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深陷原始部落库库尔族(4)
吃过食物的红色面具人再和戴黑色面具的人开战,这次,戴红色面具的库库尔族人有如神助,威力大增,很快就将戴黑色面具的外族人打得落花流水,丢盔弃甲而逃。
岳阳看过这段表演,突然感到一丝震动。那古朴笨拙的原始舞蹈表演,和那充满节奏感的音乐,那被简化的战争中,库库尔族战士食用摆放在那名少女身体上的红色果实,似乎在隐喻着什么。他不敢肯定,但总觉得那种暗含的隐喻,让他感到背脊发凉。
同样感到震惊的还有在一旁暗中握拳的巴桑,舞蹈的形式并未给他带来太多震慑力,让他感到不安和紧张的是那种鼓点的敲击声,那紧促的好似战斗的节奏给他带来莫名的恐惧感。他知道,或许在记忆的深处,曾经听到过这样的声音,但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他却不愿也不能回想起来。
接下来开始库库尔族的全民庆典,大家都加入其中,开始和歌起舞,男女老少,一同狂欢,岳阳和张立急不可耐地冲进舞台,和那些库库尔族人打成一片。卓木强巴站在一旁,也能感受到库库尔族人的热情洋溢和兴高采烈。
远处,几名库库尔族猎人正驱赶着一只挂了红绸的好似羊一样的动物,看来应该是羊驼了。当先一人持了个木杯,用树枝沾水洒水开路,嘴里念念有词,另一名拿着铁器的赤膊壮汉似乎等着准备对它开膛破肚。卓木强巴问巴巴·兔道:“那是在做什么?”
巴巴·兔微笑道:“是在放生,既是为了庆典,也是为了庆贺你康复啊!”
“哦。”卓木强巴望了望,觉得这一幕十分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谁知那个赤膊壮汉拿着铁器,竟然准确无误地捅进了那似羊动物的胸腔,鲜血顿时从那铁器中喷涌而出,显然直插心脏。那动物被几名库库尔族人抱牢了四肢,挣扎不脱,抽搐了几下,倒地死了。看到这个场景,卓木强巴想起来了,这好像一场法事,自己以前在西藏见过类似的场景。难道说,原始文明间,真有着惊人的相似性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卓木强巴不由问道:“不是放生吗?怎么……”
巴巴·兔解释道:“我们所指的放生,是指彻底解脱。首先为那羊驼打开生命之洞,也就是心脏,然后切断动脉,剥皮后切成肉块,放在不同的容器里,按照肉的部位不同而有严格的等级区分,用三角支架烹煮,然后今晚会有一个宴请宾客的仪式,大家会为你唱表示感谢的赞歌。你看,大家都来了。”
库库尔族人载歌载舞,热闹非凡,他们拿出最好的食物款待少头领的恩人,用最隆重的礼节祝福卓木强巴。
这天晚上大家一边喝酒,一边有人跳舞作乐,利爪斟了十碗酒,向卓木强巴一伸手。卓木强巴淡淡一笑,面不改色地将十碗酒一饮而尽,让利爪大跌眼镜。他原本是想说,一人五碗,既有示好,也有再分高下的意思,没想到卓木强巴竟然独饮十碗,而且若无其事,这份本事,他是自叹不如。而库库尔人以能饮烈酒为英雄,卓木强巴自然又大大地风光了一次,为他斟酒的巴巴·兔,眼里自有他意。他们哪里知道,姑且不论卓木强巴的藏族出身,就是他常年在商场摸爬滚打的经历,那早就是久经考验,这十碗酒自然是小菜一碟。稍后,在桌席上,利爪非常诚恳地邀请卓木强巴他们在部落里多留几天,称他们是库库尔族人最尊贵的客人,巴巴·兔也表示了同样的意思,但卓木强巴却委婉地拒绝了。
“为什么要急着走呢?”不仅巴巴·兔一脸失望,连张立与岳阳也是一脸失望。
卓木强巴老实答道:“其实我们这次的目的,只是穿越这片丛林,作为对我们野外生存训练的一种历练。至于搞成现在这个样子,连我们也没有想到。原本计划时间总共只有十天,现在时间过去一半了,我们又白白耽搁了两天,既然伤已经好了,我们就必须尽快赶路,才能弥补时间上的损失。”
岳阳在一旁提醒道:“可是,游击队的人就守在库库尔族的领地周围,就等我们出去呢。”
张立也道:“是啊,这次我们不知道是接受的什么训练,被毒贩子和游击队双重追击,别说是我们,就算是正规特种部队来,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吧。十天想穿越这片丛林,我看根本不可能的,我们不如就待在这里,等十天一过,他们就应该来寻找我们了,要不然到时候再与他们进行联络,就算我们又失败一次好了。”
卓木强巴双眉一拧,巴桑已经冷笑起来:“哼,这可不像是特警说的话啊。训练的目的,就是要面临各种险境,也包括了与敌人对抗,就这么放弃的话,那不仅仅代表这一次失败,而是所有的训练都白费了,根本就没有机会迎接更高难度的挑战,你明白吗?”
张立道:“可是,我们现在连基本的武器都没有了,我们拿什么去和那些游击队对抗?这次受了伤,还有库库尔族人帮我们,那么下次呢?下次你和强巴少爷或是别的人,包括我、岳阳,我们再倒下,还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巴巴·兔不知所措地看着这四名客人,他们怎么说着说着就剑拔弩张的样子。卓木强巴道:“好了,好了。没什么好争论的,以少胜多、以劣势扭转局面,赤手空拳游刃于敌人的重重火力包围之内,这也是我们训练的科目之一。我们一直接受的野外生存训练,就是要靠双手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中营建出适于自己生存的形势。不可能扛着大规模的军事武器到处跑的,更多的时候,我们要靠自己的……头脑嘛。这次形势对我们不利,谁又说我们非得去与游击队拼武器多,据我所知,库库尔族,不是还有一道后门可以出入吗?”最后一句话,却是用英文说给巴巴·兔听的。
巴巴·兔结巴道:“那个,是没错啦,可是那里,那里怎么能通过呢?那里被划作阿赫·贝奇安息的禁区呢。”
岳阳道:“真的要走那里吗?那里好像是连库库尔族人也禁止入内的丛林死地啊。”
卓木强巴问道:“和走游击队武装守着关卡的原始丛林比起来,你觉得哪个更危险?”
巴桑道:“都很危险。据库库尔族人的历史记载,从十六世纪起,西班牙人、德国考古学家、美国探险家,很多人都陷入那片丛林没有出来,那是一片被称作探险家坟墓的叹息丛林。最后一次是1965年,英国探险家莫拉尔的生命历程在丛林中画上了句号。”
卓木强巴拍着巴桑肩膀打气道:“没有关系的。别忘了,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如今的科技日新月异,一九六几年的人不能通过,并不代表我们也不能通过。”
巴桑斜睨着张立和岳阳道:“我倒是无所谓。”
卓木强巴看看张立,张立低头不语,再看看岳阳,岳阳想了想,道:“死就死吧,谁叫你是队长呢。”卓木强巴微微一笑,道:“那好,就这么定下了。”
利爪通过妹妹翻译道:“既然你们执意要走,我们也不能强留,就让我们今夜尽情地开怀畅饮吧,查亚克神会保佑你们的。”
“来,干杯!”
……
神坛私语
狂欢之后,曲终人散,巴巴·兔带着卓木强巴上了祭坛,天上星辰依旧,只是月光暗淡。高贵的公主散开一头秀发,双手抱膝蜷坐在祭坛中央,带着孩童般欣喜的眼神,望着浩瀚的夜空道:“小时候,我就常常一个人到祭坛上来看星星。那些星星看上去是那么遥远,又好像离自己那么的近。那时候,我就常常想,丛林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但那时我还不敢有这样的奢望,离开丛林到外面的世界去,真是一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后来,到丛林里来的人越来越多了,有毒品贩子要从我们领地借路通过,游击队希望双方避免发生冲突,而还有些人喜欢你们所谓的珍稀野生动物。我从他们那里听到很多外面的故事,有百层的高楼,有飞行的飞机,甚至人都能够上太空了,据说能直接飞到月亮上去。”
说着,巴巴·兔回头看着卓木强巴,后者正专注地听着,她又说道:“我十五岁那年,我的丈夫死于丛林之中,按照族人的说法,是触怒了丛林之神,天知道他怎么死的。可是我父亲当时说了一句话,生于丛林,长于丛林,死于丛林,这是最好的归宿。当那个男人被抬回来时,半边身体都发黑了,我从未有过那样的恐惧,我突然想离开这里,从未有过的强烈渴望,但是族里的规矩是没有族长同意不允许这样。族长——我的父亲,他有那个权力,却坚决地不答应我。”巴巴·兔眼里闪过一丝狂野,“后来,我找到一个来收购野生动物的男人,陪他睡了两晚,只有一个条件,让他带我出去,走出这片丛林,这该死的看不到边的丛林!他答应得很好,可是到头却又反悔了,他想把我杀死在丛林里,然后抢走我身上的配饰,却被我哥哥一箭射死了。后来,或许是由于父亲觉得亏欠了我,才同意我走出丛林,他们先送我去圣菲波哥大读书,后来又去美国。其实,我父亲也算一个开明的族长,他说,外面的世界在变化,我们部族要生存下去,就必须知道得更多。他希望我学成回来,能给部族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
随着一声叹息,祭坛上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卓木强巴能感受到眼前这名女郎的忧伤,担负起改变一个部落命运的使命,对谁来说都是太过残酷的责任,何况是名年轻的女性。巴巴·兔道:“我很害怕,在外面待得越久我就越害怕。因为我知道,我无力改变些什么,要改变一个部落,改变他们千百年来的生活习俗和文化,那真是太难了。部族要想获得新的发展,就必须离开丛林,可是一旦离开丛林,这个部族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我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出去了十年,回到部族后发现大家依然过着那种落后的生活,以后每当不顺心时,我就会一个人溜出去,这就是你上次看到我和我哥哥起争执的原因。他们想我回去,我却不愿意,按照族里的规矩,呵呵,我是不能再嫁人了。”
巴巴·兔又望着星星,长长的睫毛下,星辰在她眼中闪烁:“我在读书时,也有过几个男友,可他们一听说我是部落族长的女儿,竟然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我记得最清楚,有一个男友,他吃惊地问我,听说有的部落里,男女交媾之后,女方会把男方吃掉,是真的吗?哈哈,真是好笑啊,我还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部落。”
巴巴·兔笑着,她的眼中,忧伤却更加明显起来,她突然站起来,转了一个圈,缎子般光滑的肌肤,在月光下如脂凝玉,秀发就像银河飘落,美丽的眼睛和那俊俏的五官,勾勒出如皎月般迷人的脸庞。饱满而浑圆的双乳,骄傲地挺立在月光下,微微颤抖着,紧绷的肌肤没有一分多余的脂肪。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显示着这是一个年轻而旺盛的生命,一朵正在怒放的鲜花。巴巴·兔迷离地看着卓木强巴,问道:“我美吗?”
卓木强巴点点头,虽然没有称赞,但他的目光是赞许的。只见巴巴·兔有如一个赌气的小女孩,狠狠地道:“如果我能碰到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我会和他远离这里,再也不回丛林来。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一直都是。”
随着呼吸,她的胸膛上下起伏着,卓木强巴示意她坐下。巴巴·兔在卓木强巴咫尺之间抱膝而坐,一双慧眼在月光下如一泓秋水。她长久地看着神坛之下,那里,百余间草屋安息阵列,那是她的全体族人,她肩负着改变他们命运的使命。卓木强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安慰人本不是他所擅长的,只能陪着巴巴·兔陷入无声的沉默。夜更深了,微凉的和风拂动了谁的长发,星光辉映,雪白的月色普照在谁的肩头。巴巴·兔全身都被皎洁的月光笼罩,黑发如夜,肌肤如月,她仿佛化作一位凝思的女神,只能远远地用怀着崇敬的目光去打量。卓木强巴的酒意又涌上头来,蒙眬中为谁迷醉了。
在那天地消融,唯有月光女神的空间,隐隐传来了天籁之音,那歌声幽怨哀婉,如杜鹃啼血,黄莺送子,让听者的心为之颤动。仿佛一种来自天堂的哀伤,深深地思念着什么,足以勾起人们心灵最深处的伤痛。卓木强巴在迷茫之间,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那歌声揪去,时而失落,时而感伤,虽然还没有恸哭的悸动,但自己灵魂深处那道被封印得最深的记忆之门,就在那一声声悲壮凄婉的诉说之中,不经意间,被敲碎了。
卓木强巴从梦幻般的感觉中惊醒过来,原来是巴巴·兔在低声吟唱,虽然听不懂歌词,但音乐无界,声音原本就不是一定要听歌词的。那歌声,时而像是风过密林的轻声,时而又像山涧细泉的低吟,时而如万军征战的激昂高歌,时而如漫天繁星的窃窃私语。卓木强巴静静地听着,仿佛听懂了其中的意义,如史诗般悠长,如史诗般悲壮,人间的喜怒哀乐,人世的漫漫长途,皆在那曼妙的歌声中鼓荡。
歌声渐低,最后曲调一变,宛若安儿之曲,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历经艰险的人,带着满身的疲惫,终于回到母亲的怀中。舒适,安心,没有任何的作伪,也找不到半点虚假,可以让你完全地放松,闭眼长眠。不知何时,巴巴·兔已停止了歌唱,可卓木强巴的耳中,那声音,仿佛还飘荡在九天之上,大地与之共鸣,那近乎西天的梵音,让人的心灵得到彻底的洗涤。
卓木强巴的心,前所未有地激荡跳动着,久久无法平息。巴巴·兔开口说道:“只有唱这首歌,我的心情才会好过一些,将心中的烦郁都一扫而空,随歌声宣泄。”
卓木强巴平复心情道:“这是什么歌?”
“是我们的圣歌。”巴巴·兔自豪道,“我们的祖先,将库库尔族的由来,库库尔族曾经辉煌的历史,用歌声传唱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