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此生无悔(1)
他之前的样子吓坏了她,她还以为他已经就那么没了。
慕容薇起身拿了碗,拿出个药瓶来,她之前配过些简单的药丸,谁让她是学医的,习惯性地上哪去都备用药,这次也不例外。
这里除了些去燥滋润的普通药丸,还有金创药和活血化瘀的药丸。
慕容薇化了好几丸,加了些别的药丸进去,“绿儿你帮我,我要喂他喝下去。”
绿儿点点头,她心有余悸地看着慕容薇,她之前的样子吓坏了绿儿。
她不由觉得自己小姐跟洛王之间是否有些……
慕容薇在绿儿的帮忙下才给洛王喝下药。
可是这些药丸毕竟不是针对他受伤情况开的药,如果不能尽快回京城,还是很危险。
这漫长的夜,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天明。
慕容薇守在洛王身边,静静地拉过他的手把脉。
绿儿回头照顾吴景去了,香桃本来吓得晕过去了,这会子还没醒,倒是最自在的了。
慕容薇弄了热水给他擦了擦脸,感觉他身上温度很低,更是把火烧大了起来,把身上的披风也盖在他身上。
他的身体现在很虚弱,失血过多,唇色发白,俊美的脸庞双眸紧闭,乌发散了几缕,整个人倒显得有几分颓废之美。
慕容薇望着他的面容,发呆了片刻。
她伸手在他身上的穴道上搓揉着,希望能起到点作用。
起码也能加速循环,让他浑身不再这么冰冷吧。
慕容薇真的希望他能尽快醒过来,可是随着时间流过,他身上的温度似乎越来越高了。
慕容薇皱了眉,摸了摸他额头。
他好像发烧了。
“这可怎么好,怎么发烧了,看样子是伤口引起的。”慕容薇有些发愁,她当然不可能还带着治疗发烧的药。
只能先弄了帕子湿了冷水,然后放在他额头降温。
但这样显然不够,她起身看了看外面,那个侍卫吴景并没有发烧,看样子他虽然伤得重却并非要害,只是身体疲累,需要休息。
“绿儿,你在这等着,我去到外面找点药草回来。”
绿儿诧异地看着慕容薇:“可是小姐你懂药草吗?而且外面现在黑灯瞎火的,小姐你能找到药草吗?”
慕容薇看了看外面:“白天的时候我看山上倒是有些草药,在医书上我看过,应该没错。”
“那要不然我陪小姐去吧?”
“你在这照顾着,等着我,我去去就回。”
她点上火把,推开了石磨,绿儿担心地在门口守着,看到慕容薇举着火把在四周找着东西。
四周黑漆漆的,夜幕之下,山林间隐约的野兽叫声传来,让人十分心悸。
慕容薇心中虽然害怕,但是她更不能扔下洛王不管。
挖了点柴胡,当归,白芍之类地东西,能用的一些药草都被她带了回来。
在外面的小水潭洗干净了药草,拿了回来,该烘干的烘干,该处理的处理。
绿儿看她做这些,心中奇怪:“小姐怎么还会处理药材?”
慕容薇看了她一眼:“看书看多了,自然知道的也就多了。他烧还没退?”
“是啊,这样可怎么办啊?”绿儿担忧地说道。
慕容薇处理了药材,弄了些开始熬药。
等她熬好了药,试了试洛王身上的温度,温度的确很高。
也不知道喝下去药之后他能不能退烧。
慕容薇心中担忧,听到他一阵呓语,迷迷糊糊地喃喃念叨着什么。
“喝药了。”她轻声在他耳边说着。
也不知道是否是她的话让他听到了,萧明睿这会子终于轻轻睁开了眼睛。
他的意识似还有些不清醒,眼前朦胧一片。
只看到她的脸在眼前晃荡。
“你终于醒了,快些喝药,你发烧了。”慕容薇低声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担忧和喜悦。
之前他真的吓坏她了,还好他现在起码已经醒了过来。
这样再喝下药,应该会没事。
“药?”
他的声音有些干哑,似清醒过来,只觉得头痛欲裂。
“是,我从外面采了点回来,只是随便配的,说不准管不管用。”
药碗递到了唇边,他喝了一口,很苦。
慕容薇挑眉:“不怕我下毒?”
他的回答是喝光了药。
“我信你。”他眸光带着几分认真,深深的黑眸像一泓深潭,静静地倒映着她的模样。
仿佛一个漩涡,把她的神魂全都吸了进去。
慕容薇撇过头去,只觉得心中起伏不定。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这样跟她说过这三个字。
只是三个字就让她的心防一下子崩溃开来。
慕容薇回眸瞪了他一眼,“反正我也不懂医术,也不知道这药管不管用。”
他低笑道:“能不能喝点茶,药很苦。”
慕容薇端了茶杯给他喝了些开水。
“就算药能毒死我,我也认命了。”他忽然说道:“既然是你熬的药,不管如何我都会喝的。”
慕容薇无语道:“我哪能真给你用毒药?”
说罢从包袱里拿了些剩下的点心:“你能不能吃些点心,我把点心泡开,你当粥喝,起码补充点体力。”
洛王没有拒绝。
慕容薇把点心拨了些放进碗里,调成了粥,喂他吃了。
他那双黑眸一直在看着她,看得慕容薇心头羞恼不已,狠狠瞪了他一眼。
之前他吻她的事情她还没跟他算账呢!
这厮真是可恶至极!
洛王见她脸上闪过一丝恼怒,眼底带着丝笑意,目光滑过她红润的朱唇。
那时候他的冲动,倒让他轻薄了她。
虽然明知道情势如此险恶,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情却颇好。
“还在生我的气?”
慕容薇哼了一声:“我哪敢生您的气,反正像您这样尊贵的人物,又哪里会在意一个小人物的喜怒呢?”
“还是生气了。”他伸出手,被她给拨开了,“殿下还是好好休息吧,您现在可是重伤的病人。”
她加重了病人两字。
洛王笑了起来。
慕容薇哼了一声,放下碗,低头捡了树枝扔进火盆里,看着火苗窜起,也没跟他说话。
洛王半眯着眼,靠在草上,有些头疼脑涨,胸口的伤虽然处理过了,可仍然很痛。
慕容薇感觉到他的视线,叹了口气:“你身体现在很虚弱,还是好好休息吧。”
洛王嗯了一声,闭上眼,“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吧,下面冷,到这边来吧。”
慕容薇好整以暇地拨弄着树枝:“男女授受不亲。”
洛王睁开眼:“要我下去请你?”
慕容薇没好气地看着面前明明虚弱,却还目光炯炯的男人,一时间无言以对。
“我胸口很痛,不知道是不是裂开了。”他忽然道。
慕容薇有些无奈地过去检查他的伤口,瞧见分明好好的,“没事,你不要乱动就好。”
洛王半眯着眼,凤眸带着几许慵懒意态,不同于平日的霸气,倒似多了些邪魅味道,他只笑着将她带入怀中,轻轻拥住:“夜里冷,我不希望你冻着了。”
慕容薇一下子被搂进他怀里,他钢铁般的手臂揽着她的小蛮腰,不肯放开,慕容薇一张俏脸顿时火烧一般通红,低声叫道:“你放开,动手动脚的干嘛?”
洛王偏不肯放,无赖一般说道:“只想让你取暖而已,怎的倒怪起本王了?”
慕容薇一时气结,敢情她倒成人形暖炉了?
她又没主动要求让他做暖炉!
“你欺负人!”她控诉起来。
他浅笑盈盈,脸上带着的潮红似消去许多,“怎么舍得呢?”
慕容薇被他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啐了一口,撇过头去,不再挣扎。
“你就不担心,外面那些人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这儿。今天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些是瓦剌吧?”
洛王眼中闪过一丝冷厉和杀气,“是瓦剌,只是本王没想到他们有这个胆子,你是怎么逃出去的?我还以为他们一定会抓住你灭口。”
慕容薇敛眸:“当时……我也是偶然发现了异常……”
她将今天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也不知道,车夫有没有把消息送回去。”
洛王眸光带着赞许:“我早就知道你足够聪明,定然不会有事的。上次我救你,这次你救我,你我,倒是打平了。”
他的确很欣赏她,早就知道她冷静而聪明,今日在皇觉寺如果不是她够警觉,怕事情会更糟糕。
慕容薇撇撇嘴:“我呀,情愿这样的事少那么几次,不然我小命可都要玩完了。”
她可没兴趣用这种方式显示自己的聪明才智。
洛王叹道:“此事却是我连累你了。等吧,不管如何,到了天亮,这些人不可能还敢留在此地。”
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没回王府,慕容薇一个未婚少女更不可能住在皇觉寺。
早晚会被人察觉。
现在已经逃出了第一关,如此大的紫薇山,难道他们就会那么倒霉被找到不成?
慕容薇看他的表情并不想谈瓦剌人为何刺杀他之事,自然也不会强问。
洛王并没有她想的那样焦急,反而一派安然,好似此地不是深山的陋室,而是他王府中华丽的阁楼,悠然自得,谈笑风生。
光是这份气度,已经让她十分佩服。
不愧是曾经上过战场,打过仗的人,这份镇定自若,才是个做将领的最重要之事吧。
“殿下不怕死吗?就不担心那些人找来?”
洛王摇头,目光坦然:“就算我担心焦虑,那危险难道便不存在了?既来之则安之,若我真的命中注定今日要死,剩下的时间我也要舒心自在些。若天亡我,我又何惧于天?”
慕容薇望着他侃侃而谈的模样,她能感觉到,他是真的心中平静,这份从容她学不会,她只是个小女子,面对死亡,没有慷慨赴死的勇气。
“难怪殿下能在塞北打仗,人家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怕是殿下也见过不少死亡之事。”
“若你曾经在塞北见惯了战场上的死亡,或许也会觉得死亡不过如此,像有些人说的那样,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他似有些缅怀那段峥嵘岁月。
慕容薇有些好奇:“塞北是怎样的?殿下能给我说说打仗的事么?”
洛王见她如此好奇,乌黑的瞳眸闪闪发光,像璀璨的钻石般夺目,一时间怔了片刻,“你一个小丫头,怎的对打仗的事这么关心?”
慕容薇嘀咕:“小丫头怎么了,难道我就不是大秦国的子民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话是谁说的?倒有些意思。”
“偶然听到的,殿下可不要打岔,给我说说塞北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天亮呢。”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好像温度降了,现在你感觉可好些了?”
洛王捉住她的手,眸光含笑:“先前还说我不舒服,又缠着我话说了?我好些了,只是浑身没力气。”
慕容薇哼了一声,还不是他硬拉着她说话的么,这会子倒倒打一耙了。
她抽回手:“可不是我要过来的。”
洛王只是轻轻地说:“我只是想你陪在我身边,哪怕真的会死,有你陪在我身边,此生无憾了。”
“花言巧语。”慕容薇脸上燥热,双眸如水,似嗔似怒地睨着他,那模样好似芙蓉花绽放,艳丽无双,清雅绝尘。
“如何是花言巧语?”他拥住她,轻抚着她的脸颊,声音在她耳畔回荡:“本王从不喜欢说这样的话讨女子喜欢。”
慕容薇心中甜蜜,却没有说话,一时间两人仿佛沉浸在这片刻的温柔之中。
这一刹那,她心中宁静,篝火的光芒照在他们身上,有种暖暖的砖红色,温和静谧。
她心中欢喜眷恋,有种似有若无的情愫在暗中滋生,在心中涌动。
这种感觉让她如此快乐,自前世以来,自跟那个男人分手之后,她再没有过如此跟一个男人贴心的时候。
这样心动的时候,放任自己,只是静静地拥着他,不想挣扎,不想放手。
她知道自己不该贪恋这片刻的温柔,可在这暴风雨来临的夜晚,在这深山的陋室之中,她仿佛抛却了一切的顾虑,只想在这一刻,全心全意地去体会这难得的温柔。
不需要多少华丽的言辞,不需要多少甜言蜜语,只在他们彼此四目相对间,两两相望,多少话早已在不言中。
“你不是想听塞北的事么?我说给你听吧……”他娓娓道来,说起了塞北的天,塞北的大地,一望无际的草原。风沙吹得人睁不开眼……他说着那风刀霜剑的日子,猎猎的北风,朴实爽直的军中汉子,他们闲话的俚语,调侃的大笑。又说起那里干燥缺乏蔬菜,就算是他也难免吃肉吃得想吐……他说起对战时的残酷,两军相接时你死我活的争锋,看着熟悉的人一个个倒下的愤怒,以及过后的杀意,到最后的麻木。
他说起自己参与的大战,说起自己立的战功。
烈马西风,豪情万丈,恣意潇洒,那样的时光是他当时未曾在意,过后却如此怀念。
一望无际的天地,那才是真男儿该去的地方,就像雄鹰翱翔于广阔的天空,他也同样惦记着铁马冰河入梦来。
慕容薇静静地听他说着,说着他的遗憾,说着他的抱负,说着那些或残酷或愉快的时光。
渐渐的,她困倦了,在他怀中安然睡去。
一直紧绷着的心,似在此处找到了安歇的地方。
吾心安处即故乡。
他只是垂眸温柔地凝视着她,微微闭上眼睛,似也睡去了。
这一刻,没有抱负,没有仇杀,也没有争斗和阴谋。
有的,不过是两颗靠近的心。
绿儿一直在外室照顾吴景,她不是没听到里面的人在小声说着什么,但并未过去打扰。
直到里面渐渐安静了下来,那火盆里的火也似渐渐想熄灭,她才进去添了树枝。
一抬头看到两个相拥而眠的人,也是愣怔了片刻。
此刻,那两个人如此和谐,像天生一对。
绿儿悄悄地回到外室坐下,静静地想着:也许,小姐跟洛王真的是不错的选择。
只是,他们的身份,差距太大了……
小姐真的能跟洛王在一起吗?
绿儿有些困惑。
萧景澜赶到皇觉寺的时候,寺里早就没有瓦剌人了。
他只发现了皇觉寺诸多被捆绑起来的大和尚。
这些人数不少,那些瓦剌人因为忙着抓人,倒也没功夫理会这些和尚,只是将他们关起来了事。
等萧景澜问清楚今日的情况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真的没想到,此事居然是瓦剌行刺洛王引起的,而慕容薇不过是倒霉碰上此事罢了。
“那丫头好端端的,怎么会来皇觉寺?难不成是来跟洛王私会?”这种想法让萧景澜气得脸色铁青,狭长的丹凤眼满是怒火。
这个蠢女人,就知道把自己陷入危机里。
让你来皇觉寺,看看你跟着遭罪,这会还不知道死活!
要是跟我在一起,哪有这些破事?
“公子,现在咱们是?”一个属下小心翼翼地望着即便隔着面具都能感觉到怒气的萧景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