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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的邻居圆网蛛

圆网蛛似乎是一个天才的继承者。它们无师自通地一出生就成了织网的高手,在此后的一生中,圆网蛛不断巩固本领,积累经验,但是织网的行为却从来没有什么创新。我们已经知道了新生儿的出色表现,现在再来考察一下年长者,看看随着时间的推移,大自然有没有对它们提出新的要求。

在盛夏的两个月里,当酷热的白天结束,暮色降临,晚上有一丝凉意的时候,我提着手提灯,去荒石园的迷迭香上拜访一位“邻居”。那是一只大腹便便、高傲漂亮的角形蜘蛛。它一身灰衣,两根暗色饰带勾勒在身体两侧,在后部汇聚成尖状。在短时间内,它从左右两侧把下腹胀得鼓鼓的。这位胖妇人是去年出生的,它那威风凛凛的富态样在这个季节是罕见的。它端庄地坐在一排柏树和一丛月桂之间,面向夜蛾常常光顾的小径,看来它很喜欢这个位置,因为整个夏天,我的邻居一直守在这个地方。

☉蜘蛛织网时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将网织成什么样子。这只蜘蛛只是按照本能行事,网便被慢慢织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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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结网蜘蛛一生的时间几乎都与其吐出的丝线联系在一起。蜘蛛一出生就能织网——甚至不用上一堂课,它们天生就是技艺精湛的技师。蜘蛛们总是不停地进行复杂的运算,比如网要覆盖多大的面积、自己能吐多少丝、丝在哪几个点上固定,以及许多其他问题。实际上,蜘蛛具有一项令人印象深刻的本领,即根据周围环境灵活地运用织网的技艺。比如,尽管织一个网用三个点固定就行,但是如果有更多的固定点的话,蜘蛛们也会很乐意使用。如果某处的网不能捕获足够的猎物,它们就会考虑搬家。最让人吃惊的是,拥有这些本领的绝大部分蜘蛛都没有视觉,它们所能依靠的只有触觉而已。

蜘蛛的吐丝器里吐出来的丝又细又坚韧。外形像有许多小套管的莲蓬头的吐丝器最多有6个,且每个吐丝器都与一个专门的丝腺相连。蜘蛛的腹部最多会有7个丝腺,从每一个丝腺中吐出来的丝都有不同的用途,包括结茧、包扎带、黏糊糊的小球、安全用途或牵引丝(用一个附着盘固定在蛛网或某些点上)。受惊的蜘蛛通常会吊在一根牵引丝上像石头一样落下去,等到危险过去后,又利用牵引丝爬回来。

圆蛛拥有所有类型的丝腺。而捕猎蜘蛛由于不织网,通常只有4个:壶状腺,提供牵引丝和干燥的用于蛛网主要架构的丝;梨状腺,提供两根丝之间的横向黏合细丝(附着盘);葡萄状腺,提供精液网用丝和包裹猎物的包扎带,以及装饰蛛网的隐带用丝(羊毛状的);柱状腺(成年的雄蛛没有这种腺)提供卵茧用丝。圆蛛除了这些之外,还有鞭状腺,能吐出黏性的螺旋状丝,通常这种丝被集合在一起用来粘住别的东西。球蛛科的缠网编织蛛也有鞭状腺。

这个大腹便便的妇人成了我关注的对象。在七月一整月和八月的大部分日子里,每晚八点到十点,我不必牺牲太多睡眠时间就可以追踪它那怡然自得的织网全过程。因为蛛网每晚在捕捉飞虫时多少有些毁坏,到了第二天,破得太厉害了,就必须重新编织。

黄昏的时候,我们全家都会准时去拜访它。它随意地在颤动的绳索上完成高难度的动作,轻巧又准确地拉出一条条建筑物的轮廓,这让大人小孩们都赞叹不已。不久,一个完全遵循几何规律的网就搭建好了。于是,这些天真的人们就再也不能忘记那一张晶莹剔透的丝网,在手提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令人怀疑这是不是月光幻化而成的宝物。如果我想弄清些细节,就在荒石园待晚点回家。全家人虽然都已经躺下,却都在清醒地等着我回来。“今晚它干了些什么?”家人问我,“它抓到夜蛾了吗?”我便讲述事情的经过。第二天,没有人舍得离开蜘蛛的工厂了,直到把整个过程看完才肯回去睡觉。

我把角形蛛的伟绩记录下来,首先了解了构成建筑物的框架的丝线是怎样纺成的。晚上八点左右,圆网蛛庄严地从白天蜷缩的柏树绿叶丛中出来,来到树杈梢。居高临下的它不慌不忙,首先对环境进行审查,当它感觉今晚会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时,我的邻居就开始编织计划了。

忽然它的八只步足伸得开开的,身体吊在从纺丝器抽出的丝上,垂直坠落下去。就像搓绳工有规则地后退,把绳子从麻里抽出来一样,圆网蛛利用自己的体重作为拉力,从纺丝器里把丝抽出来。但是它的下坠并没有因为重力而加速,这位胖妇人通过收缩纺丝器,或扩张或闭合纺丝器的纺管,使得它的下落显得华贵典雅。它在离地面两法寸的时候突然停住,原本悠闲地悬展在空中的步足得到了命令,紧紧地抓住刚刚拉出来的丝,回转身,一边纺丝一边迅速地从原路往上爬。这次的拉力不再是体重了,它通过后面的两只步足交替迅速运转,把丝从丝袋里扯出来,又逐渐把丝抛弃掉。这时我清晰地看见它爬过的身后结下了一根双股丝,而它前进的上方依旧还是轻细的一股丝。在手提灯光的笼罩和微风的吹拂下,隐约依稀可见它轻柔的存在。

原本这时应该是呈环柄状的双股丝发挥作用的时候,它会借着风力黏附到附近的细枝上,但我却不愿意等待那么长的时间,便给了蜘蛛一点帮助。我用麦秸挑起飘浮在空中的环,把它放在一根高度适中的细枝上。圆网蛛对我的举动好像没什么不满意。它感觉到网被黏住,便从一端跑向另一端,每跑一趟都在丝桥上加一股线。于是,这座纤细的丝桥就慢慢成为丝缆了。

☉吐丝的口实际上是长在吐丝器上的一个微小的“龙头”。1.蜘蛛一般有3对吐丝器。2.筛网蛛的第一对吐丝器特化为一块筛状的区域,即筛器,上面共有4万个能吐出极细极韧的蛛丝的“龙头”。

☉这是一张放大了170倍的用人工色彩显示的电子显微照片——一只蜘蛛的吐丝“龙头”上正在吐出一股股的细丝,这些细丝在右下方合成一股。

☉一只蜘蛛正在织网。我们能看见从吐丝器正往外吐丝。吐丝器是腹部底部一串短短的、手指状的附器。

框架的主要部件悬挂缆就这样铺设好了。它看上去很简单,但两端却像开花似的分解成枝状。角形蛛来回多少次,便有多少个分叉。这一股股分叉的丝,黏着点各不相同,使得丝缆两端固着得更加牢靠。

如果圆网蛛的下方没有足够的空间使它得到双股丝时,它便使用另一种方法。它还是利用体重下落,然后又顺着丝线爬上来;不过这一次丝的一端就像蓬松的画笔,细叉没粘在一起,就像从纺丝器的莲蓬头里洒出来一样。然后这根像狐狸尾巴的浓密细丝,就好像是用剪刀剪断似的延伸开去,整根丝拉长了一倍,达到了蜘蛛需要的长度。于是蜘蛛把一端固定好,另一端依旧静静地等待着,那阵吹向灌木丛的微风。

不论用什么方法,丝缆的搭建都是一个相当困难的过程。在这期间,不仅需要蜘蛛本身的高超技艺,还需气流的帮助,把细丝送到灌木丛中去寻找落脚点。如果遇上没有风,或者丝线挂到了不合适的地方,工程就会拖延很长时间。所以当好不容易架起又牢固、方向又好的悬挂缆以后,除非发生极其严重的事件,圆网蛛一般就不再更换悬挂缆了。幸而这一根悬挂缆比整个网的其他部分都牢靠得多,所以能存在很久。每晚的捕食让网有所损坏,第二天傍晚几乎都要重新编织。虽然蜘蛛每晚都要翻新丝网,但是对于丝缆却一直采取保留的态度,它在上面走过,又走过,用新的线来加固。因为,重织的网是要悬挂在这根丝缆上的。

这根丝缆成了蜘蛛的活动基地,可以随意接近或者离开作为依托的枝丫,同时也是它拟建工作的上限。它从丝缆的最高处开始下滑,然后又沿着下降时抽出来的丝向上爬,形成了两股丝。当蜘蛛在大丝桥上行走的时候,双股丝一直延伸到系着丝桥的细枝,把丝自由地一端固定在细枝上,位置或高或低,这样便从左边和右边产生了几条斜向的横线,连接了丝缆和枝丫。

这些横线同时又支撑着其他各个方向都有变化的横线。当横线数目相当多时,蜘蛛拉丝的办法就轻松多了。它从一根绳索到相邻的绳索,一直用后步足拉丝,一步步把丝架设好,由此产生了一系列不按顺序排列的直线的组合,保持在接近垂直的同一平面上。这样就划分出了一个相当不规则的多边形空地,而中间编织着一个非常规则的网。

我们曾经在幼年圆网蛛那里看见过这个杰作的产生过程。圆网蛛以中心瞄准点作为标杆,等距离铺设下辐射丝;都有辅助螺旋丝,这些临时的框架用完即丢;也有圈围紧密的捕虫螺旋丝。

这时,铺设捕虫螺旋丝这个微妙的操作让我捏了一把汗。在如此喧闹的环境中,它能不能静下心来工作呢?工程的要求需要严谨的规则性,它又会不会偶然慌乱地犯错误呢?我很庆幸,我在它身旁和灯光并没有使它受到影响,它依旧很平静地转动纺车,没有一点分心。这对于我进行实验来说,是一个好兆头。

于是我们迎来了八月底的一个星期天,这天是村里的主保圣人节。星期二是庆祝的第三天,晚上九点的烟花象征着欢送节日。烟花就在我家门前的大路上燃放,蜘蛛正在几步路远的地方认真铺设大螺旋丝。这才是我关注的重点。当人们手举火把,身后跟着一群顽童,敲锣打鼓地走近时,天空绽放着金色的烟火,鞭炮噼啪作响,火花如雨般落下,红、白、蓝光乍现交织在一起。蜘蛛依然有条不紊地进行纺织工作,仿佛在宁静无人的夜里一样。

蜘蛛在休息区边缘猝然结束了大螺旋丝的铺设工作,便把中间的坐垫吃掉了,那是由节余的部分做成的。在吃掉这一口标志织网结束的消夜前,蜘蛛目中只有彩带蛛和丝蛛会对工程进行检查和盖章。它要从中心到休息区下部边缘铺上一条紧贴的白色“之”字形带子,有时在上部还要付第二条形状相同但稍短的带子,但并不是非有不可。

这些古怪的印章显然是年长的圆网蛛留下的痕迹,年幼的圆网蛛目前还对未来无忧无虑,不懂得节约丝,依旧每晚都兴致勃勃地重编织一张崭新的网。相反,到了秋末冬初,成年蜘蛛感到产卵期将至,便不得不精打细算了。它们盘算着卵袋、网面的耗丝量,在接下来的每一个工程中都尽量节约,使网更加耐用,以免在织卵袋的时候丝储存用光了。处于这个原因或我尚不知道的原因,彩带蛛和丝蛛会用一根横穿的带子来巩固他们的捕虫网,而其他圆网蛛的卵袋如此简陋,就像一个小丸子,不需要多大的用丝量,所以也没有用来加固丝网的“之”形带。它们很奢侈地每晚织一张新网,就像年幼的圆网蛛。

☉1.为了织一张圆形的网,蜘蛛必须首先拉一根桥线,然后从桥线上向下引一根丝线形成“Y”字形。2.“Y”字形的中点形成网的圆心,各半径线即从这个圆心伸出。3.一旦基本的架构建立起来,并通过固定的丝线巩固之后,蜘蛛就会吐出一根临时的、无黏性的螺旋丝线。4.最后一阶段始于蜘蛛返回圆心的时候,它会剪断那根临时的螺旋丝线,取而代之以一根有黏性的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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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一个圆形网

垂直的、二维的圆形网也许是最容易辨认的蛛网。观察蛛网的建造过程通常需要运气和耐心,尤其是开始的阶段,工程常常会受到干扰而长时间地暂停。开始编织蛛网的时候,蜘蛛会挑一个比较突出的位置,借着微风的力量飘出一根极细的丝线。接着蜘蛛会静静地等待,好像钓鱼一样,直到这第一根丝(跨越线)粘到附近的某个物体上。直到丝固定住了以后,它会将其拉紧,然后顺着跨越线爬过去,同时将多根丝束在一起造一条更坚韧的丝线——桥线。接着,它将另一根丝线系在桥线的中点,然后拉着它垂直下落,将它缚在下面的某个固定点上。收紧这根丝后,一个“Y”字形的结构就出现了,为建造中的圆形网提供了最初的3个半径,3个半径相连的那个点,就是网的圆心。

下一步就是继续引出更多的从圆心到圆周的半径线,数量为10~80条不等,视种类而定,圆周的轮廓已由结构线决定了。通常,蜘蛛会用自己的附肢丈量半径线之间的角度,这个角度非常一致——花园蛛所织的网,24~30根半径线之间的角度均为12°。此外,蛛网的下半圆中所包含的半径线比上半圆多,这就意味着下半圆的结构力被更多的半径线分担了,因此每根线上所承受的压力相对较小。

当蜘蛛忙于布置半径线的时候,一个绕着圆心的复杂网络结构就逐步显示出来了。当网完成以后,它会趴下来,用围绕圆心的3~4根圆圈形的线(加强区)将圆心附近加固。加强区中,一根临时的螺旋形线朝向圆周边缘展开,作为一根无黏性的导线将各半径线系在一起,一直用到当永久性的、黏性的螺旋线出现——蜘蛛返回圆心后会开始这项操作,同时剪断那根临时的螺旋线。当蜘蛛的某一个前肢触到下一根半径线时,第四肢会从吐丝器中扯出一根黏性的丝线,这根丝线被轻轻拍在半径线上,然后蜘蛛用力地拽它,于是这根线断成一串黏性的珠子。螺旋线会在接近圆心前中断,留下一块地方(自由区域)方便蜘蛛从网的一侧躲避到另一侧。

我的目光锁定在我的胖邻居角形蛛身上。暮色降临的时候,它离开柏树叶子,小心翼翼地来到捕虫网的悬挂缆上。审视一番后,它来到网上,大把大把地把废网收拢来。螺旋丝、辐射丝和框架,除了悬挂缆之外,全部都耙到步足下面。蜘蛛用它灵巧的足,使劲把废网捏成了一粒小丸子,然后津津有味地吞了下去,就像对待捕获的猎物一样,一点也不剩。我在前面看到,蜘蛛完成织网以后,会对着中心的瞄准点吃下去,原来那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口,现在它们品尝的整个蛛网才是丰盛的大餐。这些旧网的材料又被纺织工人重新利用,经过胃又变成液体,为将来的工程做准备。我们再一次看到了圆网蛛对丝的节省,那么除了对丝线的回收,它还可以通过什么方式来说明它的勤俭持家呢?

清理干净以后,场地上只留下一根悬挂缆,角形蛛就在上面开始编织框架和网。我替它谋划了一番:钩破的衣服补一补还能再穿,那么修补破网不也一样吗?而且,就在刚才,我的胖邻居不是已经向我展示了它聪慧节约的一面吗?但是我可没有那么大胆,能够断言它有如此清晰的思路:补上了裂开的网眼,更换断掉的丝线,把新旧部分衔接得天衣无缝,最后把毁坏的部分收拢起来。这个过程实在是太有意义了,蜘蛛是不是真的会修葺它的网呢?

我挑选了一天进行实验,试图解开疑团。那是一个天气极好的夜晚,树梢纹丝不动,正适合尺蠖蛾出来活动,蜘蛛的狩猎一定会有不少收获。角形蛛在晚上九点终于织好网,铺设完大量的螺旋丝。于是,它吃掉了中央的小坐垫,然后安居在休息区,静静等待今晚的猎物。

这时,我的实验也开始了。我用小剪刀把蛛网剪成两半,一经辐射丝的收缩,网上出现了一个可以放进三个手指头的空洞。我的近邻躲在丝缆上,对我这样不礼貌的举动并没有气急败坏、大动肝火。我剪完以后,它心平气和地走回来,当一侧身体的步足没有地方放,它很快就察觉到自己的工程已经被损坏了。它马上拉了两根丝横穿在缺口上,没有依托的那些步足伸到这两根丝上。然后它就满意地停下所有的动作,安心等待捕虫。

我有点吃惊,本以为它拉完两根线以后还有更进一步的缝补,至少在缺口的两端拉上密密麻麻的丝,即使不够美观,也足以像完整、有规则的网一样能有效使用。然而,这位纺织女一整晚居然再也没干什么事,它就一直用那张剪破的网将就着捕虫。直到我第二天晚上再去拜访,这张网依旧停留在昨晚我离开时的状态,完全没有任何缝补的迹象。

横拉在缺口上的那两根丝,并不能当作是试图进行修葺的证据。由于身体一侧的步足没有地方依托,蜘蛛要去打探情况时,便从裂缝中穿过去。来来回回的路途中,它像其他圆网蛛一样,留下了一根丝。不过,这只是不安走动所带来的结果,它还是没有缝补的想法。

是不是这位被试者认为,只要网还可以使用,就没有必要进行修补呢?我审视了一下被我剪坏的网,虽然分成了两半,但面积还跟原来的一样大;而且中间架起的两根丝,保证了蜘蛛就算在裂缝处也能找到步足的依托。我必须想一个更好的实验办法才行。

第二天,蜘蛛把前一天的网吞下后,又织出了新网。完成工作以后,圆网蛛一动不动地待在休息区。这时,我用一份麦秸小心翼翼地拨动螺旋丝并把它拉出来,同时不破坏辐射丝和休息区。我为什么要这样处理呢?因为只要辐射丝毁了,网就没用了,蜘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尺蠖蛾从那里飞过,也不会被黏住。

可是我又一次失望了。圆网蛛一直待在休息区,守着这张无用的网,等待捕捉猎物。第二天早上,我发现网仍然像昨晚一样残缺不全。它明明已经经受了一整夜的饥饿,却还是不肯去稍稍修复那残破的大网。我开始揣测,这会不会对它的谋生手段来说要求过高了?毕竟铺设了大量的螺旋丝以后,它很可能将纺丝器里的丝用完了,不进食就不可能再连续吐丝。但是我还想再看看,到底它不修补是不是因为没有丝呢?

我的坚持终于有了回报。那一天我正密切注视着蜘蛛绕大螺旋丝,一只猎物不慎落入了残破的陷阱。角形圆网蛛立即停止织网,奔向那个冒失鬼,把它用丝捆绑起来,就在那里美餐。这是一个搏斗的过程,纺织女亲眼看见网的一角被狠狠地撕破了。事故就发生在蜘蛛的脚下,它不可能不知道;同时,纺织厂正在充分运转,纺织器不会没有丝。我很兴奋地想知道,面对这样一个碍事的大窟窿,影响了网的作用,蜘蛛会采取什么行动呢?

在这一个有利于织网的大好时机,圆网蛛居然对大洞置之不理。它把猎物吮了几口就扔掉了,想起来方才为了捕获尺蠖蛾而中断了工作,又跑回原来的地方继续铺大螺旋丝,而撕破的部分依旧张着大口子留在那里,就好比由机械齿轮控制的织布梭,没有回到破碎的布上。

是不是因为这位胖妇人心不在焉,偶然犯下了一个小错误呢?当然不是。其实所有的蜘蛛都有类似的不修补的怪癖,彩带蛛和丝蛛尤其值得注意。相比每晚都要将网翻新的角形蛛,彩带蛛和丝蛛越来越少修补自己的网。就算网已经破得不成样子,却仍然继续用它来狩猎。我每次都把那些我认为破损到极致的废墟的样子记录下来,但每天早上看到它依旧还是那样,甚至破损得更加厉害。圆网蛛居然从来没有进行过修补。

我为它们的名声而感到遗憾:蜘蛛完全不会补网。尽管它一动不动地摆出深思的样子,但却没有一点有用的思考,在因事故而产生的窟窿上补上一块布。

其他一些蜘蛛不会编织大网眼的网,比如家隅蛛,丝线随意交叉,它们的纺织品就成了连续不断的布匹。家隅蛛在我家的墙角铺开了一块宽大的丝布,固定在墙角突出的地方。业主的豪宅就在侧面的角落里,那是一根丝管,也是一个洞口呈锥形的长廊,能让蜘蛛安全地躲在里面,不被别人察觉地监视着外面的一举一动。这块布的其余部分,是我见过的最精细的平纹布料。这块布绝不是用来捕猎的,而是一座平台。在夜间,家隅蛛在上面巡逻,密切关注领地里的一切。

真正的捕猎工具是一堆张在丝布上的乱绳子。家隅蛛编织捕猎器的规则跟圆网蛛不同,它的网上没有黏稠的线,只有简单的圈。然而我们不能小看了这些密密麻麻的圈,一只小飞虫扑到这个错综复杂的陷阱里,就绝对逃不出来了,它越挣扎就越捆得紧。被缠住的虫子掉到丝布上,家隅蛛便跑过去把它卡死。

☉捕猎的技术:1.圣安德鲁十字网蛛这样的织网者利用黏糊糊的蛛网捕捉蝇类和其他昆虫,猎物一旦被网粘住后,它会用丝把猎物裹起来,然后吃掉。2.活板门蛛是伏击的猎手——等着突袭那些经过它们洞穴的猎物。3.撒网蛛会织一张网,看准目标后将网扔过去罩住猎物。4.蜘蛛强有力的颚部(螯肢)武装着毒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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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人食鸟蜘蛛

这种巨型蜘蛛生活在苏里南和圭亚那的热带雨林中,它是世界上最大的蜘蛛。雌性蜘蛛被雄性蜘蛛还要重,可以达到80克左右,是雨林中最小鸟类的体重的十几倍。当这种蜘蛛繁殖时,雌性蜘蛛能够产下1000多个卵,存放在洞穴里的丝茧中。

我迫切地想看看它的修补技能如何。我在家隅蛛的丝布上开了一个圆洞,有两个手指那么宽。这个洞一整天都张得大大的,但是到了第二天,我发现了一片很细的薄纱轻柔地盖在了缺口上,缺口黑漆漆的,与四周不透明的白布形成了鲜明对照。这薄纱不容易被看见,我用一根麦秸轻触薄纱,依据丝布的摇晃,我才意识到缺口已经被封上了。那么,应该是家隅蛛在夜里修补了它的网,给破损的网打上了补丁。我正要称赞家隅蛛比圆网蛛聪慧得多,进一步的研究又得出了另一个结论。

家隅蛛的网是个监视哨和开发地,也是一张捕猎网,昆虫被上面的吊索抓住并掉到丝布上来。因为墙上脱落的细泥灰会掉下来把丝布弄破,所以屋主必须不断地加固丝网,每天夜里都要在上面加一层丝,这样才能迎接撞上来的猎物。不过,屋主在网的表面加丝并不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过程。每次从管状的隐蔽所出来或回去,它总是把系在身后的一根丝牵到所到之处。根据线的方向可以证明:这些线是随着散步者的心意或直或弯,但全部汇聚到管状的入口处。这样看来,它的行走就是在给丝布添线。

这一点跟松毛虫很相似,夜间从丝屋里出来觅食或者返回去休息时,它们总是在住宅的表面放上一点丝线,每次行动都会使房屋的围墙加厚一点。松毛虫们在我刚剪了一长条缝的丝袋上爬来爬去,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这条裂缝,正常地进行编织。过去在没被损坏的房屋上怎么做,现在还是怎么做。在这样不经意的工作中,裂缝渐渐弥合了,这仅仅是纺织习惯使然罢了。家隅蛛不也正是这样吗?每晚的散步都会给平台添上一层丝,不知不觉中,竟将大窟窿都修补好了。

不过,出色的结果并不能说明它意识清晰,这只是习惯性的工作。如果它真的有意修补,应该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那块撕破的地方,一次织出一块跟其余部分没多大差别的布来。然而我并没有发现蜘蛛那样的心意,只有一块几乎看不见的薄纱而已。所以,蜘蛛对它的工程中的每个部分都同样用心,它厉行节约,平均地把丝分配到整张网上。一层层的纱加固了蛛网,缺口也被慢慢地堵住了。

不过,这个过程花费了很长的时间。两个月以后,我打开天窗还可以看见这块丝布的曾经受到伤害的疤痕——在这块布没有光泽的白色上还露着一个黑点。

可见,不管是地毯女工还是纺织姑娘,都不会修补它们的作品。但是我们的缝衣女工,即使是最没有本领的,因为有上天给予的理性,都能补好袜子的破后跟;而那些织网的高手们,却从来没有那样的理性。我只能抛弃这种错误而有害的想法:蜘蛛网检察员的职业可能还是有必要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