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郎
未动一兵一卒,岭南反叛不再,隋文帝高兴之下,下诏书命李渊管理岭南事务。同时册封冼夫人为谯国夫人。
这个谯国夫人和其他靠丈夫、儿子封为夫人的那些贵妇可不一样,按照隋文帝的诏令,谯国夫人可以自己开幕府、任命官吏,而且任凭她处置岭南地区的所有部落兵,遇到紧急情况还可以自行调兵遣将。这意味着隋文帝对冼夫人的再度信任,也意味着隋文帝对岭南地区的政策不是一味要求和中原整齐划一,而是可以因俗而治了。
随着岭南地区的平定,隋朝对南方的统治也基本稳定下来。
因了李渊还要在岭南待一段时日,再加上父亲有归隐山林之意,李渊趁势要求父亲到岭南相聚。
长孙家的老宅关上了那沧桑厚重的木门,父亲遣散了所有的仆人,仅留下顺德与我们一路南下。
我们的目的地━━岭南!
我知道父亲仍旧在担心我出生之时的异像。他担心独孤伽罗临死之前有什么特殊的交待,如今借着隐退之机从此消失于长安,即便哪一年我们再回长安,有些事也许就物是人非……不再为人所道及。
艳姬有些不甘心,她不甘心过深山的生活。但她又舍不得她的两个儿子,是以心不甘、情不愿的上了马车。
替我们赶马车的是顺德,他常戏言称自己是长孙顺德。
在马车前领路的是大哥长孙行布,一袭白衣白袍,一骑白马,引得许多路人争相回头观看。
“唉,那不是长孙家的长公子么?”
“是啊,是霭。听闻长孙将军辞去大将军的职务了。”
“辞?唉……鸟尽弓藏,千古皆然。”
“大隋再无长孙郎了……”
路人的感叹一一听在耳中,父亲只是微闭上眼睛,手中搓着核桃,看不出他心里的动静。
艳姬有些得意又有些失落,她嘟着唇,“老爷,你听听,人们都念着你呢。要不,我们留下来?深山有什么好,吃没吃的,喝没喝的,穿没穿的。”
“你想留……下车,长孙家的老宅留给你。”
父亲冷冷的话在马车内响起。艳姬有些忿忿的扭了扭身,生气的将车帘摆落,“老爷,就算你现在不在官场了,可你一生的功名……何必非要进山呢?那都是野人住的地方。”
父亲霍地将眼睁开,“一个妇道人家,懂些什么?什么是功名?是非就是功名。”语毕,他命顺德停下马车,接着看向艳姬,“你不是不想去岭南吗?你下去,我不拦你。”
看着父亲冷淡的眼神,艳姬忍了忍心中的怨气,终是恨恨的咬了咬牙,不再作声。
奔波一段时日后,艳姬认了命,她一改初始的怨恼之态,居然有些乐在其中了,穿上布衣的她也难掩芳华,时不时兴致上来了的她还会为旅途沉闷的我们清唱上一曲小曲,逗得父亲的脸上也有了少见的笑容,她还时不时的喜欢将我抱起来高举过头顶,时不时的还好心情的教我唱一些江南小调。
其实,作为姬妾是非常辛苦的,说白了就是个当丫环的命。吃饭的时候要伺候着我们一众人吃过了她才能用餐。梳洗的时候得伺候着我和母亲梳洗完毕方能休息。艳姬做得没有怨言,只要有父亲的爱,只要有两个儿子陪在身边,她就相当的心满意足。
这是我们家第一次这般齐全的相聚在一处,真正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风雨同舟。
仁寿三年(603年)的夏天,我们抵达了岭南地区。
见到传说中的巾帼英雄,我的小口张得有些合不拢。年近九旬的冼夫人威风凛凛的端座骏马之上,身后张着锦伞,鲜红的铠甲映红了她背后所缚的那一张几近2米的巨弓━━巨阙天弓!
“早闻长孙郎之大名,今日一见,以慰平生。”
父亲平素最敬英雄,更何况是这等巾帼英雄。眼见冼夫人亲自来迎接,父亲早已跳下马车,急步到冼夫人面前,恭敬作揖,“能够一睹冼夫人风采,长孙不胜荣幸。”
“看来,长孙郎不是传闻中的豁达之人,倒有些矫情。”
先是本着尊敬之心,如今见冼夫人眼中英气尽泛失望,父亲作揖笑道:“若真矫情了,就不会来岭南讨挠夫人。”
闻言,冼夫人‘哈哈’大笑起来,利落的翻身下马,拉起父亲的手说:“若我的儿子还活着,也有你这般年纪了。”语毕,她向身后招手,“你们两个,还不来拜见长孙郎。”
冼夫人身后的两个青年是她的孙子,一名曰冯暄,一名曰冯盎。冯暄是前些时叛军中的一员,如今洗心革面……而幼孙冯盎,在这次平叛中脱颖而出,深得冼夫人之心。
一行人做过简单介绍后,缓步走在岭南的山水之间,巍峨的高山、直落天际的瀑布、绵长的小道、漫漫的翠竹……行人犹若置身画中。
“暄儿仁厚才分不清孰轻孰重,为了朋友道义却拿国家律法而不顾,唉……终不是良将之材。倒是盎儿,年纪虽小却懂得取舍,也不枉我教导一场,以后啊,我这位子就传给他了。”
我觑了眼跟随在身后的冯暄一眼,果见冯暄难过的低着头。而冯盎是少见的意气飞扬,还拍了拍他哥哥的肩膀。冯暄似乎被弟弟的举动逗乐了,终于咬唇一笑,云淡风轻的看着前方的风景。
沿路听着冼夫人毫不避讳的谈及前段时日的岭南造反,父亲更对冼夫人尊敬有加。见冼夫人面露失落,知道是对后辈担心所致。父亲劝道:“人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这些做父辈、祖辈的就不必担太多的心。”
“长孙郎说的是。我又何曾受过父母一丁点的好?不都是自己开创、争取而来的?”冼夫人郁结的眉头展开,笑指着远处的崇山峻岭说道:“瞧瞧,我能够为他们留下的,也只有这些了。”
父亲随着冼夫人手指的方向看去,蜿蜒起伏的山岭上,不时的有石构城墙出现在眼前,墙体用大小不一的角砾石块依山势险要处或山岭最高处砌筑,上面还设置了嘹望孔、烽火台、出入道、哨所。一座座垒墙在朦朦云海笼罩下,犹如直插天际的云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