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天生贵族(4)
王敖继续跟踪,他不敢贸然出现,且过那两把钢叉着实厉害。此时只见且过走进一片树林,树林那边隐隐约约地出现了宫殿,王敖不想再脱下去了。他轻提一口气,偷偷窜到且过背后,剑尖直抵且过后心。“傻小子,这回你跑不了了。说,你主人到底是谁。”王敖哈哈大笑起来。
且过不敢回头,他听出了王敖的声音便道:“先生还不肯罢休吗,奴才并没杀人,也不会说主人是谁。”
“呸,你这个傻小子,难道我还不明白,这里是魏元吉的封地,你是封地的猎奴,难道你主人不是魏元吉吗?你瞒着主人卖猎物,就不怕主人知道吗,一会儿我就去报信。”
且过后背哆嗦了一下,他慌张地举起手道:“先生千万别说出去,主人会惩罚我的。”
“杀了你也不多,谁叫你干坏事的。”王敖很是解气,终于报仇了。
“杀了奴才倒也没什么,可奴才还有老娘。”且过委琐地说。
“对,还有花姑娘。”其实王敖早就不想难为他了,于是他把宝剑收了起来。“转过来吧。且过,得过且过,一看你就不是有出息的人。”
且过这才转过来,他茫然地望着王敖,弄不明白他怎么会在山阳邑。“奴才是奴隶,怎么能有出息呢?只盼先生不要把出卖猎物的事说出去。”
“算了,我不说是你暴露你主人的,更不会说你偷着卖山鸡的事。但你也报答我,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老实交代,为什么魏元吉要杀余丘?你是猎奴为何杀人。”王敖一屁股坐在地上,根本不看且过的表情,他对这个奴隶已经放心了,这家伙做不出什么坏事来。
且过赶紧摆手道:“先生,奴才从来没杀过人,主人派我去,奴才只想应付一下就算了,结果碰上了你。”
“反正你也打不过我,对不对?”王敖仰着脸看他,且过的确是个奴隶,他必恭必敬地站在那儿回话,似乎面前的是主人。
“是,先生招式太多,我不是对手。”且过老老实实地说。
“对,你就会用那几招蒙事。”
且过竟点了点头:“我就会那几招,还是跟螳螂学的,别的不会。”他已经忘了自己还有飞叉的功夫呢。
“胡说,怎么能跟螳螂学?”王敖认为这小子在瞎编。
“我在树林里见到过螳螂抓虫子,很管用的。我就想它挥大刀的姿势要是用在猎叉也可以,就琢磨了几招。”且过的表情非常实在,不是在说谎。
王敖仰头想了半天,他觉得不可思议却也无可反驳,他不愿意再纠缠这种事了,于是切入正题道:“魏元吉为什么要杀余丘?说出来我就不怪你了。”
且过四下看看,见周围没人才道:“主人说,余丘与他有仇,专门帮助外人,这种人要见一个杀一个,不能留情。”
王敖想了想,大约明白了,余丘在朝堂上要魏国以两城赂秦,魏元吉认为是强敌之策,想杀一儆百了。看来余丘这回不死,下次也逃不了,现在这种暗杀的事越来越多,其实杀个人没什么意义,要是把敌人、敌人的朋友都杀了才管用呢,否则只能引起更大的怨恨。他正琢磨着。且过却道:“先生要没事,我先走了,一会儿主人会找奴才的。”
王敖本来还想问点儿别的,却一时想不起要问什么,于是道:“干了丧尽天良的事,老天爷会劈死你的,以后要小心。”
且过赶紧点头道:“先生放心,奴才不会杀人的。”说完,他飞快地向山阳君府邸跑去了。
王敖独自坐在地上,越来越觉得且过这个名字很熟悉,却怎么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说过。他做什么都不求甚解,想了想也就算了。
五
离开山阳邑,王敖在路上又想起且过的事了,他觉得这个名字很亲切,似乎与自己有过莫大的关系,可那是什么事呢?
大约走了三四天,远远的已经能看见临淄的城郭了。齐国自古富庶,而其首都临淄更是富甲天下,如今临淄的人口多达五十万,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都市,市农工商学,样样俱全,据说大家的衣袖举起来可遮住太阳,一起挥汗如同天空洒雨。城内的庄道和康道贯穿全市,街道宽阔得可并排行驶六辆马车。与之比起来,大梁、咸阳、邯郸都不算什么了。
王敖自城东南的鹿门入城,沿着贯穿南北的庄大道,直奔稷下学倌区。半年的时间,王敖发现临淄更繁华了,车水马龙,行人如织,沿街又开了不少新店铺。人们衣着华丽,很少见到大梁那种流落街头的难民。是啊,齐国已经快四十年没打仗了,据说仓库里的粮食全长了虫,每过几年都要更新一遍。
他来到第一个路口,马车拐弯进入康道,这一带便是稷下了,街两边的建筑非常高大,其主人大多是各国的知名学者,这里学倌林立,据说最多时有上百家,学子三千人,缭子的学倌就在第二个里巷。齐王建颇有其祖齐宣王的遗风,他授予各国学者大夫头衔,开辟出稷下地带作为学倌区。他喜欢看这些门派各异,学说不同却同样自负的家伙们吵来吵去,相互论战,据说贤王的圣明之世大多是这样的。稷下学倌区已经开设了几十年,临淄的老百姓已经习惯了这些学子的相互叫骂攻击的场景,很多人开玩笑说,要刮起东南风来,整个临淄就全是唾沫味儿了。
缭子所住的里巷是乐里,其房屋高大,二楼是缭子的书房。王敖进门后见四师弟占德正在门洞里读书,便把缰绳扔给他。四师弟高兴地叫道:“二师兄回来啦,一路可好。”
“还好,夫子呢?”
“在二楼看书。”占德一把拉住他:“二师兄,你得劝劝夫子。”
由于王敖脑筋快,为人随和,在师兄弟里人缘特好,所以大家有事不敢跟夫子和大师兄开口,专门请他他转告,所以他早习惯了。王敖笑道:“难道师弟要娶媳妇,夫子不同意?”
“二师兄别瞎说,我还不到岁数呢。”占德瞪了他一眼:“我是说要你劝劝夫子,机会不是总有的。前几天燕国大夫来礼聘夫子是燕国做大将军,可夫子拒绝了。长此以往我等兄弟还有出头之日吗?师弟我还年轻,可大师兄和二师兄你却不小了,这岁数在以前都登台拜将了。”
王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理解占德的想法,谁都希望夫子能做大官,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吗!夫子要是老死山野,弟子也得跟着受罪。他拍拍占德的肩膀:“燕国孱弱,国王昏庸,夫子不去是对的。这次师兄回来就是与夫子商议这件事的,秦王请夫子入秦。”
占德高兴得拍了下巴掌。
王敖来到夫子书房前,不自觉地整理了一下衣冠,在夫子面前他从来不敢随便,有时甚至像孩子一样胆怯。“夫子,弟子回来了。”王敖推开门,直挺挺地跪在门口。
魏缭正在看书,笑道:“好好,快进来吧。”王敖进屋后又要行礼,魏缭摆了摆手:“在家里就免了,一路顺利否?”
“还好,大梁家里不错,祖母身板很硬朗,现在还能吃三块糖饼呢。”王敖坐到夫子面前。
魏缭开心地笑了,他拢了拢胡须:“为师该回家看看天老人家了。”
“对,对!如果夫子愿意明天咱们就动身。”王敖道。
“哪能那么快?这里还有你不少师兄弟呢。难道这一趟把你的心跑野了?”魏缭父亲一样慈爱地看着他。
“不,秦王政请夫子入秦,正好可以接上祖母和师母,两全齐美。”王敖笑着说,接着他把这次周游列国、参与铲除秦国叛乱的经过详细地讲述了一遍。最后道:“秦王说本应该亲自到临淄拜请,但国事不得脱身,请夫子务必前往,他要以国事军事相托。”
魏缭紧缩眉头在屋里转了几圈,如果王敖的话属实,秦王政确是个雄才大略的君王,而秦国也是当世第一强国,倒是个施展抱负的地方。最后他停下来:“既然如此,不如就去秦国看看。”
魏缭话音未落,书房门便被推开了,大弟子羌廆、三弟子彭昌、四弟子占德齐刷刷地跪在门口:“恭贺夫子入秦。”
魏缭先是吓了一跳,马上便明白了弟子们的意思,于是板起面孔道:“此去只不过是看看秦王的为人,秦国的实力,是不是在秦为官还要再看。你等明日收拾一下,先回家辞行,然后我们的咸阳集合,王敖就跟着我吧。”
几个弟子喜行于色,相互击掌,最后占德叫道:“二师兄你太抠门,你现在是富翁了还不请我们吃饭?”
王敖没想到自己的话,师兄弟们都听见了,赶紧赔笑道:“还没来得及跟大家说呢,今晚咱们就去吃,想吃什么?”
“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