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婚Ⅱ(完美纪念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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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生孩子是个系统工程(10)

“啊?是吗……”许莘觉得自己有必要表示一下基本的热情,从而转移注意力,忘记寒冷,“我只看过这几年的中国文化产业发展报告。”

“咱们省内的出版产业很不景气呀。”助理研究员长叹口气,颇失落地说,“和民营资本比起来,国营的劣势太明显了。机制上存在瓶颈,想占市场份额,太难了……”

“也不是都不行吧?”许莘对这种说法很不满意,“我们社去年码洋2.6亿,还是不错的。”

“少儿图书?”助理研究员摇摇头,“现今最火的系列有几个是咱们省的?再说一个少儿图书的市场能有多大?说到底还是吸引力小,缺乏真正意义上的畅销书!”

许莘忍不住咳嗽了一声,翻个白眼,心想大哥你不是这么无知吧……你难道不知道现在一个好的少儿图书系列盈利有多少吗……

“不过也好。”助理研究员看看许莘笑笑,“女孩子也不需要挣多少钱,我还是坚持要由男人养家。女人的薪水太多了,对于家庭稳定是个很大的威胁。”

许莘目瞪口呆,想说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还是咽回去。其实她本来很想问:如果我说我已经靠着你看不上的少儿图书系列给自己买了套房子,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仅仅是个威胁,而根本就是一个家庭安定团结的恐怖因素了?

“前面有卖热豆浆的。”助理研究员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话,一瞬间令许莘如同听到天籁,满怀感激地抬头问:“哪里?”

“那儿。”助理研究员指指不远处,笑笑,“我请你喝豆浆吧!”

“行!”许莘痛快地点点头,几乎是一路飞奔到了豆浆摊前。天寒地冻的,也顾不得形象了,抓起一杯热豆浆就插上了吸管。这时候助理研究员也走过来,拿起一杯豆浆问:“多少钱?”

摊主是个挺淳朴的中年男人,一边帮许莘拿餐纸一边答:“五块。”

“这么贵?”助理研究员瞪大眼,扭头看许莘,见她已经开始喝豆浆,只好无奈地从钱包里掏出五元钱递给摊主,一边说,“趁火打劫啊!一杯豆浆卖这么贵!”

“哎,怎么能这么说呢?”摊主不愿意了,“我这豆浆可不是外面稀溜溜的那种,你看看多浓啊,对吧,姑娘?”

“嗯嗯,对!”许莘咬着吸管点头,没看见助理研究员皱了皱眉头。

直到两人离开豆浆摊有几米远了,助理研究员才遗憾地看看许莘手里的豆浆道:“可惜你已经插上吸管了……”

“啊?”许莘迷茫地眨眨眼。

“要是你没插吸管,咱就不买了,退了它!我知道往前走一站路,有一家店的热豆浆只需要两元钱,也很好喝。”助理研究员惋惜地说。

“咳咳……”许莘呛着了。

冬天,天黑得快,不到五点钟天就黑下来。许莘内心又开始激烈地拼杀:他不会要请自己吃饭吧?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如果不答应,显然不礼貌;可是如果答应,她实在不敢对对方的品位抱什么信心……

结果没想到,助理研究员压根没给她矛盾的机会。还没等许莘拼杀完,助理研究员就说:“那今天就这样吧,我答应我妈要回去吃饭,这就得走了。”

许莘瞠目结舌。

助理研究员看见许莘呆呆的表情,富有亲和力地笑了笑:“和你聊天真的很高兴,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仔细地逛一逛中心广场了,上次逛好像还是十年前,这个广场刚刚建成的时候。”

许莘几乎把满口牙咬碎,还要努力笑着说:“是啊,我也好久没有这么‘仔细’地逛这个广场了……”

“那咱们下次再见吧!”助理研究员高兴地看看许莘,似乎很满意两人的谈话达到了相同的高度,“改天给你电话。”

“好。”许莘继续咬牙假笑,然后目送助理研究员的背影消失在瑟瑟寒风中。也是巧,他的背影刚消失,段斐的电话就打来了,许莘接起电话,没等段斐说话就咬牙切齿地说:“姐,你想吃点什么就抓紧吃点什么吧!果果就托付给我好了!我绝对不会让你再有幸看见明天早晨的太阳!”

电话那边传来顾小影幸灾乐祸的提问:“是我,在你姐家,专程代表全家人来问问你相亲结果如何?”

“你—去—死!”许莘恶狠狠挂上电话,恰有一阵冷风吹来,许莘爽快地打个哆嗦,然后带着腾腾的杀气直奔自己的小奥拓,目标:段斐家!

走在路上吹着空调热风,怒气消了一半之后,许莘才一边开车一边叹息—你说,为什么这种极品男都让她遇上了呢?

上次相亲的时候,遇见一个丑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化学硕士,其实她也不是完全以貌取人的人,但是审美都有底线,偏偏这人不仅丑,气质还猥琐,让她以后怎么带出门去参加朋友的聚会啊;再上一次相亲,倒是遇见一个相貌堂堂、家境殷实的银行职员,金融学校中专毕业,见面后第一个问题就是“研究生和博士哪个大”;再再上一次相亲,是个学历、模样都挺靠谱的公务员,可个人优越感忒强烈,一晚上都在介绍自己庞大的社会关系,比如某某厅长经常和他一起吃饭,某某局长是他的好兄弟,某某处长是他党校同学,某某领导有某某轶事,某某行业的未来前景如何如何……许莘现在觉得,哪怕是负心的孟旭,都不枉当年被段斐相中一场;而顾小影口中那个“呆头呆脑”的管大哥,简直就是当代公务员的楷模。

她又想起了来之前顾小影千叮咛万嘱咐的那句话:外在形象可以改变,生活品位可以培养,要多给对方机会,要多见面才能深入了解,要宽容,不要挑剔,要客观,不要偏激……真奇怪,为什么所有给人介绍对象的热心人,都会说这套话?

其实,在内心深处,许莘觉得,这就是人们对大龄未婚女青年的一种怜悯,似乎这些台词背后还有个潜台词,就是“不要太苛刻,姑娘你拖不起了”……可是,不挑了,将就了,就对得起自己了吗?

在此之前,许莘承认,自己总比段斐这样的良家妇女以及顾小影这样的现实主义者晚熟—她俩看琼瑶、席绢的时候,她忙着看日本漫画;她俩初恋的时候,她秉承老妈“不准早恋”的训诫,热衷于参加各类貌似容易发展爱情,但实际上都被她发展成了兄弟情的学生社团;她俩结婚的时候,她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相亲,但显然态度很不端正,审美观亦不严肃,只顾沉浸在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中自得其乐;现在她俩一个离婚了,一个准备生孩子了,她才终于想要找个男人结婚了,可是天可怜见,她还没恋爱过!

最惨的是,她居然还因为这个理由而被拒绝相亲一次,理由是对方不打算给没谈过恋爱的人当免费培训学校!

神啊!这是怎样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惨淡的人生!

这么一路悲愤着,许莘把自己的红色小奥拓轰隆隆地开到了段斐家楼下。顾小影看见许莘下车就趴在段斐家阳台上龇牙咧嘴地坏笑着喊:“许莘,你都是要住进高尚住宅区的人了,怎么还开奥迪的小弟弟?”

许莘没好气地往二楼阳台上看一眼,结果刚好听见段斐抱着果果大声呵斥顾小影:“不要说这么有歧义的句子,人家好歹有一颗拖拉机一样质朴的心。”

许莘气得七窍生烟。

一路怒气冲冲地冲上二楼,许莘迎面就看见段斐和顾小影站在家门口,一个比一个笑得八卦,还抢着问:“怎样了?这个行不行?”

“我不就是开了辆像拖拉机一样的小奥拓吗?我怎么得罪你们了,你们非得给我塞个拖拉机手?”许莘瞪眼前两个人一眼,嗖地冲进屋里取暖。

“拖拉机手?”顾小影很惊讶,一边关门一边问,“不是助理研究员吗?”

“他还不如拖拉机手大方呢!”许莘先甩掉高跟鞋,再恨恨地把桌上不知道谁喝剩了一半的热果汁大口喝进肚,这才喘着气把下午的段子从头到尾讲了一遍,然后总结,“人家拖拉机手可以是简朴,他整个就是铁公鸡、葛朗台!”

面前两个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顾小影一边找面巾纸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得感谢人家,你也好多年没有那么仔细地逛过中心广场了吧?上次好像也是十年前,咱俩一起去的。”

“自作孽,不可活。”许莘坐在沙发上一边揉脚一边叹气,“我以后相亲都穿休闲鞋!”

“你也别就这么否定了人家,有机会的话,如果他还约你,还是去见见。”段斐一边笑一边安慰妹子,“可能他除了略微有点俭省以外,别的都不错呢。”

“快算了吧,就我俩这消费观念压根不是一路人!”许莘满脸哀怨,“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为什么姐姐你相亲就能一见钟情,小苍蝇穿着睡衣去餐厅买饭也能遇见公务员楷模……只有我,我的生命中充满了极品!”

“可是我离婚了。”段斐神态平静。

“公务员楷模不等于老公楷模。”顾小影摊摊手,“我还想问为什么我的生命中出现不了一颗强壮的精子呢!”

“那也不怪你老公,是你自己不正常吧?”许莘斜眼看顾小影。

“放屁!”女土匪匪气立现,一个抱枕迎面砸到许莘脸上,“谁让他一个月就回家一次?告诉你们,要是能有一颗坚持成活96小时的强壮精子,我肯定能怀孕!”

“96小时……”段斐咽口唾沫擦冷汗,“那不是精子,是草履虫吧……”

“哈哈哈。”许莘大笑,“是红线虫吧,喂鱼的那种……”

噗—又一个抱枕横空出世,披荆斩棘而来。

抱枕阵下,许莘郁闷地想:为什么每个结了婚的人都在婚前死抓着“同路人”这个标准不放手,可是轮到给别人介绍对象的时候,他们就把这条重要标准忘到了脑后,开始游说一对完全不搭调的男女别扭地组合?

这什么世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