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从“可爱的孩子”开始
关于我们是什么样的人以及该怎样为人处世,很多深深植根于脑海里的观念源自我们的童年,而且通常可追溯到理性思维能力形成之前。于是,我们才会一直倾向于相信那些错误的、早就不合时宜的观念。
昨天晚上坐公交车回家的时候,我被先后上车的两个小孩儿深深吸引,观察了他们好一会儿。他们坐在儿童车里,看样子都刚刚学会走路。其中一个是女孩儿,大约十八个月大。她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好奇,首当其冲的就是她可爱的小运动鞋上亮粉色的鞋带。她十分着迷,摸摸蝴蝶结的打结处,又摸摸一端的硬头,探索着两样东西在形状和质地上的不同,她在通过实践来了解她的世界。这正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要做的事情,就如同幼童训练专家克里斯托弗·格林(Christopher Green)博士所说的那样——他十分了解孩子们。她的母亲(或者可能是她的保姆)看起来好像也被她吸引了注意力,一直微笑着俯视着她,小声地鼓励她。不久,小女孩儿成功地解开了第一条鞋带,然后又解开了另外一条。下一步,她脱掉了一只鞋!她的脸上浮现满满的惊奇和快乐,胖乎乎的小手抓着她的战利品。看着她的小脸儿,你就知道她并不是在“淘气”,而是在探索。她的母亲或保姆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她用温暖而冷静的嗓音说了些什么,大概意思是:“你真是个聪明的姑娘!但是我们得把鞋穿回去了,因为我们得下车了。”于是,她把鞋重新给小女孩儿穿上,把鞋带系好,这个过程中未显露一丝愤怒或语气加重。到这里,我想,某些疲惫不堪的父母肯定要说这样话:“啊哈,她绝对是保姆!她可能正盼着六点下班,然后去和男朋友过个美好的夜晚。”你会这样想也不无道理,我稍后就会谈到这个问题。
她们下车后,车上又上来一个女人,也带了个小孩儿。这位母亲或保姆面无表情,一副很厌烦的样子。她带的是个小男孩儿,年纪稍大一些,可能两岁或两岁半大,所以会说的话更多,也更活泼。女人在喂孩子零食,从小包装袋里一片一片地拿出来喂给小男孩儿,整个过程中却几乎不看他。随后,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大口杯,送到小男孩儿嘴边。然后小男孩儿却不停地用小手挡开杯子,并喊着:“不要(这个两岁的孩子最喜欢的词)。”女人显然很沮丧,很快两人就开了战。这位母亲或保姆皱着眉大声地责备着小男孩儿。最后(在我下车之前),尽管这个女人压低了声音,我还是听到她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笨蛋!你一会儿就会觉得渴,那都是你自己的错。”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我看到的代表了这两个孩子在日常生活中的样子(当然,也有可能不是,毕竟我只观察了一小会儿),那么,你认为他们各自会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长大?他们会怎样认识自己?一个被告知自己很笨,另一个则被告知自己很聪明。事实上,在这个年龄段,语言本身其实是大人与孩子的交流中最不重要的部分;但孩子能够从大人说话的语气及肢体语言中感觉到很多东西,如微笑及温暖的语气仿佛在说:“你真可爱!我太喜欢你了!”而明显愤怒的语气则是在说:“你是一种痛苦!你让我很生气!”
请不要认为我很武断,并且不现实。我知道,现实生活中,人们无法做到时时刻刻或大部分时间都像上述第一位母亲或保姆那样。我自己有两个孩子,还有一个继女,继女也有两个孩子。我想,照顾孩子是世界上最难的工作,可能也是当今社会中价值最低的工作。两个儿子小时候,我的日子过得焦头烂额,那时的我感觉非常孤单,没有人重视我,也没有人可以依靠。于是,这样的我给予孩子们的温暖和爱真得很少。我还记得,就在那辆46路公交车上,我曾经掉过眼泪。那时候一位老妇人责备我不应该坐在残疾人专座上,而我当时手里抱着一个婴儿,旁边还站着一个刚学走路的孩子。她厉声地指责我:“你并不是残疾人,你年轻又健康!”于是,我挣扎着站起身让座给她(可爱的诅咒,当然,我让了座,还道了歉),眼泪却忍不住掉下了下来,小声嘟哝了一句:“那要是带孩子的母亲呢?”然后我跌跌撞撞地下车,提前了两站地,因为感觉非常丢脸,其他乘客都看着我们(但没有人为我说话)。事后我无缘无故地训斥了大儿子几句,因为我又生气又惭愧。也因为如此,我知道做一个完美的妈妈有多难。我也知道,较好的做法是,尽量做个“足够好”、通人情的妈妈,但同时也要注意我们的行为对孩子们产生的影响,因为它们的确会产生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