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云中桑(3)
你别紧张，我们就是随便问你几个问题。陈刚脸上的表情显示出一种明显的恐惧，还有愤怒。他的目光转到了沈跃那里，沈跃温和地朝他笑了笑。康如心将另外一张纸放在了陈刚面前：我们知道了你女人下岗的事情，我们都很同情你。陈刚看着上面的字，忽然哭了。过了一会儿，当陈刚终于平静下来之后，康如心又将下一张纸递到了他面前：工厂的材料仓库被烧毁了，损失很大，接下来可能会有更多的人下岗。
陈刚的神情有些激动。接下来的纸上：你恨工厂的负责人吗？你想过要去放火烧毁工厂，是吧？材料仓库是不是你放的火？陈刚的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然后嘴角紧闭。康如心将一张张纸放在陈刚的面前，沈跃站在那里一直看着眼前的这个聋哑人，眼神慢慢变得明亮起来。忽然，他从康如心手上拿过一张纸，在上面写道：你怎么放的火？
陈刚一直在沉默，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是他的眼神在这一瞬间变成了惊骇。
沈跃又将一张纸放在了他的面前：引火用的是汽油？接下来：柴油？
然后：煤油？沈跃走了出去。龙华闽问道：“怎么样？”沈跃叹息着说道：“是他。引火用的是煤油。”龙华闽也在叹息，看着他说道：“其实我的心里也很不好受。但法律就是法律，真相就是真相啊。你放心吧，我们想办法给他找一位好律师。”沈跃转身离开。他的心情极度不好，此时的他甚至十分痛恨自己：“我为什么要答应他这件事情……”
龙华闽交给了沈跃一份名单，名单上面有9个人的名字，其中一位让沈跃非常感兴趣。这个人叫云中桑，是从日本留学回来的心理学博士，开一家私人性质的心理咨询所。
沈跃和康如心很快就找到了云中桑。本来最开始的时候沈跃是想一个人单独去的，后来他还是决定带上康如心，他觉得这样可能会减少一些不必要的误会与麻烦。毕竟这其中涉及一起案件，而不是简单的同行之间的拜访。
云中桑的心理咨询所位于城南，在一栋写字楼里面。城南是省城的开发区，科技园、工业园区都在这一片。沈跃也认为将心理咨询所开在这里是非常合适的，这个片区的从业人员学历普遍较高，更容易接受心理咨询这门现代科学。
这家咨询所就在一楼的最里面。写字楼的一楼大多为物业办公室、保安室等，将心理咨询所设置在这里可以减少来访者的顾虑，而且不会混杂在楼上的各种公司之中，显得相对比较独立。
沈跃和康如心到了一楼的里面后，看见一面墙上有几个黑色的大字：云中桑心理咨询与治疗中心。
黑色代表着神秘、高雅、悲伤，还有与众不同，大多数心理咨询所的标牌都使用这样的颜色。
沈跃和康如心进到这家心理咨询与治疗中心里面，一位模样姣好、身穿淡蓝色职业装的年轻女子站在前台处微笑着问道：“两位有预约吗？”康如心朝她走过去，亮出警官证，说道：“有一起案件需要你们云博士协助调查，我们来只是想问他几个问题。”一进来，沈跃就注意到旁边不远处有一个小柜，小柜上摆放着一些花花绿绿的宣传广告样的东西。他过去拿起一张来看，只见上边的内容是对云中桑的介绍。他看了一眼后又拿起下一张，上边的内容是关于心理咨询和治疗的简单说明，其中的内容非常简洁、明了：你在工作上有压力吗？
你的内心焦虑吗？云中桑心理咨询与治疗中心可以解决你所有的问题。
沈跃点了点头，然后又去看下一张，顿时皱眉，禁不住就笑了起来。
眼前这张宣传页上印着几个红色的大字：催眠，可以让你知道自己的前世今生！
年轻女子看了看康如心手上的警官证，拿起旁边的话筒：“云博士，有两位警察要见你，说是要请你协助调查一起案件。好，我知道了。”
不多一会儿，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出现在沈跃和康如心面前。这是一个模样普通的男人，白色短袖衬衣，黑色的长裤。他满脸堆着笑容迎了过来：“二位警官请去我办公室坐坐吧。”
康如心正准备介绍沈跃：“这位是……”她话还没说完，沈跃却已经微笑着问云中桑：“云博士，现在没有来访者？”
云中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回答道：“上午的来访者不多，主要是中午和晚上。”
沈跃笑道：“倒也是。精英们都很忙。好吧，我们去你办公室坐坐。”云中桑带着沈跃和康如心朝里面走。里面有三个房间，门上没有标牌。这是一种很专业的做法，如果在门上标明“咨询室”“治疗室”“催眠室”
什么的，会让来访者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云中桑的办公室在最里面，进去后沈跃发现里面的布置很特别。一排大书架，书架上摆放着各种书籍，以日文的居多。书架前面是一张样式古旧的办公桌，办公桌上的电话也是老式的。一套深黄带浅红色碎花的布艺沙发摆放在办公桌前面不远处。靠窗的地方有一架钢琴，窗帘也是暖色调的。
沈跃看得出来，这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是经过精心选择和布置的，这样的布置说到底就是为了让来访者感到温馨，同时对心理咨询师产生出信任与依赖。
云中桑给二人泡了茶。沈跃笑着说道：“云博士真不愧是专业人士，你这里面的布置可谓是别具匠心。”
云中桑坐下，笑着说道：“看来这位警官对心理学也很有研究。‘来访者’这三个字可不是一般的警察就能够随口说得出来的，‘来访者’可是我们心理医生对自己病人最标准的称谓。这位警官，你贵姓啊？”沈跃道：“我不是警察，这位才是。云博士，目前警方有一起案件需要你协助调查。阚四通这个人你认识吗？”云中桑笑道：“我当然认识，他可是我们省的名人。听说他最近出车祸死了？你们就是为这件事情来的吧。”沈跃没有回答他，又问：“他不会也是你的病人吧？”云中桑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他也患有心理上的疾病？”沈跃微微一笑，说道：“我就是随便问问。”说着，他从口袋里面拿出滕大为的照片，问道：“这个人你认识吗？”云中桑看了看，摇头道：“不认识。这个人是谁？”沈跃笑了笑，说道：“你不认识就算了。云博士，打搅你了。”说着他就站了起来，又看了一眼这个地方，道：“这个房间布置得不错。”说完后就直接走了出去，没有说“再见”。康如心朝正在错愕中的云中桑点了点头，跟着沈跃出去了。出去的时候沈跃又看了一眼墙壁上的几个大字，叹息了一声。到了写字楼外边后，他对康如心说道：“这是一位非常专业的心理学人才，可惜了。”
康如心眼睛一亮，问道：“他刚才在撒谎？”沈跃摇头道：“他说的都是真话，而且他并不认识滕大为。”康如心顿时就觉得奇怪了，问道：“那你刚才为什么那样讲？”沈跃道：“这是一个很容易突破职业底线的人。我可以肯定，到他这里来的人当中，真正做心理咨询和治疗的并不多，大多数是来做催眠、想要知道自己前世的人。”
随即，他就把那张宣传页上的内容对她讲了：“我还可以肯定，这个云中桑必定在报纸上以这样的内容打过广告。我们这一行在国内虽然开展业务困难，但是这样做实在不应该。”
康如心道：“我对你们这一行了解得不多。沈博士，催眠真的可以让一个人知道自己的前世？我们真的有前世吗？”沈跃道：“虽然心理学并不排斥前世的说法，但这样的事情毕竟太过虚无缥缈，根本无法用科学手段去证明。我倒是听说过可以使用催眠的方式让一个人从现在开始将过去的记忆一一呈现出来，一直呈现到我们的孩童时期，再往前就是出生的那一刻，甚至还可以突破胎儿时期进入到自己的前世。不过我更愿意相信那是催眠师的暗示作用，所谓的前世或许并不是真实的东西。”
康如心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他是在通过这样的方式敛财？”沈跃却摇头道：“敛财倒是不一定，或许他也是为了理想。毕竟在这样的地方开一家心理咨询所是很花钱的，要维持下去确实很困难。不过任何职业都应该有自己的底线，他这样的方式已经背离了这门科学最起码的原则，再崇高的理想都不能作为他这样做的借口。”
康如心终于明白刚才沈跃不愿意在云中桑面前介绍自己真实身份的原因了。她对眼前这个人更加尊敬，这是一个很有职业道德和原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