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牡丹劫
女婿?
本以为他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太原公子,我不过是洛阳郊外守孝的平凡女子,从此肯定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但历史的轨迹在千变万化之后,终又将我们二人联在了一处。
命,躲不过、逃不开、避不了!
“观音婢!”
这仍旧处于变声期的声音带着丝丝的颤抖,继而,我的双臂被人抓住,那力道迫使我不得不抬头,瞬时就望入那似惊喜、欣喜,又似挫伤、挫败、懊恼的眸中。
我出生的那一日,云之牡丹开遍天际,云之凤凰唳啸九天。
那一天,长安万千民众被天上的奇景所慑服;那一日,被独孤伽罗①认为是她人生最大的威胁!
公元601年,隋,仁寿元年,三月。
帝都━━长安。
长孙府后院练武场,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手中舞着的五神飞钩枪耀着点点夕阳的余晖,闪着万丈的光芒,酒遍了后院的每一个角落。
这个中年男人就是我的父亲长孙晟!
伴随着我出生的啼哭,父亲手中的五神飞钩枪‘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紧接着传来顺德欣喜若狂的声音,“老爷、老爷,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夫人生了,千金、千金啊。”
“千金?”在看到顺德肯定的点头后,父亲的脸上笑得皱纹满满,继而他抬起震惊的眼看着那云波诡谲的天空,如火的云之牡丹、似荼的云之凤凰正以万马齐喑之势涌向西方的落日。
‘啊’了一声,顺德指着满院瞬间开遍的牡丹,语无伦次起来,“老爷,老爷,牡丹开了,开了,绿牡丹啊,绿牡丹!”
后院那百年不开的牡丹瞬间绽放,和荡漾在天上的云之牡丹、翱翔在天际的云之凤凰组成一幅荡人心魄的奇景。
没有领会父亲脸上那震撼的神情,顺德仍旧兴奋的指着盛开的牡丹说道:“老爷,奴才看姑娘是富贵命啊,是牡丹仙子降……呃……”
话未尽,顺德震惊的看着捏着自己喉咙的那只厚实的大手,继而抬头看向这只手的主人,只见父亲虎目圆睁、脸色苍白、额头微有汗沁。
顺德有些傻眼,颇带挣扎的指着父亲几近要置他予死地的手说不出话来。
“此事不可和任何人提及,否则……”父亲的力道又紧了三分,可以清楚的听到顺德喉骨发出的声响。
意思不言而喻,顺德急忙点头,“嗯……嗯……嗯……”
父亲缓缓的松手,看着不停的摸着喉咙顺气的顺德说道:“书房的檀木匣子中,有一个红色的瓶子,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闻言,顺德的脸瞬时苍白,最后跪下说道:“明白。”
“去吧。”
顺德离开后,父亲拾起地上的五神飞钩枪,身子似盘旋天际的老鹰翱翔在后院的每一个角落,随着五神飞钩枪所到之处,所有盛开的牡丹被搅成漫天的花雨,一盏茶的时间不到,后院再也不见一朵牡丹。
丢下手中的五神飞钩枪,父亲的脸上荡起一抹柔和的笑,“千金?千金!”
看着父亲魁梧的身姿直奔产房而去,一直隐身在矮墙角落的艳姬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望着天空连连举手作揖,“好险,好险。菩萨,弟子一定捐金为您塑金身。”
产房内,母亲高氏历经生产,身子还极度的虚,但她轻靠床头,笑得极是柔和,“季晟(季晟:父亲的字),你终于如愿了呢?妾身不负所望,为你生下女儿了。”
我怔怔的盯着那个和颜悦色的看着我、小心翼翼抱着我、对我哄来哄去的中年男人,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我的父亲!
“千金,你是爹的千金啊。”父亲的声音居然有丝丝的哽咽。
母亲高氏的唇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温婉柔弱之极的说道:“季晟,取个名字吧。”
“名字?”
“依妾身看,莫若就取‘千金’的好。”
父亲伟岸的身子震了震,继而有些痛色的看着我,挣扎了半晌,这才抱着我坐到了母亲的身边,他伸手摸着母亲依旧无血色的脸颊,“夫人,委屈你了。”
“妾身一生所求,就是季晟一生所求。”
闻言,父亲神色动容的说道:“为夫想好了。女儿是我们的掌上明珠,是我们长孙家的明珠,所以,她的名字就唤长孙明珠。”
“明珠……真好,真好……掌上明珠……长孙明珠……谐音呢。”母亲的神色显得极是激动,话中多透露着产后的虚弱,但言辞间无不透露着心满意足。
“夫人,为夫该如何感激你呢?”
母亲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我尚未展开的小脸,“季晟,将我们的明珠教导成‘上马能战、下马能谋’的奇女子,那就是感激妾身了。”
父亲的虎目中突地溢出浅泪,伸出大手一把将母亲抱入怀中,“知我者,夫人也。”
“老爷!”
顺德的声音在外响起,父亲轻轻的将母亲松开,又仔细的为母亲捂好锦被,这才转头看向门外,“进来。”
顺德手捧红瓶步入房中,将红瓶递到父亲的手上,“老爷,您交待的,小的都完成了。”
‘啊’了一声,母亲指着红色的瓶子,手颤抖起来,“季晟,这……这是……”
这是一瓶能使人致哑的毒药,但凡吃下它的人将再也讲不出一个字。长孙府中的一众仆人都是大字不识的人,接生的稳婆是长孙府中的老妈妈……是以我的出生带来了我人生的第一笔罪恶!
“艳夫人去净土寺上香了,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在太学。他们四个不知道今天的事。”
听着顺德的回禀,父亲点了点头,将红色的药瓶重新递给顺德,叮嘱说道:“放回原处。”
“老爷,小的我……我……”
“如果连你都不相信了,我又何必要你去做这件事呢?”
顺德是父亲的马夫、近侍,一生随着父亲征战南北,和父亲亲若兄弟。闻言,顺德‘卟通’一声跪在地上,“老爷放心,小的就是死,今天的事不会透露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