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韬武略说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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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巧施空城计

曹操脑袋里有瞬间的空白:怎么办?

自兴平元年,曹操二次攻打徐州,半路被张邈、陈宫联手出卖,不得不火速回军之后,战事一直不顺利,要不是程昱劝说,差点连妻儿都送去邺城给袁绍当了人质。到兴平二年春,方才缓过一口气。

五月,曹操斩了驻军野的吕布部将薛兰、李封,进而驻军乘氏县。

这时候徐州牧陶谦的死讯传来,曹操怔忪良久,竟不知该欢欣仇人之死,还是遗憾他没有死在自己手里。因料想陶谦这一死,徐州后继无人,定然民心不安,曹操跃跃欲试,想先取徐州,再回头拿下兖州。

因为他的这个念头,荀彧与他促膝长谈终日。

荀彧说:“从前高祖占关中,光武据有河内,都是尽力巩固立足点,然后进则足以胜敌,退尤能坚守,所以即便有失利,也最终能够得到天下。如今兖州就是将军您的‘关中’、‘河内’。如果您放弃兖州,而东向图谋徐州,留兵多,则兵力不足,留兵少,则须得百姓守城,不说收麦,就连上山砍柴都不能。如这时候吕布趁虚进攻,人心浮动,万一将军再急攻徐州不下,则何以归?”

曹操是个很能听得进意见的人,特别是荀彧的意见。他之前被仇恨冲昏的头脑,经过这年余波折,也已经冷静下来。权衡利弊,他知道荀彧是对的,便依荀彧所言,分兵进攻陈宫,使他不能西进,然后趁机收割麦子。

正六月,新麦熟时。

曹操把剩下的兵都派出去收麦,他几乎能够闻到阳光下麦子的芬芳,那芬芳让人愉悦。

过去几年的征战,让他越来越认识到粮草对于战事的制约。血的教训,若非粮草食尽,初平四年出兵,就大可以拿下徐州,不教陶谦老匹夫安安稳稳死于床榻之上,他不无惆怅地想。只是这些年,流匪,灾荒,瘟疫,战乱,百姓不能够安心在土地上耕作,没有人,哪里来的粮呢?

如今他手里倒是有人——之前收了黄巾三十万,男女老少都有,只苦于没有地。

正想,忽斥候来报:“吕布、陈宫领军来战。”

“多少人?”曹操眼皮猛地一跳:要知道如今他手里,连杂役在内,都不足千人。

“约有万余兵马。”

即便以曹操的智计百出,也足足有一刻钟说不出话来。兵法上说,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能战之,少则逃之——以十分之一不到的兵力,别说战,就是守,都是个笑话。逃也不能,天下谁不知道,吕温侯骑兵之强?

战不能,守不能,逃也不能,要是被吕布、陈宫拿下,必无生理。

曹操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瞧见营盘以西的大堤,大堤以南有密林,树木幽深,枝叶繁密,风过去,树叶哗啦啦作响,恍惚若有人。连他都能错觉有人埋伏,何况素知他用兵奇诡,对他深具戒心的吕布、陈宫?

前后思量一回,大觉可行——如不行,也再没有别的办法。

便吩咐下去:“去,把附近的妇人都给我找来!”据说春秋末年,孙武向吴王阖闾献兵法十三篇,阖闾不信任他实战的能力,曾令他以妇人为兵,操练兵法——如今他也算是追仿先贤了,曹操不无自嘲地想。

倒是传令兵迟疑了片刻:妇、妇人?他心里嘀咕,都这时候了,找妇人来做什么,妇人能顶什么用?

难不成妇人能守营、出战,将军不会是吓糊涂了吧,她们连刀枪都拿不起呢。

让他惊掉下巴的是,到他找来附近的妇人,曹操竟真的命人发放武器,领她们到矮墙上去,守住营盘。

这些妇人素日里不过操持家务,纺线,洗衣、做饭,最多参与耕作,便有些力气,又哪里见识过刀枪,更别提训练,都不曾习口令,远远瞧见轻骑奔来,遮天蔽日的烟尘,一时惊惶、恐惧、推搡、吵嚷,哪里像是军营,倒像是市集了。

上下都不明其意,只是曹操端坐营中,岿然不动,到底给了他们信心——主将没走,就还有希望。毕竟,如果主将弃营而逃,他们是肯定会被放弃的。

曹操又吩咐剩余士兵隐入堤南密林中。

吕布与陈宫的大军越来越近,却不见曹操出营应战,莫非是打算守营?忽斥候来报:“曹贼以妇人守营。”

“什么?”吕布怒起,提鞭抽了斥候一鞭:“胡说什么!曹阿瞒怎么可能使妇人守营,莫不是你偷懒没有去察看?”

然而越来越多的斥候回来禀报,营地上并不见士兵,只有妇人持刀持枪,守在营墙上。

吕布与陈宫虽然知道自己这一回突袭,很出其不意,但是待听到曹操以妇人守营,反而相互迟疑起来:“莫不是有诈?”

“妇人能做什么用,曹阿瞒纵然兵少,也不至于此。”曹操善使疑兵之计,吃亏的也不止一个两个。

“没准是空营?”

“如果是空营,那兵在哪里?”

“看!那边——”有人扬鞭指向西边堤南密林,密林中光影交错,看不到人,只隐约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再仔细看,竟能看到士兵的衣角!有埋伏!陈宫迅速估算出密林中可能埋伏的兵马:“看来竟是早得到消息,早有准备了。”

原想打他个措手不及,既然早有准备,吕布和陈宫的战意就为之一消。曹军强悍,他们已经领教过多回,要以硬拼硬,对方是以逸待劳,实在没有胜算。不如退兵,陈宫这么想,吕布也这么想。

忽有人质疑:“会不会是曹贼手中兵力不足,所以才连妇人都驱赶上墙头守营呢?”

一句话,把吕布的心又烧得热了起来,如果真如此,这一战,即可擒曹操,那么兖州,就真的是他的了。

吕布把炽热的目光投向陈宫,陈宫沉默良久,却只是摇头:“此必是诱饵。”

吕布心有不甘,勒马在营外盘旋。

“将军?”曹操左右都劝道:“将军呢不如且避一避?”

“无妨。”曹操口中这么说,心里也着实捏了一把汗,要吕布就这么冲进来,那可是千军万马,个人武勇决计无法抵抗。陈宫能在他征讨陶谦的时候背叛,可见心中积怨,断不会留他性命。

幸而,大军踌躇半晌,终不敢冒进,领军往南十余里扎营。一直到天色晚下去,吕布也还在想:万一呢,万一曹阿瞒今儿是真的手里没兵,不得已派妇人守营呢?而陈宫已经在扼腕顿足:上当了!

这时候曹操已经在笑吟吟同归来的部将们说起白日惊险,部将听说陈宫、吕布大军来袭,都后怕不已,纷纷骂道:“竖子敢尔!”

又有建言:“不如我们今儿晚上偷袭他们的营地?”

夜袭是曹操常用是战术,然而这一次他却摇了头,笑说:“不急,诸位且自安歇,养精蓄锐,我料陈宫、吕布明日再来。”

果然次日,陈宫、吕布又领军前来——陈宫已经想得明白,曹操不是有埋伏,是确实兵力不足。这日前来,见营中如故,只在堤外布有不多的兵士,不由心中冷笑:曹阿瞒是以为能骗过他一次,就能骗他一世么。

催军益进,直奔大堤而去。

曹军明明兵少,却不退反进,俱是轻骑兵,双方逐渐绞战在一起,陈宫、吕布渐渐就占了上风,正得意时候,忽听得战鼓转急,密林中大军杀出。

“又上当了!”陈宫大恨。

陈宫、吕布大败而退,曹操于是取定陶,仍依荀彧之策,稳打稳扎,逐步推进,渐渐恢复一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