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档案一:锁魂咒怨(12)
“男方的家里根本就不承认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婴,女人一咬牙就自己去城里找那个男人,结果一去就再没回头。城里的男人说从来都没有见过她,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
“那个可怜的女婴没有父亲,连母亲都没有了,她被寄养在舅舅家里。但是舅舅家因为超生早就被罚得一穷二白了,本来还指望妹妹能够攀上高枝让他们沾点光,没想到最后却给他们添了个累赘。
“寒冬腊月里,狠心的舅妈把女婴丢到深山里去。那一晚下着好大的雪,村里人都听到狼在嚎叫。第二天早上,女婴的外婆不忍心就自己跑到山里去找她。结果外婆在山里看到一群狼围着的女婴,它们没有吃她,反而把她围起来给她温暖。
“我始终觉得,那个女孩已经在那场风雪中死了,是狼给了她新的灵魂。外婆把女婴抱回去后,把自己吃的省下来给她吃,自己穿的省下来给她穿,总算把她的一条小命给养活了。那女孩子很乖很听话,几岁大就开始帮忙做家务。表哥表姐玩耍、读书的时候,她就做大人才能做的家务;但是他们吃饭的时候,她就只能在一边看,祈盼着他们能够多剩下一点。
“她开始想,为什么自己的命会这样苦呢?后来她知道了,因为她是没有父母的孩子。别人都有父母,为什么就偏偏是她没有?
“十二岁的时候,外婆去世了,舅妈对她的虐待就更加变本加厉。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舅妈一家都挤在温暖的屋里睡,却把她赶到猪圈里。因为圈里的母猪生猪娃了,舅妈要她看好那一堆猪娃,如果有一只冻死了,就要拿她命来赔。
“她看到那些猪娃都挤到了母猪身边,她真的好伤心,连猪娃都有妈妈,我怎么就没有呢?她真的很冷,希望有人能够抱一抱她。但是没有人会抱她,于是她偷偷地跑进厨房里,想烧一点柴火来取暖。
“但是一点火就把所有的柴草都烧着了,屋里的人都睡着了,她不敢叫屋里的人起来救火,大火很快就燃遍了整间房屋。她吓得逃了出去,爬上向东的火车,外婆曾经告诉过她,她妈妈就是坐着这列火车到城市里去的,她以为坐上这列火车就可以找到妈妈。”
“十二岁的小女孩孤身漂泊在天涯,她会遇到什么事呢?”小泠凄楚地笑着说,“不过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她居然活了下来。当她终于学会了这个世界的生存之道后,她发誓要把这个世界欠她的一切都夺回来!”
“这样子你就要不择手段地去害别人吗?”我终于可以说话了。
小泠突然背对着我脱下了衣服,她那苍白纤弱的背脊裸露在我的眼前。上一次在迷幻药的作用下我没有看清楚,现在才赫然发现她的背上遍布着斑驳的疤痕。看上去是被打伤的、割伤的、烧伤的,就像是一条条丑陋的蜈蚣爬在肌肤上,令人触目惊心。
虽然疤痕的颜色已经变浅,但是可以想象当时受到伤害时的痛苦一定会让人毕生难忘!
“看到了吧?”小泠凄然一笑,“对于我所遭受的,我所做的一切都算不了什么。”
“对不起!”我沉默了好长时间才能够让震骇的心灵平息下来,“对于你的经历,我只能说非常难过!但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算别人伤害过你。但是谭太太和谭小伟他们两个是无辜的,你为了争夺名利就要置他们于死地,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无辜?”小泠冷笑一声,“你怎么就知道他们没有伤害过我?将来你就会知道,没有人是无辜的!”
“将来?”我苦笑一下说,“我还会有将来吗?”
“只要你愿意,我们就会有将来。”小泠一语双关地说,“简真,我们合作吧!”
“合作?”我讶然地问,“我们有什么好合作的?”
“我可以给你数之不尽的财富、高高在上的地位,还有我,难道我的美貌对你就没有吸引力吗?”
“你给我这些,那我需要付出什么呢?”我想象不出自己有什么东西能够与之交换,如果不是我听错了,那么就一定是她疯了。
“你的爱,”小泠严肃的样子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我要你一辈子照顾我,爱护我。从你给我喝你的血开始,我已经把你当作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信赖的人了。”
“那谭振业呢?”我哑然失笑地问,谭振业不正担当着这样的角色?
“他?”小泠眼中突然闪烁出慑人的寒光,“他不会成为我们的障碍,他很快就会完蛋!”
“连他你也想铲除?”我不禁为她的疯狂深深震惊,但谭振业不是他那白痴儿子,也不是他那半疯的老婆,他能够在短短二十年间建立起庞大的事业王国,就绝对不会是等闲之辈,他会那么容易就被小泠干掉?
“不需要我动手,他们一家都被那囚禁在向阳厂的怨灵诅咒了。所以他们会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先是谭小伟,然后是他老婆,最后就会轮到他,一个都逃不掉!”小泠说得那么轻松平常,但是每一个字都像是滴在心里的雪水一样,令我毛骨悚然。
“根本就没有诅咒!所谓的诅咒只是你掩饰自己罪行的借口而已。”我反驳她说,但我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反驳苍白无力,因为刚才唐可都承认了向阳厂有可怕诅咒的存在。
“你不了解那种诅咒,你根本就不了解!”小泠摇着头说,“知道我为什么想抹掉你的记忆吗?”
“不就是想掩盖你们的阴谋吗?”我不假思索地说。
“如果是这样,我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给你注射清洁剂?”小泠反问说。
我顿时语塞了,如果不是小泠,我现在已经变成白痴了。
“我承认,我是想欺骗你的感情,但是我也是想要救你。”
这句话我就只能用冷哼一声来回答了,想救我很简单,把我放了就行了,浪费了那么多针剂药物多不环保?但小泠接下来的话就让我只剩下冷而哼不出来了:“因为你也已经被诅咒了!”
“那我怎么还没死呢?”我强作镇定地说。
“它不会让你就这么轻松地死去,诅咒的可怕就在于,它能够获知你心中最深层的恐惧,你最不希望的,偏偏就会发生;你最害怕的,必定会出现!你最在乎的,注定就会失去!
“如果你失去了记忆,那么你反而可以保护自己最在乎的东西,但不幸的是,你恢复了记忆!从你恢复记忆的那一刻起,诅咒已经在开始发挥效力!
“你看到唐可的手搭在薛柔的肩膀上时,你心里在想着什么?
“当你看到你最好的两个朋友离你而去时,你心里快乐吗?”
我的脸立刻就涨得通红,她这话就像是一把把尖刀,全部都插在了我最要害的地方。
“我和薛柔只是朋友而已,就算她和唐可发展成什么关系,都绝对不会影响我们三个人的友谊!”我咬着牙说。
“是吗?”小泠轻轻一笑说,“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宁愿选择恨他们,只有这样才是真正对他们的祝福!”
“而且,他们已经放弃了你了!”小泠带着怜悯的语气对我说,“你现在是个疯子,已经失去让薛柔对你感兴趣东西。而你的好兄弟,傻瓜都会知道,你疯了对他就是最好的机会。”
“我不相信!”我嗤笑摇着头说,“你费尽苦心来骗我,如果我真的喜欢上你的话,那么诅咒不就会作用到你身上吗?”
“我不在乎!”小泠凝视着我的眼睛说,“从你在高炉里把我救出来,给我喝你的血的那一刻开始,我已经把你当作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了,哪怕为你去死我都愿意!”
我也直视着她的眼睛,希望能够从她的眼中看出一丝撒谎时的犹豫,但很可惜,我失败了。
“简真,对不起!”小泠双手捧着我的脸,眼泪忽而流了下来,“我给你讲我的故事,只是想让你知道,魔鬼也是人变的,她也会真心地爱上别人!”
“但很可惜,我所有的努力都失败了。不过你放心,就算你变成了白痴,我依然不会放弃你的。我不会像他们一样离你而去,我会永远地陪伴在你身边!”小泠抱着我,亲吻着我的嘴唇。
“好好珍惜剩下的清醒时间吧!”小泠她离开前亲自给我送来晚餐,因为窗外已经飞起落霞,她必须要离开了。
晚餐比往日丰盛多了,这算是我最后的晚餐吧?不过就算是满汉全席摆在我面前,我都没有胃口。那可怕的诅咒就像是一条毒蛇般萦绕在我心头,难道真的是命中注定,避无可避?
不会的,我还有机会!我对自己说,明天早上薛柔他们还会再来一趟,只要我能够把清醒状态坚持到他们来的时候,一切自然就会真相大白。但是医生肯定会在他们来之前给我打针的,我要怎么才可能拖延他们打针的时间呢?
但想来想去,除非我能够大发神威撞破这里外两道铁门冲出去,否则就没有其他办法可以阻止他们给我打针。但我不是超人,真的去撞那固若金汤的铁门只会把自己的脑袋撞碎。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门上唯一的小窗口都被他们关上了,房间里真的只能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蒙眬中我看到铁门上有一点亮光透进来,开始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是靠近一看就明白了,这光线是从门上锁眼里透进来的。
锁眼!我仿佛看到那一点光在无限地扩大,最后变成了无比灿烂光明的天空。
十四、向阳厂的最后的守门人
“为什么一定要出去呢?为什么一定要出去呢?”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现,我开心得大声狂笑起来,笑声就像是落在湖面的石头,打破了精神病院的宁静。
外面立刻就骚动起来,就像是我来的头天晚上一样,各种各样的怪叫、号哭都一齐应和起来,整个疯人院都沸腾了,守卫在外面拼命地敲击着铁闸,怒骂着:“发什么疯,找死啊……”
在这盛大的合奏中,我悠然地摸到了那盘晚餐,开始狼吞虎咽地大嚼起来。这段时间的折磨,让我的体能衰减得太多了,我必须要尽可能多地补充回来。吃完晚餐之后,我就开始咬起竹筷来,在竹筷上撕下了牙签大的一段——我的命运就寄托在这一根小小的竹签上了。
黎明终于来临了,走廊里响起了“咯咯”的清脆脚步声,就像电影里的行刑队一样,我平静地坐在床上等待着这出大戏最高潮的一幕来临。
门上的小窗被拉开,一双眼睛鬼祟地向里面看了一下,确认我的存在,然后就是“叮叮”的钥匙碰击声,他们正在用钥匙开门。
“咦!”有人发出惊呼,“这锁开不了!”当然开不了,因为锁眼的每一个缝隙都已经被我用竹签塞得严丝密缝。
医生的眼睛出现在小窗里,这么多天来我终于第一次看到他惊慌失措的眼神。他以为自己是神,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着疯人院里的一切。但是,他错了!
“你跑不掉的!”医生气急败坏地叫嚷着,“给我砸开它!”有人拿来了铁锤,乒乒乓乓地开始敲门。我把病床推到铁门边,用身体死死地顶住。“嘭嘭”,铁锤的每敲击一下,震动都通过铁门、床铺传到我身上,震得我浑身骨头都发痛。
“顶住,顶住!”我咬紧牙关,每一个脚趾都快要嵌进地板里了,只要坚持到唐可他们赶到就可以了,但是他们会来吗?唐可双手放在薛柔肩膀上的情景又在我眼前重现。
“你有没有看到,你那两个好朋友并肩离去的样子,他们已经抛弃你了!”小泠的话就像可怕的毒咒般不断地在我耳边回响。
朋友,是我最后的依靠了,你们会放弃我吗?
疯人院的建造者当年一定在铁门上花了不少心血,在经过了几十次锤击之后,这道铁门竟然只是局部拱起了而已。只可惜他百密一疏,没有想到把门框和墙的接合处造得同样固若金汤。
我明显地看到门框和墙体的接缝已经出现了裂缝,每一锤下去,就有许多泥沙“瑟瑟”落下来。敲门者显然也是看到了这有利的形势变化,每一锤下去都越发有力了,终于在他最后一声石破天惊的吆喝中,整个铁门连门带框都应声脱落。
两个警卫如狼似虎地扑进来,手中的电击器“嗞嗞”作响。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一声响亮的断喝:“你们干什么?”
“救命!”我只来得及发出这最后的呐喊,然后就被电击器击倒了。
“赶快打针!”医生狗急跳墙地大叫,但是“镗”的一声枪响,让所有声音都沉寂了。
“全部都别动!”唐可喝令着他们,快步冲了进来。两个警卫吓得把电棍都丢掉了,连忙说:“别开枪,我们只是打工的,不关我们事。”
“简真,你怎么啦!”薛柔飞快地扑进来扶着我,和她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相貌清癯、目光如炬的中年人。
足足过了几分钟,我才从那电击的痉挛中缓解过来。“我以为你们丢下我不管了!”这时候我终于忍不住了,抱着他们哭得像个小孩一样。
在他们把门敲开的一刹那,我的精神几乎是完全崩溃了,但是唐可的那一声高呼又把我从绝望的悬崖拉了回来。我没有变成白痴,我终于战胜了那该死的诅咒,一切都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傻瓜!”薛柔轻轻拍着我的背脊说,“我们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呢?”
“我们连夜去G市了,”唐可向我解释说,“周教授是薛柔爸爸的朋友,他是精神病治疗方面的权威,我们就是去请他回来给你诊治的。”
“你们要给他打什么针?”周教授伸手拿过护士手里的针筒,护士那肥硕的身躯登时像秋后的树叶一般颤抖起来。
“是清洁剂,”我代替他们回答说,“他们还给我注射了LSD。”
“国际禁用的致幻剂?”周教授的眉头立刻就紧皱起来,“你们怎么可以给病人注射这种东西?”
“我不是病人,我根本就没疯,是他们想把我变成疯子。”我喘息着说。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薛柔吃惊地问。
“为了掩盖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咬着牙说,薛柔的话倒提醒了我,还有另外一个急需救援的人呢。
“唐可,你快点打开772的房门,还有一个人在等你救她!”我挣扎着站起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