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签名(1)
《四签名》是柯南·道尔的第二部中篇小说,也是他一举成名之作。四个参与过印度战争的军官,在偶然的机会下获得一批宝藏。而多年之后,这批宝藏却成为了他们的后人遭逢不幸的根源……福尔摩斯抽丝剥茧,为读者演绎阴谋、背叛、宝藏、谋杀……
六颗神奇的大珍珠
福尔摩斯好动不好静,喜欢刺激的活动,给他一个难题,让他破解深奥的密码,或做最复杂的分析工作,这就是他追求的精神上的兴奋。
福尔摩斯除了醉心于离奇的案件外,还喜欢一些技术性的研究,例如,他曾写过一篇《各种烟灰的辨认》,一口气列举了一百四十多种烟灰,并详细说明了它们的区别和各自的特点。作为他个人的喜好我没什么可说的,可是,对我一个外行来说,一大早就被他的这些枯燥的烟灰理论折磨,可真是有些残忍了。
于是,我拿出我的怀表递给福尔摩斯,带着一点捉弄的想法说:“喏,你不是常说任何一件日用品上留下的痕迹,你都可以辨认出使用者的特征吗?这是我新得来的表,看你能不能找出它原主人的性格和习惯。”
福尔摩斯接过来,先看看表盘,又打开表盖,看看里面的机件,最后又拿高倍放大镜观察了好大一会儿。看着他有些沮丧的神态,我有点报复后的快感。
“这块表上几乎没有遗留的痕迹,因为它最近才擦过油泥,把那些痕迹擦掉了。”福尔摩斯说。
“是的,它的确是擦过油泥后才到我手上的。”我淡淡地说着,心中不免对福尔摩斯用这个借口掩饰他的失败有些轻视。
“虽然留下来的痕迹很少,不过我还是观察到了一些东西。”福尔摩斯眯着眼睛,靠在躺椅上说,“这只表是你哥哥的,而且是你父亲留给他的。它差不多是五十年前制造的,表上刻的代表你姓氏的‘W’和制表的时期差不多,因此,我断定这是上一辈的遗物。你父亲已经去世多年,按照习俗,珍贵的东西多数传给长子,所以它应该归你哥哥所有。”
“是的。”
“你哥哥的性格放荡不羁,他原本有很好的前途,不过他很爱喝酒,结果生活潦倒,最后因为好酒而死。”
听了这话,我难过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福尔摩斯,你可真不够意思,你一定早知道了我哥哥的境况,竟然还用这样的手法来嘲弄我。”
“亲爱的华生,我只是观察这只表推测出来的啊。要知道,我连你有一位哥哥都不知道呢。”福尔摩斯和蔼地说。
我想想果真如此,便又忍不住问:“那你是怎么推测出来的呢?”
“你看,这只表上有很多划痕,说明他经常把零钱、钥匙什么的随手和它放在一起,对这么一只价值五十多英镑的表这么不在乎,说他放荡不羁毫不过分吧?一只表已经这么贵重,那他得到的遗产一定更丰富。
“但是,看这里,这是当铺里用针尖刻的号码,每当一次就会多一个号码。这里至少有四个,说明你哥哥经常会陷入窘困,不过他境况一好就会把表赎回来的。”福尔摩斯分析说。
我忍不住点点头。
福尔摩斯接着说:“再看看这个给表上弦的里盖,围绕孔部有上千个痕迹。这说明他经常喝醉,才会手腕抖动,留下这么多痕迹。顺便说一句,醉汉的表没有不留下类似痕迹的。”
“真是对不起!”我诚恳地向福尔摩斯道歉,为自己误解他而道歉。
福尔摩斯挥挥手,耸耸肩,表示一点都不会放在心上。
这时,房东太太进来了,手里拿了一张名片。福尔摩斯接过来看了一下说:“哦,梅丽·摩斯坦小姐,好像没听说过。不过没关系,赫得森太太,请她进来吧。”
很快,摩斯坦小姐迈着文雅的步子进来了,她有一双漂亮的蓝眼睛,非常有神,一看就是一个有智慧的姑娘。
她嘴唇颤抖,双手无措,看起来非常不安。她说:“您好,福尔摩斯先生。我是一个家教老师,我的女主人西色尔·弗里斯特夫人介绍我来找您。”
“很好,请说说您的案情吧。”福尔摩斯搓着双手,兴致勃勃地说。
“是这样的。”摩斯坦小姐说,“多年来,我一直有个困惑,因为每年的同一时间都会有人给我寄一颗珍贵的珍珠,目前已经送了第六颗了。所以我的女主人建议我来找您。”
福尔摩斯问:“这真是怪事,您认为谁会寄来这些珍珠呢?”
“我是个孤儿。”摩斯坦小姐叹口气说,“世上唯一的亲人——我的父亲——早在十年前就莫名地消失了,但是除了他可能会给我这些宝物外,我再也想不出别人了。”
摩斯坦小姐说,她父亲是一位驻印度的军官,由于她母亲去世得早,所以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往爱丁堡读书。1878年的一天,她父亲忽然从伦敦给她发了封电报,约定在伦敦的朗厄姆旅店相见。
但当摩斯坦小姐赶到那里时,并没有见到她的父亲,旅馆的人说她父亲的确订了房间,但是当天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
摩斯坦小姐在旅馆里等了一天,还是没有一点消息。没办法,她只好报警,在各大报纸上登寻人广告。可是,仍然一点消息都没有。看来父亲确实已经在人间消失了,直到六年前有人给她寄珍珠,才又让她燃起了希望:父亲应该还活着,只是不方便出现。
“你父亲失踪的日期还记得吗?”
“记得。1878年12月3日,差不多有十年了。”
“他的行李当时还在吗?”
“在旅馆里,有一些衣服和书籍,哦,还有不少安达曼群岛的古玩,他从前是那里监管囚犯的军官。”
福尔摩斯打开记事本记了一下,又问:“他当时在伦敦有没有朋友?”
“只有一个,舒尔托少校,我父亲在安达曼群岛的一位同事。我们当时去问他,他说他连我父亲回到英国这件事都不知道呢。”
“珍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寄的?”
“1882年5月4日,大约六年前,我在《泰晤士报》上发现一则广告,征询我的住址,还说会对我有利的。不过广告下面没有署名和地址,我猜想是父亲在找我,就在广告栏里登了我的地址,当天就有人寄给我一颗大珍珠,以后每年都会在同一日期收到一颗同样的珍珠。”
说着,摩斯坦小姐拿出她带来的一个扁平盒子,里面有六颗我从未见过的上等珍珠。她又拿出一封信,说:“这是今天早上收到的。”
福尔摩斯接过来,认真查看了一番,“嗯,邮戳是伦敦西南区,信纸非常好,看来写信人非常讲究。嗯,‘今晚请到莱西厄姆剧院外左边第三个柱子前等我。您如怀疑,可以带两个朋友一起来。您是被委屈的女子,一定会得到公道。另外,请不要带警察来,否则就不能相见。您不知名的朋友。’哈,真有意思!”
“福尔摩斯先生,您认为我应该怎么做呢?”
“去,咱们一定得去!”
“好的,我晚上六点再过来。”摩斯坦小姐文静地笑笑,告辞走了。
刚刚送别摩斯坦小姐,早上原本还精神蔫蔫的福尔摩斯立刻像刚睡醒的狮子,愉快地吹着口哨,出门去了。
四个签名的故事
一直到晚上五点半,福尔摩斯才兴冲冲地回来了。“嘿,这个案子没什么神秘的。”他兴奋地对我说。
“什么,你已经把真相搞清楚了?”我惊叫起来。
“嗯,我发现了一些细节。瞧,《泰晤士报》刊登了前驻孟买陆军第三十四团的舒尔托少校在1882年4月28日去世的讣告。”
“这是什么意思?”
“很明显!摩斯坦上尉在伦敦最可能去拜访的只有舒尔托少校一个人,可他竟然说毫不知情,这不值得怀疑吗?另外,四年后舒尔托死后不到一个礼拜,摩斯坦上尉的女儿就收到了珍珠,还说她是‘被委屈的女子’。这说明什么?很有可能舒尔托的继承人知道一些秘密,要来补偿她。”
“可那继承人为什么现在才写信,何不在六年前还她公道呢?”
“嗯,这其中肯定还有一些问题。”福尔摩斯说着,拿一把手枪放在口袋里。看来,他预见到今晚的行动有些冒险。
晚上六点,摩斯坦小姐来了,她听了我们的疑问,说:“舒尔托少校和我爸爸都是安达曼群岛驻军的指挥官,我爸爸经常会提起他的。噢,福尔摩斯先生,您看,这是我从我爸爸的皮夹里找到的,不知道有用没有,我还是把它带来了。”
那是一张旧纸,福尔摩斯用双层放大镜看了一遍,说:“这是印度的土产纸,似乎是一所大建筑的建筑图。哦,纸的左上角有一个神秘的怪字,还有几个文字,‘四个签名——琼诺赞·斯茂、莫郝米特·辛格、爱勃德勒·克汗、德斯特·阿克勃尔’。嗯,我要好好想一想……”
说完,福尔摩斯就陷入了沉思。这一路上,他就一直沉默不语,借助怀中手电筒的灯光,不时在记事簿上写着什么。
那是九月的傍晚,天气阴沉,浓郁的大雾笼罩了整个伦敦。街道上一片泥泞。很快,我们来到了莱西厄姆剧院,只见两旁入口处的观众拥挤不堪,双轮和四轮马车川流不息。
我们刚刚走到第三个柱子前,一个身材短小、面貌很黑的男子就驾着马车来到了我们身边。他先向摩斯坦小姐打了招呼,又追问我和福尔摩斯是不是警察,等得到了否定回答后,他才让我们上了马车。
马车开始快速奔跑起来,街道上雾气很大,令人感觉神秘而沉闷。我发觉摩斯坦小姐有些紧张,于是就竭力说一些我在阿富汗冒险的故事,希望能消除她的紧张和不安。其实,我当时的紧张并不亚于她,所讲的故事也乱七八糟,至今她还记得,我如何在黑夜里用一支双筒枪打死了一只钻到帐篷里的小老虎。
马车一直在奔跑,我很快迷了路,只知道走了很远,很远。福尔摩斯却丝毫没有受影响,车子每经过一个地方,他都能喃喃地说出我们的方位。
忽然,马车转入一个灰暗的区域,这里是郊区扩建的新区域。灯光昏暗,一片寂静。马车停下来,另一个仆人开门把我们迎了进去。
这是一个奢华的房间,窗帘和挂毯都很考究,软软的地毯,踏上去像走在草地上一样。房间的装饰富有华丽的东方风味,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一位个子不高的秃头男子站在那里,看上去三十岁左右。他打量了一下我们,不安地站在那里,显出一副紧张又可怜的神态。
“您好,摩斯坦小姐。”男子紧张地自我介绍说,“我是塞迪厄斯·舒尔托,您父亲的朋友舒尔托少校的儿子。”
“您好,这位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这位是华生医生。”
“医生?”他听了兴奋地喊叫起来,“太好了,快帮我听听我的心脏吧。我觉得它好像出大毛病了。”
我帮他听了一下心脏,“心脏很正常,您只是有些紧张罢了。”
“是的,我是有些焦虑。”他说着,不安地看了一眼摩斯坦小姐,遗憾地说,“您父亲是死于心脏病发作,否则您还能见到他呢。”
摩斯坦小姐的脸色一下苍白了。她喃喃地说:“我,我心里明白,永远见不到我父亲了……”我爱怜地看着她,怒视塞迪厄斯,生气他的话太直接,伤了摩斯坦小姐。
塞迪厄斯没看懂我的脸色,反而更激动地讲起了去世的摩斯坦上尉。原来,摩斯坦上尉失踪那天的确来找过舒尔托少校,他们在分宝物时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摩斯坦上尉突发心脏病,摔倒在地上,撞破了头,不一会儿就死了。
舒尔托少校非常害怕,因为他们当时正在激烈地争吵,他害怕警察会认为是他害死了这位老朋友,就和仆人偷偷把他埋掉了。他一直隐瞒着这件事情,直到他病得快要死去的时候才告诉他的两个儿子,并要儿子们找到摩斯坦小姐,给她一部分宝物,因为那是她父亲应得的。
塞迪厄斯的双胞胎哥哥巴索洛谬并不同意把宝物分给摩斯坦小姐,塞迪厄斯竭力劝他哥哥,最后他终于同意每年寄一颗珍珠给摩斯坦小姐。当然这些珍珠只是宝物的一部分,因为其他宝物在舒尔托少校突然死去后就不知去向了。
“你父亲从哪里得来的宝物?”福尔摩斯突然问。
“我不知道。但父亲似乎对这些宝物很紧张,唉,我也很紧张,瞧,我都成了病人了。”塞迪厄斯说着穿上厚厚的大衣。虽然那天晚上天气闷热,他还是穿得厚厚的,而且戴上了一顶兔皮帽子。
舒尔托少校一生都被恐惧缠绕着,他平时每次出门都要带着保镖,做任何事都万分谨慎小心。尤其是他去世前收到一封从印度来的信后,大受打击,本来就有病的身体更加糟糕,而且对装有木腿的人特别敏感,有一次他还打伤了一个装有木腿的英国商人。
就在他去世的那天晚上,塞迪厄斯兄弟俩都在身旁守着他,突然,舒尔托少校惊叫一声,手颤抖着指向窗外。塞迪厄斯兄弟俩急忙回头,看到窗子上有一张被拉长的、凶狠的脸。舒尔托少校受了惊吓,没来得及说出宝物的下落就去世了。
第二天早晨,他们发现父亲卧室的窗户开着,所有的柜子、箱子都被翻动了,在箱子上还钉了张破纸,上面写着“四个签名”。
“‘四个签名’?”福尔摩斯感兴趣地挑挑眉毛,让塞迪厄斯继续说下去。
塞迪厄斯和哥哥知道那个神秘人在寻找父亲的宝物,他们当然也没闲着,花费了几个月时间把家中各个角落都挖了个遍,可是连财宝的影子都没找到。塞迪厄斯有些失望了,他哥哥巴索洛谬不肯放弃,还在一直寻找。
“最终找到了吗?”我忍不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