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之有道
如何才算得上是忠臣,在中国古代似乎一直没有什么定论。其实倒不是没有什么定论,而是忠的层次不一样罢了。
齐庄公荒淫无耻,与大臣崔杼的妻子私通,崔杼就把庄公在自己的家里杀了。蒯聩刚好出使晋国将要返回,他的仆人说:“崔杼已经在齐国杀了国君,您打算到哪里去?”蒯聩说:“你快赶车,我打算回国以死来报效国君。”他的仆人说:“国君的暴行昭著,四周相邻的诸侯没有不知道的,您却为他而死,不也太不值得了吗?”蒯聩说:“你的话很有道理,但说得太晚了。你如果早早地对我说,我就能去规劝国君。规劝不听,我还能离去。如今既没有国君又没有离去。我听说,吃谁的俸禄就要为谁的事去牺牲,我既然吃了乱君的俸禄了,又怎么能去惩治国君而杀死他呢?”于是,驱车回国而死。他的仆人说:“别人有乱君,还为乱君去死;我有这样贤明的主人,难道能不为之而死吗?”于是,系好车绳,就在车上自杀了。君子听到这件事说:“蒯聩可称得上是保住名义了。”
但当时的国相晏婴就不一样了。晏婴听说了崔杼杀了齐庄公,站在崔杼的家门外,他的仆人问:“大夫要为君王死难吗?”晏婴说:“难道是我一个人的君王吗?我为什么要死难呢!”仆人又问道:“大夫要逃走吗?”晏婴说:“难道是我的罪过吗?为什么要我逃走呢?”仆人又问:“大夫要回家吗?”晏婴说:“我的君王都死了,怎么能回家呢?治理百姓的人,岂能只为凌驾百姓之上,应该以国家的大业为根本;做国君之臣,哪能只为饭食,应该以侍奉社稷为根本。所以,国君要是为社稷而死,则做臣下的就应该为君死;国君为社稷而逃亡,做臣下的就应该为君出逃;倘若国君为自己的私事而死,不是国君宠爱的亲信,谁能为君王而死难,为国君而逃亡呢?况且,有人有自己的国君而把他杀了,我为什么要为此而死,为什么要为此而逃,又怎么能回家呢?”
后来,晏婴终于帮助齐景公杀死了崔杼。但晏婴的这种忠诚似乎还不够档次,比之他的先辈管仲,应该是相形见黜了。
当初,管仲、鲍叔牙和召忽3个人受命分别辅佐国君的3个儿子。召忽觉得自己所辅佐的那个将来不可能当国君,不愿意受命,后经鲍叔牙劝说,才勉强答应了,当他说:“百年以后,国君下世,如果有违反国君的命令而废弃所立并篡夺了君位的,就是得了天下,我也不愿活着了。何况,参与齐国政务,受君令而不能改变,侍奉所立的君主而保他不被废除,这是我义不容辞的任务。”管仲却不同意他的看法,说:“我的想法不一样,是受君命、奉国家以主持宗庙的,岂能为一个人而死呢?只有国家灭亡,宗庙被毁,祭祀无人这3件事才能使我死亡,如果不是这3件事,我就要活着。我活着对齐国有利,我为何要死呢?”
果然,后来召忽为公子纠被杀而自刎,管仲没有为自己所辅佐的公子纠而死,而是接受了自己的“仇人”公子小白的任命,辅佐公子小白建立了霸业,使公子小白终于成为春秋战国时期最为著名的霸主。
——见《晏子春秋》、《管子》、《说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