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欧培拉与麻辣烫
李乐逸带她来到附近一家上海滩赫赫有名的咖啡面包房：哆啦A梦的1001个愿望。店门的牌匾上有只硕大的哆啦A梦舔着舌头，进入店内，四周的墙壁是清新的天蓝色，图案是哆啦A梦、大雄、胖虎等人头顶竹蜻蜓在天上飞。
暖意融融的春日上午。
阳光照在李乐逸稍显苍白的俊颜上。
欧培拉蛋糕的巧克力咖啡香气阵阵入鼻，低筋粉蛋糕浓浓的甜蜜滋味漾在空气中。
他轻轻勾起唇角，抬头看一眼哆啦A梦式钟表：红樱桃状的分针正好指着八点五十分。
“时间刚好。”
他慵懒地扶额起身，从冰箱里熟练地取出针管和药剂，挽起袖子，针头刚要对准自己清瘦的胳膊时，只听到外面“轰”的一声，门破了——但见一个制服姑娘一脚踹开玻璃门，踢翻了凳子，箭似的飞跑进来。
“放下毒品！蹲下！警察！”警察小姐杏眼圆瞪，双手执枪，表情无比严肃。
“伤脑筋呀，警察不准病人服药么？”李乐逸倚着一只浅绿色的沙发靠垫，淡然望着来人微笑，还举起了那只持针的手。
“药？！你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溜冰’，还好意思说是药！”
警察姑娘一声狮吼，一手持枪，一手欲要擒他，步步逼近。
李乐逸望了她一眼，持针的手轻巧地向下一翻，便将液体注射入血管，继而，熟练地拈起消毒棉球，按在刚注射过的苍白皮肤上。
“是啊，治病的药。警察小姐，作为你的心理医师，我认为，你的确需要放松一下了，来，深呼吸，等待接受治疗。”他笑得如和煦的春风，“可是，你预约的时间还差四十分钟才到，容我……”
警察小姐抓起桌上的药剂，迅速研究起包装纸上的文字：“我下午还有任务的嘛！当然要提前来！为什么要用英文啊！烦死个人啦！我要拿回警局化验！”说着，已单手将一瓶药剂和针管收缴。
李乐逸抱着双臂，头痛道：“伤脑筋呀，警花姑娘区小洋，请放松一下，虽说是下午有任务，现在时间还早，你依旧可以用这段时间来享受你自己的生活。”
阳光照在这男子雕像般的脸上，他扬唇微笑，慵懒地斜倚在果绿色的沙发里。区小洋迎上他明润的瞳子，忽觉心中有什么在融化似的，手臂紧绷的肌肉在缓缓舒张，半分钟之后，慢慢松弛下来。
“乐风医生，我睡不好觉，还总做噩梦，见到粉末状和蓝色的东西就想开枪，一天到晚都在想抓坏人。你得给我想个法子，该开药就开药，该食疗就食疗！”警察小姐理直气壮道，说着，她挽起了一双袖子，坐在他的身边。
“还有九分钟，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下。”李乐逸说。
区小洋顺从地闭上眼睛，眼前先是那次执行任务时几天几天地潜伏，继而，是自己险些被犯人从二十一楼推下来的场景，之后，便是这个英俊温润的男医生安静的双眸，镜头来回地交织变换……
“时间到，来，回答我的几个问题。”李乐逸声音如牛乳般温柔敦厚，“第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最近总在意一件或几件事情，无论是吃饭、睡觉，还是走路，甚至……”
“是！下一个问题！”区小洋急躁地拍着桌子。
“第二个问题，你是否总是对自己的一些行为不放心，反复确认之后，依旧无法相信自己？”李乐逸说着，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蓝莓果茶，及一块欧培拉蛋糕。
“是！”区小洋端起欧培拉蛋糕便吃，三层的欧培拉海绵蛋糕，每一层都浸过咖啡糖浆，牛油、鲜奶油和巧克力奶油为馅，一口咬下去，咖啡香气浓郁，奶油牛油松软。
嗯，盛蛋糕的盘子不错，居然是纯银质的，应该挺贵。
“第三个问题，你是否很渴望做成一项艰巨的任务，以至于忽略了其他的事情？”李乐逸继续问。
“是！”区小洋已吞下一大块蛋糕。作为刚毕业的新人警察，她的确想做一番事业，立一次大功。
“那么，恭喜你，你最近工作状态很专注。不过，你的强迫症也日益严重。对此，我建议先采用‘森田疗法’，也就是‘顺其自然’法。”李乐逸又递上一块蛋糕，说道，“也就是说，请接受自己有强迫症这个事实，并学会发现身边的美好事物……”
听到这里，区小洋的脸“唰”地一红：“美好的……事物？”
嗯，眼前便有一个。
“对。譬如，今天的阳光十分美好，天是海蓝色的。街头的一家咖啡屋的甜点很好吃，路上遇见一只可爱的小狗，樱花又开放了，到处都有它的香气……再譬如，你看了一场能够满足视觉和心灵双重享受的电影，甚至江边的晚风，都可以是美好的。”李乐逸说。
区小洋摇头：“可是，我喝着好喝的咖啡的时候，会把加糖的纸包当成毒品；享受晚风的时候，忽然就想起明天还要抓贼；遇见可爱的小狗的时候，总想抱起来捏捏它的肚子，生怕有人把不好的东西藏在小狗的身上！好烦恼啊！”说着，她又咬了一口蛋糕，不小心瞥见了李乐逸诱人的锁骨，险些噎着。
“那就把你遭遇的一切都告诉我。没关系的。倾诉是一种最原始的减压方法。”李乐逸说。
区小洋便开始滔滔不绝地倾诉，从第一次执行任务到遇险；再到几天几夜未睡，在外地监视嫌疑人；再到参加了一场惊险的打斗。一直说到早上没来得及吃早饭……
一小时之后，六磅重的欧培拉蛋糕消失了大半。
离开时，区小洋干脆将剩下的蛋糕打包带走，一边指着李乐逸的鼻子训道：“糖尿病人不准吃蛋糕！下次看到你再吃，逮捕你啊！”
李乐逸款款微笑：“是，是，警花小姐，欢迎常来。”
遇上他暖融融的笑，区小洋脸上桃花绯绯。她抓起蛋糕，撒腿就跑。跑了两步，却又转身回来：“喂，你，你得配合调查，跟我走一趟！”
李乐逸依旧款款微笑：“好啊，警花小姐，要坐我的车么？”
“不麻烦！我开了警车！”区小洋说。
半小时之后，各种检查完毕，事实证明了他的清白之后，区小洋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虾子。
“笑什么笑？你卖笑吗！我们是缉毒的，不是扫黄的！你走吧。”说完之后，区小洋目送着他翩翩离开。
玉树般的人影消失时，她的师父楚耀歌拍了她脑袋一记，轻轻呵斥着：“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吗？瞧你这点出息！”
李乐逸回到绿色的诊疗室之后，从角落的冰箱里取出原料，开始在硕大的问诊室中央吧台内烹制下一道美味：挞皮，蛋挞水，芒果果肉；高粉和低粉、酥油、水混合，拌成面团，逐次添加水……放入烤箱烘烤。甜点岂能少咖啡？他开始仔细磨咖啡粉，煮咖啡。
六只葡式芒果蛋挞香喷喷出炉之后，他的机器猫咖啡拉花也已完成。此时，一位预约的姑娘姗姗而来，伴着一阵浓郁的麻辣烫香气。
“来晚了，医生，不好意思啊。”
来人大约1米68的个子，亚麻白连衣裙，帆布黑鞋，长发飘逸，白净清爽的五官面带微笑，一口大白牙，门牙有些对齿，不觉瑕疵，反增了几分俏皮。
李乐逸不觉一怔。
姑娘进入这间阳光满满、四周都是绿色靠垫的地毯式屋子时，身子一倾，麻辣烫的汤汁侧漏出来，洒在白底浅绿纹的地毯上。
长发姑娘有些着急：“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医生，对不起啊！”
声音清脆好听。
李乐逸无奈地笑笑：“伤脑筋呀——请进来吧，吧台上有蛋挞。”
姑娘摇头致谢，露出一口小兔子牙：“我不吃甜食，谢谢你喽。”说着，将麻辣烫和一碗凉皮放在地毯上，咬一口鱼肉丸，说，“太饿了，一会儿还要去加班，所以……”
“没关系。”他递上一杯咖啡，笑说，“现在可以讲了。”
姑娘边吃鱼丸和海带，边说：“我有被遗弃恐惧症。”
莫名地，李乐逸的心就一疼，人却依旧是面带微笑：“讲讲看，为什么会担心被遗弃？”
姑娘刚咽下一片鱼豆腐，故作安然地说：“就是怕受伤害，所以不敢谈恋爱，别人越追求我越想躲。把男人们吓跑了一打又一打。”
说着，姑娘开始吃凉皮，嘴巴“呼噜咕噜”地发出声响，似乎是辣椒放多了，辣得她不停地往嘴巴里扇风。
他忙递上一杯温开水，笑问：“为什么会害怕？曾经受到过伤害吗？或者，”他深呼吸一口，“和你童年的经历有关？”
姑娘一听，嚼着凉皮儿摇头：“可能因为初恋的时候被甩，从此不敢付出了。”
他有些紧张：“初恋？大约是什么时候？”
正说着，只听她的手机铃声响起，《哆啦A梦》的主题曲。
“啊，客户已经到公司啦？不好意思，我去公司了。”姑娘说着，抓起包冲了出去，“对不起啊，医生，我下次再来！”
浓重的麻辣油香弥漫在整间屋子里，仿佛橄榄绿色的沙发也是麻辣的了。
他似乎想起什么，将烤好的蛋挞晾在一旁，重新做了一份素食青菜和米饭，陈年的往事就随着幽幽的饭香气，慢慢在空气中扩散开。
——“一铭哥哥，我来看你啦！这是我从爷爷病房里拿的大石榴，请你吃！很甜的！”
——“对不起啊小妤，医生说不准我吃甜了。”
——“一铭哥哥，我带了《魂斗罗》，我们一起玩啊！”
——“好啊，这盒巧克力送给你。”
——“一铭哥哥，很难受吗？我去叫医生！”
——“小妤，我没事。”
记忆中，他童年的伙伴只有她。
那时候，他因为生病常驻医院，她总来医院探望。十二岁的李乐逸瘦弱得像一只小腊肠狗。八岁的辛小妤扎着两只小辫子，辫子上有粉色蝴蝶结……
她居然不认识自己了！
他怅然一笑，想到这里，翻开她的病历：辛小妤，26岁，洋酒广告文案策划，喜欢看美剧、动漫和男人之间的爱情。
看样子，她应该是收入不错的。可是，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天边飘来一朵冰淇淋似的云，像辛小妤小时候偷偷请他吃的那种蛋筒式奶油冰淇淋……
此时，警察小姐区小洋已在一家夜总会门外等候多时，还在啃着掠夺来的蛋糕，嘴唇已成了咖啡色。啃着啃着，就觉得眼前有个微笑的人面挥之不去：明朗的双眸，温柔的笑容，苍白的容颜带几分病态……
区小洋不自觉地咧开嘴，望着夜总会的门口傻笑。
“啪！”
大队长拍了她的脑袋一记：“这个L计划对我们很重要，你给我专心点！”
区小洋捂着被敲痛的脑袋，嘻嘻笑着：“是，是！”一面答应着，心中也生成了一个名叫“L”的计划。
春日的傍晚，樱花已然初绽梢头，粉的，白的……夕阳下镀了金色。
李乐逸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刚要离开心理咨询馆，却见一个扎马尾辫的姑娘迎面飞跑而来。
“乐风医生！你的药我赔给你！”
熟悉的声音，微带三分沙哑，四分顽皮，外加三分羞涩。李乐逸抬眼一看：昨日的小女警今天抹了点唇彩，大眼睛灵动地忽闪着，显得活泼而亮丽，只是那身打扮——运动T恤搭碎花雪纺裙，脚踩板鞋，略显不伦不类。更不伦不类的是她手中的一份礼品包装的——胰岛素。
“不用破费，乐风医生最不缺这个。”李乐逸苦笑，接过礼盒，拆开之后，刚要放入包中，手臂却被她牢牢擒住了。
“慢着！”她义正辞严地说，“我饿了！你还有昨天那种蛋糕吗？”
李乐逸笑说：“你的小铁手如果松开我，还有芒果蛋挞。”
区小洋松开他的手臂时，他白皙的手臂上已然落下了深深的红印子。
区小洋嘻嘻笑着：“芒果蛋挞吃不饱啊，请我吃饭怎么样？”
李乐逸笑问：“请你吃饭？”
区小洋的脸先是一红，紧接着，理直气壮道：“对呀，其实我想请你吃饭，但是你那么绅士，肯定不会让我买单啊！”
李乐逸道：“好吧，跟大叔走吧。”
区小洋脸上忽地一烧，跟着李乐逸走出写字楼时，四周华灯初上，繁华地段的四周尽是可以约会和吃饭的地方。
周围的情侣，有的在喂饭，有的手牵手，吃完之后，还可以看电影……想到这里，区小洋蹦跳起来，多日的疲惫已然了无影踪。她仿佛脚底踩着棉花糖一般，整个人都轻飘飘的。直耀上天空的霓虹灯光，像是一团火，直烧到她的心里，她不自觉开始哼歌：“呜啦啦啦火车笛，随着奔腾的马蹄，小妹妹吹着口琴，夕阳下美了剪影……”唱着唱着，还吹起了口哨。
“区小洋，这边。”
李乐逸带她来到附近一家上海滩赫赫有名的咖啡面包房：哆啦A梦的1001个愿望。店门的牌匾上有只硕大的哆啦A梦舔着舌头。进入店内，四周的墙壁是清新的天蓝色，图案是哆啦A梦、大雄、胖虎等人头顶竹蜻蜓在天上飞。
店里有哆啦A梦图案的铜锣烧、面包、蛋糕、雪丽糍糖，店员们一律穿着蓝色的A梦围裙。据说，这家面包房的帅哥老板会赠送每天的第999位、第1000位、第1001位顾客咖啡拉花。
李乐逸一进门，收银员站直了身子，自选柜处的店员也停止了手里的工作。
“乐逸哥晚上好！”
“乐逸哥晚上好！”
所有店员都在冲他颔首示意，还有几个新来的小姑娘鞠了个躬：“乐逸哥辛苦啦！”
“李乐逸，你是蓝胖子店的老板吗？”
——哆啦A梦，俗称蓝胖子。
“是啊，Sam，麻烦帮这位小姐打包一份欧培拉。”李乐逸对年轻的店员说。
欧培拉是法国知名甜点，是款有着数百年历史的蛋糕，浓郁的巧克力与咖啡味让巧克力爱好者迷恋。三层浸过咖啡糖浆的海绵蛋糕和牛油、鲜奶油以及巧克力奶油做成的馅，咖啡与巧克力的香味氤氲扑鼻，入口的松软感受美妙得难以形容。
“帅老板，嘿嘿，可以再送一包蓝胖子糖吗？”区小洋嘻嘻笑道。蓝胖子糖是这家面包房的特色之一，属糯米糍种类，是讨好女孩子的必杀物，十分畅销。
“不可以，这种东西可是有含义的哟。”李乐逸依旧温暖地微笑着。
“就一包！”区小洋收好蛋糕和糖之后，撅着嘴，随着李乐逸离开店面，“然后呢，我们去哪儿吃饭？”
李乐逸指着她手中的蛋糕盒：“这就是你的晚饭，不客气。”
区小洋知道自己是被拒绝了，却不死心地说：“好吧，不吃饭，那你送我回家怎么样！”
李乐逸抱歉地笑道：“不好意思，我今天身体不舒服，没有开车。”
“不要这样嘛！”区小洋有些不甘地撅嘴。忽然，她看到不远处有两个人鬼鬼祟祟的，立刻神情凝重起来，她一把将蛋糕和糖递给李乐逸，“帮我收着。”说完之后，一个箭步飞奔过去，怒喝一声，“警察！你们在干什么！”
对方被吓得拔腿就跑，区小洋穿越五条街，追着疑犯一路狂奔。疑犯的体力显然不如她，被铐起来的时候已累得口吐白沫。区小洋将他送回自己片区，再赶回来时，已是一个半小时之后。
店中，李乐逸正穿着蓝胖子围裙在店里为几个姑娘制作咖啡拉花：蓝胖子的眼，蓝胖子的嘴……他的长睫毛轻轻垂下一片阴影，修长的身材，希腊雕像般的五官，屡屡惹得女顾客们兴奋不已。
一杯咖啡拉花，两杯咖啡拉花，三杯，四杯，五杯……整整二十杯，最后一杯时，他似乎有些体力不支，轻拭了鼻尖的细密薄汗之后，坐在椅子上完成了最后的几杯。
“乐逸哥，你今天要不要紧啊？要不是我的拉花技术不够好……”店长问。
“没关系。”李乐逸笑说，起身时，却脚下一软。
“喂，你没事吧！”区小洋忙穿越人群，箭一般冲上前去扶他。
他却摆手道：“没事。”说着，扭头对店员们笑说，“辛苦你们喽，今天我先当逃兵了。”
“乐逸哥走好！”
“乐逸哥走好！”
诸店员礼貌送别。
区小洋像尾巴似的跟着他离开店门，跟着他过马路等出租车。
“不必跟着我，我没事。”李乐逸轻描淡写，“刚才只是吓唬他们，为了早回家。”
“骗人！你明明是眼前发黑，到现在你的步子还打着飘儿呢！”区小洋拍拍李乐逸的肩膀，“喂，要不要去医院？我舅妈是医生。”
“妇产科医生吗？”李乐逸笑问。
“当然不是！是骨科的！”区小洋还没说完，却见李乐逸转过身等出租车。
恰好一辆车经过，李乐逸挥手，十分绅士地为区小洋开车门：“司机师傅，送她回家。”话闭，关上车门。车中的区小洋气哼哼的，险些从腰间拔出抢来。
李乐逸独自招呼了另一辆车，上车之后，缓缓摸出手机，盯着屏幕上“辛小妤”的号码，许久之后，终于鼓起勇气，拨出去时，却是无人接听状态。
李乐逸苦笑一声，望着窗外的街景，轻轻哼着哆啦A梦的主题曲。哼完整首时，手机铃声响起，看到来电显示，他的眸子一热。
“喂，你好，辛小妤。”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和、淡然。“乐风医生你好，因为酒吧太吵，我没有听见，不好意思呀。”辛小妤大声说。
话筒那边果然聒噪吵闹，音乐声，玩色子声，杯筹交错声，总之是声色犬马。
“你在酒吧？一个人吗？”李乐逸看一眼手表：21点12分，不早了。
“不是啊，老板，我，还有两个唠唠叨叨的老外。”辛小妤笑说，“因为我们客户经理不在，我被抓壮丁来的。好在我英文很差，酒量却很好。”
“你喝酒了？”李乐逸的心忽地一紧。
“没关系，一点伏特加而已。”辛小妤回答。
-伏特加，烈酒中的烈酒。
“你在哪个酒吧？”李乐逸忙问。
“lemon。”辛小妤说。
“OK，一会儿见。”李乐逸从包里摸出两个撕掉包装的小药瓶，仰脖将药服下之后，侧过身，面对车窗上照出的自己的影子微笑。
原来，她是会跳sasha舞的。只是，那间酒吧他也偶尔光顾，为什么从没见过她呢？
——sasha舞又叫莎莎舞。它起源于古巴，在当今欧美和国内的一线城市十分流行，有美国纽约的莎莎舞（New York Salsa），哥伦比亚的莎莎舞（Columbia Salsa），美国洛杉矶的莎莎舞（L.A.Salsa）和古巴的莎莎舞蹈（Cuba Salsa），上海也有许多跳这类舞蹈的酒吧。
Lemon，上海滩最大的西班牙特色酒吧，三楼有露台，可以看到陆家嘴的全貌，东方明珠、金茂、环球就在眼前。抬头即是星空。每每，他跳一阵子舞，便会端一杯雪莉酒上露台来小憩一阵。这是一个西班牙风情十足的酒吧，进门便是两头色彩斑斓的斗牛迎接，墙上挂着各式的根雕，有猫头鹰、船帆、塞戈维亚古老的饮水桥……根雕就这样布满了大半个墙。毕加索的油画《梦》，是这里斑斓的地面砖。
来到这间酒吧时，舞池中的人一如既往地多，李乐逸在舞池中找到辛小妤时，她正搂着娇小的女老外跳男步，舞姿娴熟，灵活，略带男性的霸气，果然没有半丝醉意。
李乐逸心下一疼，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愣神之际，女老外已伸出白皙的小手。李乐逸款款接过老外的小手，冲辛小妤微笑：“你去歇会儿，我跟这位美女跳。”
辛小妤拍拍他的肩膀：“谢谢咯！一会儿让我们老板请你喝酒。”
李乐逸一面与老外跳着，一面打量辛小妤所在的卡座：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老外，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外胖老头，一个二十七八岁的英俊中国男人，虽是笑着，却笑得狡黠而深沉。此人似乎说的是纯正美语，手执色子摇着，偶尔象征性地输一次，喝得任性，张狂至极。
辛小妤并未接过中年老外的雪茄，一次次巧妙地避开老头的咸猪手，端详着自家老板的脸色，喝得大方。
一曲跳罢，李乐逸忙来到辛小妤身边，优雅躬身以邀请对方。辛小妤站起身，接过他的手时，胖老头却让她再喝一杯伏特加加冰。
“不好意思，我替她喝。”二十七八岁左右的中国男子说。
李乐逸笑道：“报歉，我邀请她跳舞，当然是我替喝。”
“咦，这位先生，我有邀请过你么？”二十七八岁的中国男子玩世不恭地笑着，狐狸般的狡黠双目里满是挑衅。
“抱歉，辛小姐是我的朋友。”李乐逸笑说，语气坚定。
这是李乐逸与那名中国男子眼神的第一次交汇。一个温润似水，一个却激荡似火，暗弱的灯光变幻中，两人的目光如碰撞出闪电一般，这两人似乎天生就是敌人。一种不悦之感瞬间占据了两人的内心。
辛小妤忙去夺酒杯：“不用你们替。我自己来！”
李乐逸抢过来仰脖饮尽，胃里立刻像被打了一拳似的。他勉强微笑着，带着辛小妤步入舞池，辛小妤迈开第一步时，踩了他的脚。
“对不起啊，我以为我还是男步。”辛小妤歉意地笑笑，露出一口小兔牙，一如儿时。
“没关系。小妤，你不认识我了吗？”李乐逸俯瞰着她，眉眼如昨，她怎么能忘记。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辛小妤将脑袋凑到他耳边。
“我说……”
话音未落，只觉得有人强将他俩分开，穿过俩人的中间地带，飞也似的窜了过去。
“不要跑！”
熟悉的母狮吼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