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期
沈期,字云卿,相州内黄人。善属文,尤长七言之作。擢进士第。长安中,累迁通事舍人,预修《三教珠英》,转考功郎给事中。坐交张易之,流州。稍迁台州录事参军。神龙中,召见,拜起居郎,修文馆直学士,历中书舍人、太子少詹事。开元初卒。建安后,讫江左。诗律屡变,至沈约、庾信,以音韵相婉附,属对精密,及期与宋之问,尤加靡丽。回忌声病,约句准篇,如锦绣成文,学者宗之,号为沈宋。语曰:苏李居前,沈宋比肩。集十卷,今编诗三卷。
杂诗
闻道黄龙戍,频年不解兵。
可怜闺里月,长在汉家营。
少妇今春意,良人昨夜情。
谁能将旗鼓,一为取龙城。
封建社会战争频繁,有战争就需要士兵,士兵在边塞戍守,就会有妻子独守空闺的相思。因此以征人思妇为题材的作品,汗牛充栋,蔚为大观,成为唐诗中一道独特的风景线。这首诗亦是抒写此类题材,不过它在诗坛上的意义是诗人在艺术上的创新。
“闻道黄龙戍,频年不解兵。”黄龙戍,唐时东北要塞,在今辽宁开原县西北。句意为:听说那黄龙要塞戍守之处,连年都有许多驻守在那里的士兵。征人思妇的题材,多从思妇落笔,本诗也不例外。“闻道”意即思妇们深处闺中,对外界的事经历得太少,但征战之事影响深远,因此亦传入闺中很多。古时女子识字的不多,有文采的更少。而心思机敏的诗人们对闺阁这一神秘的禁区又充满好奇,力图用自己的观察和想象来描摹其中之万一。这一工作,包括李白在内的许多伟大诗人都曾努力尝试过。本诗即是一个成功的例子,“闻道”二字极为传神。“频年”反映了思妇对战争造成的夫妻分居的怨愤。
“可怜闺里月,长在汉家营。”句意为:可怜那闺阁中的月亮,长年照耀着汉军营寨。意即思妇们心系远方的丈夫,根本无心赏月,反而觉得月亮好像懂得自己的心思一样一直伴随着戍守边关的丈夫。这两句想象极为神妙,把那种刻骨相思表现得惟妙惟肖,月亮也好像人一样,有丰富的感情。句中“长”字和前文“频年”相照应。
“少妇今春意,良人昨夜情。”句意为:闺中少妇这个春宵的深情蜜意,正是远方丈夫昨夜的相思之情。意即,夫妻俩虽天各一方,但彼此间那股刻骨的相思却永不泯灭,深入心扉。这两句以相思之情将夫妻两人遥遥相连,横跨时空,想象绮丽,这正是本诗的过人之处。
“谁能将旗鼓,一为取龙城。”将,率领。旗鼓,指军队。龙城,古代匈奴大会祭天处,这里泛指敌人要地。句意为:谁能够率领军队,一战而为君王攻取敌人的堡垒。击破敌人的主力后就能赢得边境的安宁,就不必再驻兵守卫,就可以夫妻团圆了。此联以战促和,充满自信,闺阁之人渴望团圆,首先想到的却是国家的和平安宁。这种将个人幸福寄托于国家利益之下的态度,无疑具有相当的思想高度。这也是盛唐气象的反映。同时这两句与一、二句遥相呼应,使全诗浑然一体。
明徐献忠《唐诗品》中评价沈期,“其语拙如田家,而殊深俊朗”。正如这首律诗的首联,看似脱口道出,实则含义丰富,摹状得法。而颌联、颈联极尽想象之能事,跌宕笔墨,又“可谓意象纵横,词锋姿媚者也”。尾联酣畅淋漓,言语泼辣之余又呼应首联,将全诗衔接一体,可谓“仰承贞观,弥见周留”。全诗想象绮丽,结构灵动,堪称唐律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