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4)
“达西先生急着去看他妹妹。说实话，我们也同样殷切地希望与她重逢。我认为，就美貌、风雅和才艺而论，乔治亚娜·达西还真是无与伦比的。路易莎和我都很喜爱她，加之我俩大胆地希望她以后会做我们的嫂嫂，这种喜爱就变得越发有趣了。我不知道以前有没有跟你说起过我在这件事情上的心迹，但我不想不披露一下就离开乡下，我相信你不会觉得这不合情理吧。我哥哥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达西小姐，他现在可以时常去看她，两人会越发亲密。双方的亲属都同样盼望这门亲事能够如愿。查尔斯这个人，如果我说他最能博得女人的欢心，我想这可不是做妹妹的因为偏心而瞎吹。既然所有这些情况都在促成这起姻缘，而且事情毫无阻碍，那么，最亲爱的简，我对这样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满怀希望，难道有什么错吗？”
“你觉得这句话怎么样，亲爱的莉齐？”简念完以后说。“说得还不够清楚吗？这不是明确表示卡罗琳既不期待也不愿意我做她嫂嫂吗？表示她完全相信她哥哥对我没有意思吗？她要是怀疑到我对她哥哥有情意，这岂不是有意（真是太好心啦！）劝我当心些吗？这些话还能有别的解释吗？”
“是的，可以有别的解释，因为我的解释就截然不同。你愿意听听吗？”
“非常愿意。”
“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宾利小姐看出她哥哥爱上了你，却想让他娶达西小姐。她跟着他到城里去，就是想把他绊在那里，而且竭力想来说服你，让你相信她哥哥并不喜欢你。”
简摇摇头。
“说真的，简，你应该相信我。凡是看见过你们在一起的人，谁也不会怀疑他对你的钟情。宾利小姐当然也不会怀疑。她才不那么傻呢。假使她发现达西先生对她有这一半的钟情，她早就定做结婚礼服了。问题是这样的：我们不够有钱，也不够有势，攀不上他们，所以她急着要把达西小姐配给她哥哥，心想两家联了一次姻之后，就比较容易联第二次姻。这件事还真有点独出心裁，要不是德布尔小姐碍着事，说不定还真会得逞呢。不过，我最亲爱的简，你可千万别因为宾利小姐告诉你她哥哥倾慕达西小姐，就当真以为宾利先生自从星期二和你分别以来，对你的倾心会有一丝一毫的淡薄，也别以为她有本领说服她哥哥，让他相信他并不爱你，而爱她那位朋友。”
“假如我俩对宾利小姐的看法是一致的，”简回答道，“你这些说法倒会让我大为放心了。但是我知道，你的根据是不公正的。卡罗琳不会存心欺骗任何人，我对这桩事只能抱一线希望，那就是说，她自己闹错了。”
“你说得对。既然我的话不能给你带来安慰，你能冒出这个念头是再妙不过了。那你就相信是她闹错了吧。现在你算是对她尽到了责任，不必再烦恼了。”
“不过，亲爱的妹妹，即使往好里想，要是他的姐妹朋友都希望他娶别人，我嫁给他会幸福吗？”
“那得取决于你自己啦，”伊丽莎白说。“如果你经过深思熟虑，觉得得罪了他姐妹所招来的痛苦，比做他的太太所得到的幸福还要大，那我就奉劝你干脆拒绝他。”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简淡然一笑说。“你要知道，尽管她们的反对会使我万分伤心，但我还是不会犹豫的。”
“我想你也不会犹豫。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用为你的处境担心了。”
“不过，要是他今年冬天不回来，我也就用不着抉择了。六个月里会出现千变万化！”
说她哥哥不会回来，伊丽莎白只能嗤之以鼻。她觉得那不过是卡罗琳的自私愿望。这种愿望无论说得多么露骨，或是多么委婉，对于一个完全不受他人左右的青年来说，她认为决不会产生丝毫影响。
她向姐姐陈述了自己对这个问题的看法，而且说得头头是道，立即收到了良好的效果，为此她感到非常高兴。简生性不大会灰心丧气，经妹妹这么一开导，便也渐渐萌发了希望，尽管有时还是疑虑多于希望，但总认为宾利先生还会回到内瑟菲尔德，了却她的心愿。
姐妹俩商定，对母亲只说宾利家已经离开乡下，不要提起宾利先生的举动，省得让她惊惶失措。但是，贝内特太太光听到这点消息就够惶恐不安了，伤心地抱怨说自己运气太坏，两位女士刚跟她们处熟就走了。不过伤心了一阵之后，她又欣慰地想到，宾利先生不久就会回来，到朗伯恩来吃饭。最后她心安理得地说，虽然只请他来吃顿便饭，她要费心准备两道大菜。
第二十二章
这一天，贝内特一家被请到卢卡斯府上吃饭，又多亏卢卡斯小姐一片好意，整天陪着柯林斯先生谈话。伊丽莎白找了个机会向她道谢。“你这样做使他很高兴，”她说，“我真说不出对你有多感激。”夏洛特对朋友说，她很乐意效劳，虽然花了点时间，却感到非常快慰。夏洛特还真够友好的，不过她的好意已经超出了伊丽莎白的意料：她有意逗引柯林斯先生跟自己谈话，免得他再去向伊丽莎白献殷勤。这是卢卡斯小姐的计谋，看来玩弄得非常顺当。晚上分手的时候，卢卡斯小姐觉得，若不是因为柯林斯先生马上就要离开赫特福德郡，她简直要稳操胜券了。但她这样想，未免低估了对方那炽烈而放荡的性格。就在第二天早晨，柯林斯采取十分狡猾的办法，溜出了朗伯恩，窜到卢卡斯府上，去向卢卡斯小姐屈身求爱。他提心吊胆地就怕让表妹们看见，心想她们若是发现他的行踪，就准会猜中他的意图，而这种事情不等到有了成功的把握，他是不愿意让人知道的。虽说夏洛特对他挺有情意，他觉得事情已经十拿九稳，但是自从星期三那次碰壁以来，心里还有些胆怯。不过，他还是受到极其热情的接待。卢卡斯小姐从楼上窗口望见他朝她家里走来，便连忙跑到那条小路上去接他，装出偶然相逢的样子。她万万没有想到，柯林斯先生在这里滔滔不绝地向她求起爱来。
柯林斯先生发表完他的长篇大论之后，两人立即把一切都谈妥了，而且双方都很称心如意。一走进屋，柯林斯先生便恳求小姐择定吉日，好使他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虽说这种请求应该暂缓考虑，但小姐又不忍心拿他的幸福当儿戏。柯林斯天生一副蠢相，求起爱来显不出丝毫魅力，女人总要叫他碰壁。卢卡斯小姐之所以答应他，只是纯粹为了能有个归宿，因而并不在乎是否来得太快了。
两人迅即去找威廉爵士夫妇，请求他们应允。老俩口乐滋滋地爽然答应了。他们这个女儿本来就没有什么财产，从柯林斯先生目前的境况来看，这门亲事对她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何况这位先生将来还要发一笔财。卢卡斯太太立即带着前所未有的兴致，盘算起贝内特先生还能活上多少年。威廉爵士断然说道，柯林斯先生一旦得到朗伯恩的财产，这夫妇俩就大有希望觐见国王了。总而言之，他们全家人都为这件事感到欣喜若狂。几个小女儿心里来了希望，觉得可以早一两年进入社交界了，男孩子们再也不担心夏洛特会当一辈子老姑娘了。夏洛特本人倒还相当镇定。她已经达到了目的，还有时间考虑一番。想来想去，大致还比较满意。诚然，柯林斯先生既不通情达理，又不讨人喜爱，同他相处实在令人厌烦，他对她的爱也一定是镜花水月。不过，她还是要他做丈夫。她并不大看重男人和婚姻生活，但是嫁人却是她的一贯目标：对于受过良好教育但却没有多少财产的青年女子来说，嫁人是唯一的一条体面出路；尽管出嫁不一定会叫人幸福，但总归是女人最适意的保险箱，能确保她们不致挨冻受饥。她如今已经获得了这样一个保险箱。她长到二十七岁，从来不曾好看过，有了这个保险箱当然使她觉得无比幸运。这件事最不快意的地方，就是伊丽莎白·贝内特一定会大吃一惊，而她一向又最珍惜她与伊丽莎白的友情。伊丽莎白会感到诧异，说不定还要责难她。虽说这样的责难不至于动摇她的决心，但定会使她心里觉着难受。她决定亲自把这件事告诉伊丽莎白，因此嘱咐柯林斯先生回朗伯恩吃饭的时候，别在贝内特家任何人面前透露一点风声。对方当然惟命是从，答应保守秘密，不过事情做起来却并不容易。他出去得太久了，自然引起了众人的好奇，因此他一回去，大伙便一拥而上，直言脆语地问这问那，他还得耍点巧舌，才能掩饰过去，再说他当时也是拼命克制，因为他真想把他情场得意的消息赶快宣扬出去。
柯林斯先生明天一大早就要启程，来不及向大家辞行，所以当晚太太小姐们就寝的时候，他便与众人话别。贝内特太太非常客气、非常诚恳地说，以后他要是得便，她们将不胜荣幸地欢迎他再来朗伯恩做客。
“亲爱的太太，”柯林斯先生回答道，“承蒙邀请，我感到格外荣幸，因为这正是我所希望领受的盛意。你尽管放心，我将会尽快再来拜望。”
众人都大吃一惊。贝内特先生决不希望他这么快就回来，便连忙说道：
“贤侄，你不怕凯瑟琳夫人不答应你来吗？你不如对亲戚疏远一些，可别冒险得罪了你的恩人。”
“亲爱的先生，”柯林斯先生回答道，“非常感谢你这样好心提醒我。你尽管放心，这么重大的事情，不得到她老人家的容许，我是不会贸然盲动的。”
“还是多小心点为好。冒什么险都可以，就是千万别让她老人家不高兴。要是你觉得再来我们这里会惹她老人家不快（我认为这极有可能），那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你放心好啦，我们是决不会见怪的。”
“请相信我，亲爱的先生，蒙你亲切关注，真叫我感激不尽。请你放心，你很快就会收到我的一封谢函，既感谢你这一点，也感谢我在赫特福德郡受到的多方关照。至于诸位贤表妹，虽然我去不了多久，没有必要多礼，但还是恕我冒昧，趁此机会祝她们健康幸福，连伊丽莎白表妹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