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嫁人从来就不是我的追求
“这位善人,我是云英观出来的道士。”
倒霉成这样还有讹钱的。我继续转钥匙。
“看善人面色通红,目带凶光,是否刚有恶事发生?”
我气死了,猛的拔下钥匙,往上一拨眼皮,两手各往一边用力扯开嘴角,最后呲着牙——
“这样你看着高兴不?”
道士被吓得硬生生一退,但稍微一定后又趴回我窗口,循循善诱道,“善人且听我言,刚才恶事是因善人近日被星象所困才致。若不化解,善人恐怕更会……”
我发动车子,“人话还听五秒,狗叫立即滚蛋。”
“好了好了,刚才的事儿其实我都看到了。其实就是他们做的不对,他们恶贯满盈他们忒不是东西!”他死死扒住我的车窗户,笑容不减半分,“难道你就不想让他们得到报应?”
“惩恶扬善的人啊,你回去把他们打一顿吧。”
“以恶惩恶不是正道,我们道家最讲究以柔克刚感化人心。不如,”那道士从随身的布袋子里掏啊掏,“这款符叫做有仇必报符。是我从下山时我师父给我的,有驱魔惩凶之效,善人试试?”
我心里一颤,别过头看他,“惩到啥地步?”
“近日他们会诸事不顺,噩梦连连。”
“切。”
“会……会身体抱恙,四肢……断胳膊断腿儿。”
“呸。”
“善人!”那道士无奈了,“你不会要他们命归西天吧?”
“死?太轻了!”我磨牙,“有没有那种诅咒要结婚的人,男的出轨女的偷情,反正就是分道扬镳的那种?”
“有有有!”道士闻言表情欢快,“此符名为狗男狼女符,专对付……”
“多少钱!”
冲动是魔鬼,从五百块钱讲到五十块钱买一符赠一符,我杀气腾腾重回盛景花园,用了半管双面胶,将它牢牢固固糊在105房外的水表上。道师说了,以水流切入,邪气足可侵入他们心底。
回到家,六双大眼X光般扫射过我。
“男人呢?”思夏探着头往后瞅,“在后面?”
“什么在后面,估计还没生出来呢吧。也就是大姐你一把年纪仍如此天真,信她能带回男人的话。”思冬又“啧”了一声,然后拍手,“来来来,人没带回来,咱这个家属见面会赶紧也散了。今儿是周末,本来我和我女朋友还要看电影呢,白还白耽误了半天时间。”
我怯怯的说,“我本来也没说是去见男人,是你们……”
“那你干什么去了?”
常革命目光如剑,锐利的盯着我。我本想说出实情,但想私自购房,这说出来恐怕是更大的一条罪,便老实咽了咽口水。
最终啪的一声,常革命狠狠剜我一眼,怒而摔出房门。
常思夏忙跑过来,“思春儿,不是你说的要带男人回来吓我们一跳吗?”
“我什么时候说是带男人吓……”话还没说完,我突然瞄见思冬打电话,赶紧扯过他,“唉,你干什么?”
“打电话订餐啊,你早上不硬气了吗,说给三倍的钱也不会再替我做饭,”狗崽子撇唇,又勾出那种欠揍的笑容,“你瞧我堂堂一介男子汉,咱也不是下厨做饭的料儿啊。所以啊,反正咱有钱,干脆在外面订餐呗。”
“别订别订!”我抢过来他的手机挂掉,“我做,我做。”
他阴阳怪气的继续欠抽,“哎呦,那不是委屈您了吗?您说过不再忍辱负重受苦受难的……”
“哪有哪有,你我原本亲生兄妹,若说受苦受难岂不生分,”我拍胸,“大少爷,说,今天想吃什么?”
“葱爆海参,麻辣牛蹄筋,猪耳朵拌……”
我殷勤点头,笑如春风道,“还有吗?”
“先凑合这几个吧,记得,少放盐别放胡椒!”死孩子刚走出去两步,“啊”的一下又回头,“忘了,还没给你工钱呢。午饭是三十块钱一顿……哎呦,思春儿,”他拿出一张二十元纸币,“我就还剩下这些了,怎么办?”
“你我原本亲生兄妹,”我迅速将钱放回口袋,“二十就二十吧。”
我为今天早晨的反叛遭到了报应。狗崽子耀武扬威的走了。留下我一人在高达三十五度的厨房里挥汗如雨。
为惩罚我们两个赖在家里的老闺女,常革命在家里推行家务责任制。虽然重男轻女的要命,但他还拼命想做出一副男女平等的高风亮节,让狗崽子思冬也搀和到了家务责任制的斗争之中。结果,思夏和狗崽子都不愿意干。我便把活儿都揽了下来。当然这也不白干。其实主要就是做饭。早饭十五块钱一顿,晚饭和午饭翻番,三十。
我也想清闲的当个大小姐。
可谁让咱缺钱呢。
其实大姐常思夏也常年缺钱,但她和我不一样。她赚的不少,可是把钱都用来潇洒去了。作为一炒股达人和私人舞蹈教练,人每天坐在电脑前俩个小时,偶尔再出去活动俩小时的腿脚,就要比我累死累活出活三天都要赚的多。但是还没等到这些钱拿到手,她基本就会看上了哪款奢侈品。从手机到衣服,从衣服到包,从包到首饰……常思夏的宗旨是,住可以住的差点,但是随身携带的东西一定要体现个人质量,“你是什么样的人,你的男人就会是什么样的人。”
所以,常思夏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家里“最穷”的那个,她永远都处于还贷的路上——
今天打扮自己,其实都是为了对男人的有效投资。
虽然她投资连连失败,已经赔本了三次。
而至于我家狗崽子就更不用说了,常家三代独苗,常革命每次都给他他月工资一半的零花钱。
所以就我这个中间的,没长一个好看的脸又没一个好用的脑子,就是夹在中间当肉夹馍的苦命。
正想着这些事,思夏突然站在我身后,“思春儿,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我吓得一呆,随即将事情和盘托出,痛陈那对狗男女的横刀夺房。
“我靠你这个死东西,你还敢不声不响的去看房子!”我就知道不该对常思夏说这些,果然她的重点不是替我“伸张正义”而是抨击我的“隐瞒事情”上,她一把抓住我头发,“我说你都把钱花哪里去了。你说,你有钱是不是得先还我?”
“疼!疼!我这不是没买成吗?”我哎呦哎呦的往后撤退,“再说了,我哪儿有那么多钱。我还借了高利贷,今天就还回去了……就这么一小会儿,还搭上了我一千。”
“活该!”她转着圈的取笑我,“果然会咬人的狗不叫,常思春你志向不小啊。”
“说你傻你还不信,房子这么大的事儿,由得着你操心吗?你以为你钱和你身上的膘一样厚啊,现在这房价这么高,你拿得起来吗?”
“住哪儿不是住?你把自己捯饬好不比什么都强?你这要是找一个好男人出了嫁,不什么房子都有了?”
谁让咱做错事了呢,我忍辱负重,忍辱负重。
但是听到最后一句,我实在忍不住了,“我和你不一样。”
她啊了一声,恍然大悟似的拍了下额头,“对,我都忘了。就以你现在这样,想找男人确实是难点儿。”
我擦!
“但是!”她又嚎叫,“你以为买房子容易了?说,这事儿撺掇多久了?”
我坦白从宽,一一老实交代。
“这就是报应!你说我连我和人睡没睡过都告诉你了,你怎么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告诉我?不过,”她突然转了话茬,叹息道,“这房子确实位置不错,价格倒也……还不到二十个Gucci包的钱。”
“是啊是啊,”原本便叹息此时更加心如刀绞,“我都算好了。交了首付之后我一个月只要还1800块钱,这一天给你们做饭就能赚至少五十块。偶尔狗崽子还会给小费,这么一算不用拉活,光凭家里的费用就能供起房贷了。”
“你也就是这块料了,”常思夏悲天悯人的看我,“活在21世纪,80年代的消费观。”
我好歹是犯罪未遂,要是被批评这也够了。我渐渐没了好气,“你要说什么事?”
“我就是想问问你今上午干什么去了……”
“骗鬼呢吧。”我挥舞炒勺向她,“有话就说,没话老娘我烦着呢,赶紧滚蛋。”
她塞给我一纸条,“下午带我去这里见个人。”
我一瞄,纸条上面写着三个字“大青沟”,“不去。”
“我保证,这次顶多,顶多耽误你一个小时。”
“切。”
“喂,常思春!你敢再这样说一句,甭管是卖身还是卖肉,那六万块钱你现在就给我还了!”
“我要是不说,那就不用还了?”
“还!谁说不用还的?”
“那不就得了,早晚都得还,那我就不欠你的,”我转过身继续炒菜,“你要是入股了,不用我还,你想去火星我都送你。”
“你……行啊常思春,”思夏抱着肩,“我本来还想肥水不流外人田,这钱让你赚也就赚了。可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那我……”
说着话她就要往外走。
眼看着就要触到厨房门把手,我及时拉住她,“这回真有钱?”
“骗你我能钓到李嘉宁啊?”
李嘉宁,本市曾经的第一富豪,年纪33岁,关键是二婚。
二婚配三婚。约等于是般配的。所以,这便成为常思夏的理想丈夫模板。
“是,据说现在宋家得势了,我倒是想混入宋家啊。可听说宋家的孩子是个女的,”常思夏说,“我再盼富,也不能找个女的百合吧?”
今天连李嘉宁都出来了,看来是真的……我大体想了想,再问道,“你确定?”
她不耐烦的点头。
“那行!既然确定咱就好办!”我啪的一下扔下炒勺,冲回房间拿出我的ipad,熟练的调出里面的导航,“从咱家到你要去的大青沟,全长是58.7公里。咱们的起步价是14块,按照规定超过十公里这得属于远程。所以咱们的车价要这样算,10公里减去起步里程数3公里也就是7公里再乘以单价两块四,这些出来个总和再加上58.7的总里程减去远程里程标准也就是48.7公里再乘以远程单价3.6,前面那个数是16块8,后面这个数是175块三毛二,加起来是192块一毛二。回程你肯定还得坐我的车吧,那就是再乘以2,一共是三百八十四块两毛四,”我算完抬起头,“你听明白了吗?”
“还有个两毛四?”
我认真点头。
迎接的我的是个“呸”字。
和常思夏自然不能算的这么清楚。我们之间的交易最终以三百元告终。把菜端上餐桌上时我还安慰着自己,这也算是有一得必有一失了。虽然比起失的房子来,这得显得小了不少。但是这年头出租这样难干,拉个长途起码两天就不愁了。
谁知,让我愁的还在后面。
米饭是思夏盛的,我一看盛米饭的那碗就崩溃了,那是碗吗?完全就是一个大酒盅,装了也就不到十口米饭。我抬头刚想抗议,就见常革命瞪我,“以后那就是你的碗。”
“爸,咱这是喂鸟儿呢?这谁能吃饱了?”
“再说两句,下次真拿酒盅喂你。”
“凭什么?”
“凭什么!今天人家肯定又是因为你这身肉看不上你的吧?”常革命剑眉一挑,“眼看着你就要三十二了,总之,你必须在你过生日前,把这身膘给我减到一百斤!”
距离我生日还有三个月,你要我减掉近三十斤肉,我……我表情平静的对他说,“爸,你能一个月让常思冬变女的吗?”
他啪的摔了筷子,“混账!”
“是,这和让我一个月减掉三十斤一样,都是混账话。而且,这月我也交生活费了,”瞅着常革命那越来越暗下去的脸,此时我尤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淡定从容,“还有,至少到目前为止,找男人并不是我的追求!”
“那是我的追求!你们还在家里呆一天,就得无条件服从我的追求!要不然就给我从这房子里滚出去!”只听“咣”的一声,这次常革命是砸了碗,上好的东北长粒香顿时黏在地上。“怎么?有两个三十大多的闺女赖在家里,是多光荣的事情还是咋地!”
要不是常思夏劝和,我和常革命又得激战一下午。这个家里,狗崽子是不会和常革命吵的,一个三代单传一个是二代独苗,两个封建余孽共同语言多着呢,又怎么能吵得起来。而常思夏也是不会和他吵的,即使常革命说话真的很过分。我常常怀疑常思夏耳朵是不是真的有过滤功能,常革命一般是将我们捆绑起来一块骂了,怎么到我这儿令我跳脚的话,到思夏那里就“如沐春风”呢。
这一分钟刚训完,下一分钟常思夏照样能甜腻腻的偎过去,“爸,都是我不好,别生气啦。”
而我不行。常革命往往是这句话还没说完,下句我就给呛过去了。他每次都妄图想在这个家里树立自己君主专制似的权威,而我偏是那个造反的头子,针锋相对。
又恰逢我今天心情不好——
我在这呼呼喘着粗气,外面常革命还在那痛不欲生,“我到底是什么命才能有你俩这样的女儿!他大爷的我老常在特种部队面对敌军砍刀都没眨过眼,这辈子就因为你俩,大门都不敢出!”
“他还以为他真沙场杀敌一杀一大片呢,不就是参加过个破演习吗,”我还想再冲出去的时候,思夏一把拽回我,“我就是老姑娘怎么着,我没嫁出去,在家里吃饭就天经地义!”
“你和他置什么气。”常思夏把衣服扔过来,“赶紧换衣服。”
“干吗。”
“不说好了吗,”妖女又是一副妖娆状,“出门见男人呐。”
我这才发现,我还在这艰苦卓绝与父抗争的时候,人家思夏已经换上了新的一层浓妆。
我真担心她一跺脚,脸上的那层粉底就会成片的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