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
秦淮水榭花开早,
谁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楼,
眼看他宴宾客,
眼看他楼塌了。
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
将五十年兴亡看饱。
那乌衣巷不姓王,
莫愁湖鬼夜哭,
凤凰台栖枭鸟。
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
不信这舆图换稿。
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清·孔尚任《桃花扇·哀江南》
一出《桃花扇》,唱尽兴亡沧桑、黍离之悲,虽是明朝遗臣的心声,又何尝不是大唐遗响的泛音?遥想当年,“日围赫赫是长安,大明宫阙开云端”,现而今“三川梗塞两河闭,大明宫殿生蒿莱”。何处再见那李白自称酒中仙的酒肆;何处再见那“天地为之久低昂”的公孙大娘剑器舞;何时重温那“观者莫不扼腕踊跃凛然震竦”的《秦王破阵乐》;何时重见那白居易在“千歌百舞不可数”中最爱的《霓裳羽衣舞》?
这是一个让人心驰神往的巅峰王朝,这是一个让人无限向往的黄金时代,这是一个气势磅礴的帝国时代。它无比壮丽、无比辉煌,无比炫目:
千年前,秦王李世民执长刀、跨六骏,劈开一个新的时代;
千年前,皇后武则天建明堂、封泰山,登临全天下的巅峰;
千年前,明皇李隆基杀韦后、诛太平,打造最繁华的盛世。
打开那一扇通往唐朝的窗户,见那一骑的风采自战火中走来,用开明豁达的襟抱和英雄天纵的才华,编织了大唐江山的辉煌开篇,“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将天下英雄尽收彀中;听见那一声爽朗的笑声,面对叛乱者“杀姊屠兄,弑君鸩母,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的指责和谩骂,她微笑着细读檄文,叹息着:“宰相之过也。人有如此才,而使之流落不偶乎!”正是这样的王者气度,使得大唐王朝在一位娇媚女子的手中真正走向了辉煌。
忽而,长安市上的酒香萦萦绕绕,吹开了门外的卷帘。一壶酒、一杯茶让整个都市馨香四溢,香气中带着兴旺与繁华,延伸到扬州、蜀州,“扬一益二”成为世间佳话;挥洒至敦煌,开启了古老的文明;漂洋过海,让东西方的文明交汇。
然而,唐朝亦未能脱离盛极而衰的历史规律。一阵阵“渔阳颦鼓遁地来”,一场大乱结束了开元盛世的绚丽,留下“流血涂野草,豺狼尽冠缨”的满目疮痍,虽然痼疾缠身、日薄西山,但仍然有新的发展留给后人,募兵制、两税法的光辉一直照耀到整个宋朝。
唐朝人喜欢外来文化,穿胡装、听胡乐、观胡舞、吃胡食是全社会的风尚,“胡音胡骑与胡妆,五十年来竞纷泊”,是唐朝人百无禁忌的自信和海纳百川的胸怀。
唐朝人喜欢逛夜市,不理睬朝廷的禁令,在夜幕降临之后走出家门,到胜业坊买蒸饼,到颁政坊吃馄饨,去崇仁坊看那“昼夜喧呼,灯火不绝”的夜景,是唐朝人享受的热闹与繁华。
唐朝人喜欢好诗,白居易初到长安,被人嘲笑“长安百物皆贵,居大不易”,待展示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千古名句后,又被连连赞叹:“有句如此,居天下亦不难。”这是唐朝人对文化的尊重与推崇。
唐朝人喜欢游玩,在春和景明的好天气里,带上家人到乐游原和曲江池边游览美景,“倾国妖姬云鬓重,薄徒公子雪衫轻”,是唐朝人的自在逍遥和开朗奔放。
千年以降,这一切都已烟消云散,“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唯留下点点遗迹,数声叹息,和史书里、诗作中那充满怅惘的回忆与凭吊。然后,就有了这部书,将唐朝三百年的那些鼎盛与衰败、和平与动荡、文明与沦丧一一收录,展示尊前。
书写一部历史,是为了与历史中的人物身影交错,携手同游,共经盛世兴衰的波澜,体味人生的豪迈与遗憾,捕捉人性中的善与恶。本书以正史为蓝本,汇集多年来历史学者的研究成果,去粗取精、削繁就简,用轻松的语言进行阐释,竭尽所能地将那漫漫三百年的历史完整全面地呈现出来。在尊重史实的基础上,以风趣幽默而又不乏智慧的语言,调侃轻松却不失庄重的语调,讲述大唐过往,并试图进入到历史事件的背后,深度挖掘历史人物内在的真实情感,用历史事件来展现人性的复杂,透过历史的迷雾,以人性洞察历史,还原历史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