黑暗中,石本贵终于模模糊糊地看见3个受伤的女孩子,躲在一块预制板下面。他急忙钻了进去,呼喊童刚快下来营救。当战士们把3个孩子抬出洞口时,看到孩子们安然无恙,石本贵的眼泪夺眶而出:“命大的孩子啊,你们好好活着吧!”孩子们哭着喊:“老师,蔡老师……”石本贵见一个旮旯有东西在蠕动,连忙爬过去推开四周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用力一拉,就把女教师蔡琴营救了出来,本贵看见她的身底下还有两个孩子,知道是她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孩子,就朝她一挑大拇指说道:“中,真中啊,女中豪杰,佩服!”蔡琴却伤心地哭了:“可惜我没能保住所有孩子的命!”石本贵拍拍她的手掌说:“别难过了,你尽力了。”童刚和范大林把蔡琴搀扶到医疗队那里去了。

在一处坍塌的楼房旁,石本贵发现废墟中一个身上有伤的太婆,老人家神情木然,身处危境竟然无动于衷。天上下着雨,楼上的东西还不时往下掉,石本贵立即冒着生命危险,从巨石堆中小心翼翼地挤了过去,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块大石头压伤了她的双腿,伤口已经溃烂化脓。石本贵赶忙嘱咐同村弟兄:“赶快,动作轻点,把老人救下山去!”几个弟兄聚拢过来,将老人抬起来往专门收治重伤员的救护队所在地走去。山路又窄又崎岖,几个弟兄用担架抬老人下山,托着、拽着,几个小时的山路,人人双脚都走出了水泡,终于把老人运下山,送到了设在北川城外的医疗救护点。

在一处大楼的缝隙里,有5个小女孩压在废墟里面,先期赶到的武警官兵正在救援,石本贵赶到后立即参与了进去,徒手帮忙搬砖刨土,经过两个多小时的紧张忙碌,5个小女孩终于全部获救了。当天下午,得知北川中学被埋的学生不少,石本贵和伙伴们又立即赶到那里。在北川中学的废墟上,脚下稍不留意就会跌得头破血流,扎穿脚板的钢筋恐怖地耸立着,身旁是一不小心就可能再次坍塌的危房,这些丝毫没有吓住英勇无畏的救援队员们,大家越战越勇,个个像一只腾水的蛟龙。

石本贵小分队里的刘清明左手大拇指被砸伤了,指甲盖全部被揭掉,大家都劝他歇一歇,可他包扎完伤口,左手拇指缠又忙碌在了救灾现场。搬楼板、挖砖石、清路障……哪里需要人手,石本贵爱心志愿者小分队就到哪里。又一个队员受伤了,脚背被石头砸出了血,石本贵背着受伤的伙伴去包扎伤口,包扎完他和伙伴又回到废墟上,和队友们一字排开,像钉子一样钉在狼藉的断壁残垣中,铁锤砸、钢钎撬、徒手刨,小心翼翼搜寻着生命的希望……石本贵又听见轻轻的呼救声了,他兴奋地扒起来。终于扒出了一个黑洞,他看见预制板下压着一个喘息的男孩,连忙安慰他说:“挺住,孩子!”孩子还真的应了一声。石本贵联合童刚他们整整救援了3个小时,这个孩子还是遗憾地停止了呼吸,没等到救他上来。石本贵心疼地抱着孩子的头,哽咽着说:“孩子,你真不给我面子啊,叔叔可是从唐山来的啊!”在场的人都落泪了。从到达灾区开始,石本贵爱心志愿者小分队一直战斗在北川和安县的抗震救灾第一线,从早晨六点到晚上十晚都拼命地在废墟上搜救,与解放军、武警战士一道抢救出了25名幸存者,刨出近60名遇难者遗体。

石本贵带领他的“唐山爱心救援小分队”在北川抢险5天之后,于18日移师到绵阳安县晓坝镇。他们每天冲锋在第一线,饿了就吃点饼干,吃点方便面就算是奢侈品了。他们每天早出晚归,晚上就睡在露天的空地上。转战安县晓坝镇后,县抗震救灾指挥部发来了一顶帐篷,但只能住下10个人,石本贵让最老的、最小的和有伤的队员住里面,自己和另外两个兄弟一直露宿在外边。夜里有露水,被子和衣服被打湿了,冻得他瑟瑟发抖,可他全然不顾。老队员王家翔看着心疼,早上出发前就把石本贵的被子挂在树上晾晒,吸收一天的阳光,晚上盖在身上真是暖和。

在石本贵这伙唐山人组成的志愿者小分队无私精神鼓舞下,这支队伍越来越壮大了,从最初的石本贵一人到16人,再到35人,籍贯也由唐山一市增加了北京、上海、海南;而紧随在“石本贵唐山爱心救援小分队”身后的,是一大批石本贵式的志愿者,后来增加到了近千人。救援现场经常听到亲热、幽默的唐山话:“我是从唐山来的!”石本贵说:“哪里有灾难,哪里就有唐山人!哪里有困难,哪里就有唐山人!哪里最需要,哪里就有唐山人!”石本贵则几乎成了“唐山兵团”的番号。

让石本贵难忘的是,5月20日这一天是他的生日,他和弟兄们在北川羌寨的小院里举行了一次特别的生日聚会。石本贵与蒋定开老人交了朋友。老人的屋顶全部毁损,1岁多的外孙失去生命。屋前不远处摆放着4张桌子,蒋定开夫妇与40来个北方人坐在一起,就像一家人。饭菜也非常简单,一盘凉拌西红柿,一盘萝卜干,一盘皮蛋,每人一个鸡蛋、一根黄瓜。只有一个荤菜:蒋定开夫妇家震后幸存的腊肉和香肠。一切都非常简陋,但对于当天的“寿星”石本贵来说,这是自12日赴川抗震救灾以来吃过的最丰盛的一顿饭,他说是他有生以来过得最有意义的生日。这是他的42岁生日,当年唐山大地震时,他才10岁,患了严重的肺炎,高烧久久不退,是上海医疗队的医生救了他的命,他最懂得感恩!石本贵深深地记住了。不仅是现在,他从小就是学雷锋标兵。在村里,乡亲们有困难了,他都要上门帮助。村里有一帮追随他的好朋友。他越来越浓的忧患意识,使他无法像正常人那样享受生活,他从来都认为自己是个优秀的农民,认为自己是一个负有重要使命的人,年初的大雪灾让他找到自己体现的方式和价值。在他看来,中国改革开放30年,取得了非凡的成就,可也丢失了一些宝贵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他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但他坚信一点,不管别人怎样冷嘲热讽,他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像他这样的人,生命不是以应该的方式存在着,而是以必须的方式存在着,以意志和信仰的方式存在着!永远都做一个感恩的人,永远做一个对他人、对社会有用的人,将来就是一贫如洗也决不后悔!

石本贵说有时候也孤单,自从成名后表面非常热闹,可是内心是孤单的。这种孤单不是寂寞,而是心的寂寥。他说有时无法承受的时候,就一个人走向庄稼地,站在村头的地里,一站就是几个钟头,他渴望自己被故乡的土地融化,长成一株质朴的红高粱!此时此刻,石本贵不孤单,端着酒杯,望着跟自己转战灾区的弟兄们,他眼中的泪不知不觉地淌了下来,端着酒碗的手不住地哆嗦起来:“弟兄们,谢谢你们了,石本贵永远感激你们对我的信任!四川乡亲们遭难了,我提议,这碗酒先祭奠死去的同胞们!让他们走好!”说着,他们缓缓将酒洒在地上,空气里顿时弥漫起淡淡的酒香。石本贵斟满第二碗酒,动情地说道:“这第二碗酒,祝愿灾区乡亲们早一天养好伤,建设好自己的家园!”大家洒下第二碗酒,将深情地目光投向山山岭岭。

那一天黄昏,山崖上只剩下一道窄窄的夕阳,晓坝镇茶坪乡一批去云南上学的孩子要走了。石本贵听说后,联合身边唐山的志愿者凑了两万元钱,送给孩子们买学习用品。这个时候,石本贵看见一对哭泣的小姐弟,他们父母双亡,躲在奶奶的怀里哭泣。石本贵心碎了,缓缓走近他们,掏出身上仅剩的1300元钱,说:“拿着吧,这是叔叔的一点心意!”然后对孩子的奶奶说:“让孩子放心去吧,她俩的学费我全包啦!”

老太太让两个孩子一齐给石本贵跪下了,石本贵急忙拉起他们,把姐弟俩搂在怀里,流着眼泪说:“孩子,要不嫌弃叔叔是个农民,我愿意当你们的爸爸,好好上学,做个有出息的人!”两个孩子一头扑进他的怀里,含着眼泪齐声喊了他一声:“爸爸!”石本贵颤声答应了一声,泪流满面。他当即带着孩子去银行办了个账号,并承诺回唐山后,每月给孩子打钱。他的行动,让在场每个人的心里都热乎乎的。

抢险任务结束,石本贵和那帮哥们收拾行囊准备返回唐山了。

二黑子问石本贵:“大哥,咱打哪天的火车票啊?”石本贵说:“你们明天都先回去吧,我再等两天。”二黑子问:“还有啥事没办?”他摇摇头说:“我琢磨着救灾还有不少事得干哪。”二黑子抓着脑袋说:“大哥,你是我二黑子最佩服的人,你要不走,我留下来陪着你!”最终,他和二黑子都留了下来。刚刚送走家乡那帮哥们,石本贵就看见童刚领着两个背药箱的医生,急匆匆从他住的帐篷前跑过去了,他连忙追上去,问童刚:“你们干啥去呀,出啥事儿了?”童刚边跑边告诉他:“绵阳体育场那有一个妇女自杀,用刀割了手腕,被身边的人及时发现了,我们赶紧给她包扎呀!”石本贵叹息了一声,跟着童刚他们跑到体育场。二黑子也跟来了。石本贵只见一顶帐篷边上围满了人,全都关切地往帐篷里面张望。他跟在童刚和医生身后,趁机就硬挤了进去,看见床铺上躺着一个妇女,长期不洗脸,模样模糊不清,女人正哀哀地嚎叫,边哭闹边叫喊着:“我不活着了,活着还有啥意思啊,都死了,让我也死吧……”石本贵听着声音有点熟悉,凑近前仔细一看,原来就是自己扒出来的那个幼儿教师,啥名字都记不得了。他听身边人介绍说,蔡琴老师被砸坏了骨盆,疼痛难忍,家里所有人都遇难了,只剩下她孤单一人,因此万念俱灰,不想活着了,就一咬牙割了手腕。

童刚带来的军医急忙给蔡琴包扎手腕儿。

童刚说还有别的任务,就带着军医匆匆走了。石本贵决定留下来劝导蔡琴。他悄悄凑近蔡琴,瞪着眼,用一口唐山话说道:“大妹子,你好好看看我,我是谁?”蔡琴看了看石本贵,这男人胡子乱糟糟的,皮肤又黑又粗,她哪里认得出来啊?她目光中透出对一切的拒绝,摇了摇脑袋。二黑子急了眼,大声骂道:“你咋这么没良心呢?连救命恩人都不认了?他是大名鼎鼎的唐山好汉石本贵啊,是我们这帮农民救的你。”蔡琴不敢怠慢,止住哭闹,看了石本贵一眼,说了句:“谢……谢谢你大……大哥。”石本贵摇摇手说:“我大老远跑你们这救人,为的可不是挺声谢谢啊。”蔡琴问:“那……那你为……为了啥……”石本贵梗着脖子说:“为了啥,为了你们活下来的人好好活着呗。”蔡琴摇摇头,泪水就淌了下来:“老公、孩子,他们都走了,我活着还有啥意思,真不如死了好……”

石本贵坐在她身边,咧了咧嘴巴说道:“傻妹子,你净说傻话。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还是活着好啊,死了啥也看不见了,活着能干多少事啊?你好好琢磨琢磨,你那帮幼儿园里的孩子,不是还活下来不少吗?他们还等着你教他们唱歌,教他们跳舞,你就忍心撒手不管他们了吗?”这番话让蔡琴情绪稍稍稳定了下来。众人悄悄朝石本贵挑大拇指:“看来还是唐山人有面子!”

蔡琴呆呆地坐起来,终于不再说想死了。她表情凝重起来,突然仰起下巴,似乎在问询苍天。

石本贵放心落胆地叹了口气。二黑子拉了拉他的胳膊:“大哥,我们走吧!”石本贵对二黑子说:“我们留下对了吧?等于重新扒出一个人。”二黑子嘿嘿笑了:“看来,大哥感觉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