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兴衰全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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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蛰伏入贡 从肃慎到靺鞨(2)

向中原皇帝进献貂皮已有数千年的历史。《呼兰府志》记载:“自肃慎氏以来,历代贡品也”;《晋书》载:“肃慎贡貂皮”;《辽史》载:“开泰七年(1018年),铁骡五部岁贡貂皮六万五千”。《黑龙江述略》亦载:“黑龙江土贡以貂皮为重。”“贡貂,头等72张;二等170张;上三等430张;中三等2570张。”《黑龙江外记》记载:“嘉庆十五年(1510年)夏贡紫貂皮一等为42张,二等为140张,好三等280张,寻常三等4943张。”清代对貂贡研究颇细,将貂皮分为四等,即一等、二等、好三等和寻常三等。甲皮不入选,多选乙皮一张,甲出银三两偿乙。《黑龙江外记》载:“雅发俄伦春,则不然,其所纳皮张,较胜他部。故一等足额,其余入于二等。二等所余入于好三等。而皆按定价由库给银,以酬其所余之数。”“布特哈交纳貂皮,先自己定等。寻常三等之外,皆以绞签标记。红绞者索伦达呼尔物。缘签者,摩陵阿俄伦春物,黄签者雅发俄伦春、毕拉尔物也。”

纳貂贡的季节,就像过节一样热闹,很像一次规模很大的交易会,号称“出尔罕”(亦作“楚勒罕”,汉译为“盟会”)。最初地点设在齐齐哈尔城西北四十里的因沁屯(原名克伊勒屯),乾隆六十年(1795年)改在城内。参加“出尔罕”者,有的来自呼伦贝尔,有的来自蒙古诸部。《龙沙纪略》载:“出尔罕者,兵车之会也。地在卜魁(齐齐哈尔)城北十余里……将军选贡后,始听交通,凡二十余日。”《黑龙江述略》云:“五月纳貂之期。各部大会于齐齐哈尔城。卓帐荒郊。皮张山积,商贾趋之如鹜。”选貂皮的时候,将军、付都统都要亲自参加。《黑龙江外记》载:“选貂之制,将军、付都统坐堂上,协领与布特哈总管,分东西,席地坐,中陈貂皮,详视而去取之。”一等、二等定后,将印盖在皮的背面,然后封存起来,准备运走。没有验上等的,将其中的一只爪子割掉,抹除印记,还给进贡者。如果皮背无印,四爪不全,即是未经检验的私货,谁也不敢购买。

捕貂是艰难的。《盛京通志》载:“布特哈人,岁资粮入山采捕。利在大雪,故秋去春始还。往往有空手归者,则貂之难得可见。”这是因为紫貂往往生活在人迹罕至而气候又十分寒冷的森林地带。它栖息的地方,重峦叠嶂,海拔多在1000—2000米。匍匐在地的青松亦称僵松,紫貂经常在这里觅食松籽。另外,鸟类及越桔、花揪等浆果也都是它的美食。紫貂行动特别敏捷,善爬树、游泳,遇到大风雪或者有危险,它即潜入洞中,五六天不出来,使猎人难以捕捉。《黑龙江外记》载:“见人走入穴者,取之如探囊。升木则稍难。然守待旬日,亦有到手之时,惟匿石碑者,则无计可施。”因此,捕貂也得看时机,多在大雪以后,这样容易发现紫貂的活动痕迹,也容易找到它的洞穴。另外,此时紫貂的毛皮质量也十分好。

据记载,捕貂基本上有三种方式:诱捕,《魏书》说,勿吉以尸捕貂,貂食其肉,多得之。犬啮,《龙沙纪略》载:“貂产索伦之东北,捕以犬,非犬则不得貂。”“貂犬前停嗅深草间,即貂穴也,伏伺擒之。或窜树林,则人犬皆息,以待其下。犬惜其毛,不伤以齿,貂亦不复动,纳于囊,徐侠其死。”网捕,猎人多根据紫貂的足迹找到它的洞穴,然后把网敷于洞口,再用草熏烟。紫貂怕烟,跑出即落入网中。有《打貂行》歌一首,形象生动地记述了网捕的方法及优点。歌曰:“打貂须打生,用网不用箭。用箭伤毛皮,用网绳如线。犬逐貂上树,打貂人立树边路。摇树莫惊貂,貂落可生捕,皮完脯肉供匕著。索伦打貂三百户,白狼苍庶责同赴。九天阎阖上方裘,垂裳治仰维虫助。”这些捕猎方法的特点是能活捕,不伤皮毛,保证貂皮的质量,好获一等貂。

貂尾在古代是一种官阶的象征,也是少数民族的一种头饰。《后汉书·舆服志》载:“武冠侍中中常侍加黄金珰,附蝉为文,貂尾为饰。”这种装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徐广考证道:“貂紫蔚,彩润,而毛彩不彰,灼。北方寒凉,本以貂尾暖额,附饰于冠,遂为首饰。”可见加饰貂尾是从取暖御寒开始的。《黑龙江外记》载:“土人官戴缨帽,兵带貂尾帽,貂尾一双,七之为貂缨。官役用之。”又云:“兵帽冬皮,春、夏、秋皆绒……而墨尔根等城草帽亦缀尾,兵丁之便服也。”

夫余之畔:挹娄

肃慎族名自南北朝以后消失。肃慎之名的消亡,应该有很多原因。

第一,虽然古肃慎与中原多有往来,但尚处于原始社会阶段。《晋书·卷九十七》记载,那时肃慎疆域广袤数千里,位于深山峡谷之中,道路艰险,车马不通。肃慎人夏天的时候巢居,冬天则住在地穴里。根据相关考古证据,肃慎人已经懂得饲养动物,农耕经济已出现,使用打制或磨制的石器,但主业还是渔猎。

第二,古肃慎人没有文字,只有语言。在与中原的往来过程中,由于存在极大的语言障碍,故以汉字书写的史书对其族氏的翻译极易产生讹误,这就导致了后来“肃慎”等族名的译音之名的差异,从而影响到史学家判断其渊源。

第三,在中国古代,活动于吉林、黑龙江一带的原始部落众多,他们互不统一,各部落群之间都有向外联系的独立性,其联系程度以部落的势力强弱为基础。故此,肃慎入贡的间隔有时很长。

总之,女真的先民肃慎人与中原王朝的联系很早,并以称臣纳贡为主。对此,中原王朝的史料也多有称赞。《大戴礼记》称颂虞舜、禹、成汤、文王“民明教,通于四海,海外肃慎,北发渠搜,氐羌来服”。《三国志·乌丸鲜卑东夷传》说,自虞至周代,西戎有白环之献,东夷有肃慎前来朝贡。此外,《尚书》、《左传》、《国语》、《山海经》、《史记》、《汉书》等文献均有记载。以至于后来“肃慎来服”竟成了体现圣明君王文治武功、威德远播四海的一个标志。因而,历朝历代中原王朝政权都十分在乎肃慎的进贡。

可以说,肃慎族以氏族部落的身份向中原王朝称臣纳贡,与中原发生政治关系,进行经济文化交往,与之和睦相处,作用于族系之生存发展,为女真民族日后的崛起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基础。

不过,虽然中原史书里没有了肃慎族名的记载,但肃慎族并不是消失了。根据我国古代少数民族的共同特点,肃慎其实是一个大的族系,内部包含着不同的民族或部族。肃慎以及日后的挹娄、勿吉都是这一族系中的成员,不同时期势力此消彼长,哪一部族势力最大,哪一部族的名称就成了整个族系的名称,或者哪一部族与中原政权联系了,中原政权就将该部之名看成是整个族系的名称。先秦时期肃慎部与中原保持联系,中原政权便以“肃慎”来称呼整个该族系。西汉时期挹娄部最为强大,广为人知,族系遂改称“挹娄”。南北朝时期勿吉部强大起来,并与中原政权建立了联系,“勿吉”自然就成了整个族系的代称。

魏晋到宋代的学者也秉承着这样的观念。《通志·四夷传第一·东夷》记载:“古之肃慎,疑即魏时挹娄……魏以后曰勿吉国,唐则曰靺鞨。”挹娄、勿吉、靺鞨或许都是不同时期整个肃慎族系的代名词。肃慎族系在一个时期被其中某一部族之名代称,只能说明这一时期这个部族最强大,最有影响。其中,挹娄就是一个显著的代表。

“挹娄”之名始于公元前1—2世纪也就是汉魏时期,古人一般认为其是肃慎在汉魏时期的改称,“挹娄乃古之肃慎氏之国也”。但总体上,比较稳妥的观点是,挹娄是原肃慎境内的一个部族,属于肃慎族系,是女真民族的先民之一。

关于“挹娄”的含义有两种说法:一说意为“鹿”(以其音近通古斯语“鹿”),一说近乎满语“叶鲁”,意为“岩穴”。

史载,挹娄的渔猎业非常发达,狩猎工具以弓箭为主。此外,挹娄人向中原王朝进贡的“挹娄貂”也非常有名。

善用长弓巨箭、进贡貂皮这些记载与肃慎极其相似。不过,挹娄人也有着自己的特色。比如挹娄石砮已有很大的改进和发展。在距今一千七百年左右的黑龙江省宁安县东康遗址中,发现了仿金属工具制造的圆铤双翼石簇以及三棱形骨簇。此外,在挹娄遗址中还出土了大量的石网坠以及钩网器和精细的鱼钩,表明当时他们已熟练掌握网捕和钓鱼等捕捞方法。另外根据考古证据,当时的挹娄人已经掌握了造船技术,不过具体的制造方法史料已失载。

关于挹娄的地理位置,《三国志》和《后汉书》都说在夫余东北千余里,东临大海,南与北沃沮接,而北边不知到哪里。此外,《太平寰宇记》、《文献通考》中也都有相似的记载。这样一个地域,相当于现在的松花江下游、黑龙江和乌苏里江流域,东至日本海,北至俄罗斯远东地区。

关于挹娄接下来的记载,就有了鼓角争鸣的味道。《三国志·乌丸鲜卑东夷传》第三十卷说,挹娄人自汉开始就臣属夫余,后由于税赋过重,在黄初(曹丕年号)中期叛离了夫余国。

挹娄族摆脱夫余国统治,是女真先民在社会发展进程中的重要转折点,这表明女真已经有了强大的政权组织、较为发达的经济实力以及规模宏大的城池,并能够在战场上战胜夫余国这个我国古代东北地区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少数民族国家政权。

夫余族称最早见于《史记·货殖列传》,有燕“北邻乌桓、夫余”之语。古人有说西周时古九夷之一的“凫臾”即夫余的异写。根据《后汉书·挹娄传》和《三国志·乌丸鲜卑东夷传》中自汉朝挹娄臣属夫余的记载,则夫余之称在西汉以前,大约在公元前2世纪已经存在。

夫余一词,由“虉”缓读演变而来,它反映了夫余族的成员主要是貊人。貊是我国北方和东北地区的古老民族,公元前11世纪以后(西周时期),史书已有关于其活动的记载。不过,在先秦文献中,该民族通常以单称“貊”或“虉”出现。,《吕氏春秋·持君览》、《逸周书·王会篇》等亦作“秽”,汉以后的史书才作“虉”,或作“秽”。貊,《周礼》、《战国策》、《孟子》、《荀子》、《管子》等有关篇章中亦写作“貉”,汉以后的史书或写作“貉”,或写作“貊”。

“貊”连称最早见于春秋时代的《管子》。“貊”称号,最初似为貊(貉)族居住地(近海傍水之地)部落的名称,后来成为北方貊族的统称可能与这个民族诸部不断向东方近海之地迁徙有关系。貊族的来源,似与商族有一定联系,至少有一部分是商族。在后来的发展过程中,迁至东北地区的貊诸部又先后融合了当地的肃慎和东胡两族,因此,在战国末和汉魏时期,貊成了分布于今东北和朝鲜地区的一个庞大族系。可见,夫余与肃慎是有一定渊源的。也有史学家称夫余国王族或来自鲁国公室,是中土流人瑕丘仲的后人。

根据《后汉书》、《三国志》、《晋书》记载,夫余“其国殷富,自先世以来,未尝破坏”。由此可知,当时夫余已确立了稳定的统治体制,与中原的汉王朝保持着友好关系。

东汉建立以后,双方关系更为密切。光武帝建武二十五年(公元49年),夫余主动向东汉遣使,光武帝也允许与夫余每年通使。由此至公元2世纪前,夫余与东汉的关系十分友好。夫余则以此为契机,吸收了大量的中原先进文化,发展成领先于周边国家的文明国度。

夫余人的婚俗很有特色。夫余人不允许有婚外性行为,严格维护婚姻。同时,规定不得“妇人妒”。若发生“男女淫”或“妇人妒”,即刻斩首,并将尸体放置于南山,任其腐烂。女方家属若想拿回尸首,必须用牲畜来换。这说明,在夫余的社会里,男女地位很不平等。男人娶三妻四妾,其妻不能嫉妒,不然会被杀头。但仅利用史料的记载研究“妒,皆杀之”有一定的局限性,未有文献对“妒”的尺限做具体说明。“兄死妻嫂,一匈奴同俗”说明夫余社会家族观念的加强,丈夫死,妻子不能改嫁,须嫁给自己的小叔子。此习俗与北方匈奴、乌桓等少数民族大致相同。

夫余人日常的饮食习惯与中原基本相同,都以粮食为主食。这与夫余的地理条件有关,东北土地肥沃,适宜粮食种植,“土宜五谷”,这也是夫余以农耕为主的原因之一。夫余人“以腊月祭天”,更说明其习俗与中原人正月过年的习俗相仿。祭天应是夫余国举国欢庆的大型庆祝活动,故“大会连日,饮食歌舞”,甚至“于是时断刑狱,解囚徒”,将庆祝推向高潮。除祭天之外,夫余还有占卜习俗,打仗之前要杀牛并观察牛蹄进行占卜,如果牛蹄分开了就是凶兆,如果牛蹄合拢就是吉兆。

夫余人的丧葬习俗最具特色。夫余的葬法与葬式,即为厚葬与殉葬。夫余人死后实行厚葬,有条件者或杀奴隶陪葬,棺木则是有椁无棺。夫余人死后并不急于下葬,而是停丧祭奠,时间越久越是引以为荣。一般要停丧五个月时间,若是到了天气炎热的“夏月”则用冰来保存尸体。另外,夫余的丧服与其他少数民族不同,与中原相近,男女皆穿白布素衣,不能戴配饰,以此表达对死者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