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鸣重说晚清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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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自序:活在笔墨之间

这些年来,差不多每到岁末,就会积攒一堆文字,差不多够一本书了,然后就被出版商拿走。总有人说,你写得太快,快则未免糙,应该慢一点,慢工出细活。也许,这话放在别人身上是合适,但对于我,好像不是这样。我写的东西,多数其实都是读书笔记,读到哪儿了,忽有所感,要把它写出来,于是就出来了。如果放一放,搁一搁,肯定变味,就跟隔夜的饭菜一样,即使不馊,也不新鲜了。所以,非当时写出来不可。有的时候,当时看书,没有感觉,看过之后,人在外面,感觉来了,手头又没有笔,就在手机上先记个提要,赶回家,什么都不做,扑到电脑前,赶紧写。

很多学者都有大目标,要完成若干伟业。我这个人自我感觉不算学者,也没有什么宏图大志,有的时候,觉得某个事儿值得一写,就俯下身去查资料,折腾若干年,把这个事儿弄明白,写出来了事。这期间,也依旧会乱翻书,翻到哪儿,有感觉,就来一篇随笔,一两千字,兴之所至,兴尽辄止。因此,我在写大块东西的时候,依旧会有这种零碎的小东西问世。

你说我写得多,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的,一直在不停地读书,肯定就会不停地有东西写出来。写得好与不好,糙与不糙,有没有价值,都是我没法说的。换句话说,这些东西,即使搁上三年,其实也好不了太多,更大的可能,是失去了新鲜感,反而更糟了。

大千世界,人是千差万别的。有的人写东西要磨,磨得越久,活儿越是好,而我则不大一样。有些东西,多改几遍是可以好一点,有些则不然,越改越糟。喜欢我文字的人,不以我粗陋,看就是,不喜欢,沾都别沾。记得在微博上,有人说得了友人赠送的我的书,马上就丢到垃圾桶了,挺好,不喜欢就丢。当然,最好卖给收垃圾的,环保。

活到这把年纪了,虽说当年做过几天兽医,但手艺这么多年没碰,也搁下了。这些年讨生活,除了讲课卖嘴,就是卖笔墨了。走到今天,说是煮字疗疾,已经有点过。温饱早就没有问题了,读书和写作,其实只是出于惯性。活着,不能不吃不喝不睡觉,也就不能不读书不写作。吃喝睡觉积攒的那点能量,无论按今天时髦的说法,是不是正能量,都会耗在读和写上。这算本事吗?当然不算。这个世界,最没用的,就是文人,一辈子只能读书写字。写出来的东西,能影响谁,不好说,也许随出随灭,过不了几年,就被人忘了干净。这还是那些有心读你书的人,这个世界,更多的人,其实不读书。要读,也就是读于丹的“论语”,或者《货币战争》。

我不断地写,不是为了迎合哪个(我一直就这样写,风格没有改变),争取销量,也不指望改变谁,或者澄清什么,还事件以真相。我只是在活着而已,这年头,有人活在脂粉之间,有人活在麻将桌边,有人活在股市里,有人活在酒桌上,有人活在老板椅上,我活在笔墨之间。

下面的这些文字,都是我在过去的一年里陆续堆起来的。跟以往不同的是,以往到了该出书的时候,堆起来的文字,都是发表过的。但是,这些年纸媒已经死或者半死了,网媒也没有活起来,即使不死,也没有多少人让我开专栏了。但是,我依旧积习不改,还是这样的写,于是有好些文字,都没有发表过。

对于我这样一个活在笔墨之间的人,留下的文字,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你们看到的,就是我,一个还在挣扎的我。所以,也就这样了,天生一副臭皮囊,上不了高雅场所。

张鸣 2015年12月16日,于北京清林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