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赏菊会姐妹出丑,拜古刹又逢洛王(2)
等她喝下绿豆水,碧玺已经请了黄太医过来了,诊脉后太医也没看出什么问题,只开了些养胃静养的方子让她休息两日。
慕容薇关切地拉着她的手:“大姐,我留下陪你吧,让二姐和四妹回去参加宴会。”
慕容兰看着她的样子只觉得心口挠心挠肝的疼,气闷得紧,这死蹄子没事,她倒是出了回丑!虽然她怀疑是靖王府的吃食有问题,可又怎么好提起,只能吃个暗亏。
眼珠一转,她摇摇头:“三妹你和二妹一起去吧,让婉儿留下来陪我就行。今日宴会还早,不好离开太久。”
慕容婉一千个不乐意,可却不敢反对,只能瞪了慕容薇一眼,板着脸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
慕容薇推辞了下,见她坚持,心中好笑,她这么肯定自己喝了那迷药,待会就会晕倒么,不让她出回丑,看来她是绝不甘心了。
两姐妹从抄手游廊回园子里,慕容月蹙眉道:“三妹,你不觉得此事怪么?”
慕容薇望着一旁的池塘,袖间轻挥,有什么花瓣轻轻落入了水中,很快消失不见,她收起帕子,挑眉:“二姐,可能只是大姐吃坏东西而已。”
慕容月百思不得其解,待回到园子里,众女都在赏花、吟诗作画。
秦瑶在一边插嘴道:“月妹妹不是擅长作画么,不如也来一幅画罢。”
慕容月刚要拒绝,秦瑶已笑着说:“妹妹可不能推脱哦,你可是说了要送我幅画的。”
慕容月被众人起哄,只好铺了画纸,绘了一幅渔樵墨菊图。
那画艺虽谈不上出众,可却自然清新,别具一格,在闲逸的笔锋间流淌着疏朗潇洒的味道,颇有些不似女子。慕容薇赞了一声,这位二姐却是个玲珑剔透人儿,胸中自有丘壑。
众女见了都大为称赞,秦瑶更是双目发亮,笑吟吟地赞道:“今日这画却是极好!”
“诸位姐妹过誉了。我也是雕虫小技罢了。这画缺首诗,我惯不会作诗的。”她有些为难地轻蹙柳眉,青黎忽然说道:“薇妹妹不如添上一笔吧?”
慕容薇有些无奈,从上次她就发现青黎似对她有些莫名的亲热,很是奇怪。只是当着这些人的面,自不好驳了她的面子,便道:“我若是添笔,待会可不许笑我。”
她提笔沉吟片刻,提下一首菊花诗来。
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
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开花为底迟?
圃露庭霜何寂寞,雁归蛩病可相思?
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话片时。
一旁端华郡主见了,啧啧称奇:“绝了,此诗此画竟是绝配,当为今日魁首!”
众人一见之下也没了比较之心,纷纷议论起来。
倒是她们两姐妹相视一笑,依旧不卑不亢,从容大方,倒也颇让人欣赏。
这会子前院有未留头的七八岁小厮跑来,送了前院的诗作来,众女连忙围上来,又一起评了今日几首诗作画作,送到前院去。
“风九少这诗确也不错呢,还有这幅画,你们看——”没有当事人慕容兰在场,一群少女欢笑着议论着有关风郁的事。
慕容薇没甚兴趣,却不知那幅渔樵墨菊图传至前院,引起了众公子们的赞誉,倒把她和姐姐的名声传了开来。
风郁望着那幅画,喃喃念着那句“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忽然有些失魂落魄,想起那个风华初现的少女,为何过去他竟不知她这般与众不同?
那时拒收她的荷包,不过是不想被人传出私相授受之事来,毕竟她是他未婚妻的妹妹,没想到那少女如此决烈,竟然跳水自尽。醒来后的她,却完全变了个人,让他的目光完全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她越是对他冷淡无视,偏让他心中牵挂,那日见她抚琴之时他心中仿佛有道涟漪波动,搅动心湖。今日见她的字和诗,更察觉到她平静面容后的一身骄傲。
众公子一致称赞墨菊图潇洒,题诗更是绝配,也认为风郁之诗画不错,选为今日之魁。
一旁倒有个青衫磊落的公子目光炯炯地望着那画,喃喃道:“我早知我没有看错。”
那边厢听风院中,众佳丽欣赏了墨菊,又品菊花酒,喝菊花茶,笑语殷殷。
慕容薇想起大姐,嘴角勾起,那女人现在是在偷笑吧,这会子她倒颇有兴趣去她面前看她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想到这儿她脚步都轻快起来,见二姐被人拉去作画,不便喊她,自己沿着抄手游廊往西厢房去。秋风淅淅吹罗衣,她心情颇好地欣赏着庭院美景。游廊旁的庭院中有修竹古木,假山花石,慕容薇打算从青石小径绕往西厢去,忽听得一道清幽的笛声响起,曲调悠扬,好似空山鸟语,一如清溪叮咚,自有妙趣。
慕容薇诧异地打量着四周,正奇怪间忽然看到一个少年转过假山,翠衫玉带,正悠然地横笛吹奏着。微风卷起他黑鸦鸦的乌发翻飞,阳光打在那张完美无暇的俊颜上,朦朦胧胧的美,乌黑的瞳眸更明亮若星。
一时间慕容薇顿时有种看到画中仙走出来的错觉,只觉得眼前之人只有天上有,人间何曾见。
“咦,这不是慕容三小姐么?”那少年回眸,笑盈盈地望着她,却是萧景澜。
慕容薇蹙眉,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孤男寡女,瓜田李下,若被人看到可要说不清了,再说,他明知道这里女子聚会,特特呆在此地作甚?
萧景澜见她略带警惕的眸光,笑起来:“三小姐不用担心,我只是路过此地。”
“公子说笑了,小女子还要看姐姐,这就告辞了。”他越说她越觉得不对劲,路过用得着吹笛子么,还特意在她面前,这厮打什么鬼主意?
眼见她要走,萧景澜脸色一变,刚刚还温文尔雅贵公子,刹那间满脸委屈和伤心,漂亮的凤眼满是控诉,“三小姐是讨厌我吗?”
慕容薇错愕地看着他,但见他好似西施捧心般,凤眸眨动间波光潋滟,一时间能叫人心都碎了去,他那副模样,别说她看了心软,就是再铁石心肠的人恐怕也抵挡不了!
“咳咳,二公子误会了,家姐不适,我正要去照顾她。”
萧景澜眉眼一亮,顿时阳光灿烂起来,神采飞扬:“这么说三小姐是不讨厌我咯?”
变脸比翻书还快。
慕容薇有些好笑:“小女怎敢?”
“哦?小姐不讨厌我,定是喜欢我了!”
“……”
萧景澜右手把玩着玉笛,修眉入鬓,乌黑的眼眸好似点玉,亮晶晶的,亮得过分。
慕容薇深吸口气,有些头疼:“二公子说笑了,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公子自重!”
萧景澜哼了一声,满脸不羁:“什么礼教规矩,我才不喜欢那一套呢。礼教岂为我辈而设?我见你不是个俗人,怎也喜欢计较这些?”
慕容薇挑眉,洒脱地表示:“谢谢,小女子就是一个俗人。”
这个世界对女子总是严苛,尤其未婚的女子一个不小心行差踏错毁了名声,可能就青灯古佛,嫁不出去。
潇洒,不羁,对男人那是叫名士风流,女人呢?就成不知廉耻了。
慕容薇深知其中的不公平,可是有什么办法,她不打算以身试法。
萧景澜见她速度极快地转身走人,干净利落,忽然喊了一声:“我娶你如何?”
慕容薇回眸,气道:“公子如何这般轻侮于我?”
说罢气哼哼地转身离开,也不理萧景澜在后面喊她。
萧景澜见她的模样,忽然大笑起来,满脸的促狭笑意,见她的神情和态度从开始到最后越变越差,最后干脆走人,就甚觉有趣。
逗她玩竟是如此有趣的事,可让他找着乐事了。
慕容薇远远离开那厮,心中还有些生气,想想又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对方明显还是个任性少年,她自觉自己前世活了二十多年,对于这样的少年,确是觉得幼稚。
那萧景澜把慕容薇给吓跑了,却是自觉得意,回到自己的澜园,到书房一看,师兄柳轻尘还坐在书房静静地打坐呢,好像根本无视外面的热闹。
萧景澜挑眉扫了他一眼,“师兄,别一天到晚打坐了,你莫非还真想成仙?”
柳轻尘睁开眼睛,目光带着些无奈:“师弟,这是静气凝神之法,你这些年武功不能更进一步,就是因为心不静。怪道师父不放心你,让我跟你来京都。”
萧景澜坐下,惫懒地端起茶喝着,“你猜我今天看到谁?”
柳轻尘不接话。
萧景澜没好气地瞪了眼他,眼中一亮:“就是那天从相国寺回来碰到的小姐。”
柳轻尘蹙眉,眼中带着一丝警惕。
“师弟意欲何为?”
萧景澜笑道:“我跟母亲说想娶她,母亲不同意。”
柳轻尘顿时怔住,吃惊地看着面前绝美的少年,见他眼角眉梢带笑,拿不定他的意思:“你说真的?可是你这次回来不是——”
萧景澜挑眉:“为什么不行,我也不小了,何况这也是母亲的意思。既然都要成亲的,为何不找个自己看顺眼的?”
柳轻尘一愣,正要说话,忽然见外面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用甜白瓷的高脚盘子盛着金桔过来“二少爷,世子让人送来的金华金桔,说请您尝尝。”
萧景澜拿起一个桔子剥开,尝了尝:“还是老味道呢,大哥真是有心了。”
他状似无心地翻检着桔子,忽然拿起其中一颗剥开,在中心赫然放着一张纸条。
柳轻尘目瞪口呆,见萧景澜看完那纸条,两手一揉,纸条顿时变成了碎末,扔进了纸篓。
“来了。”萧景澜脸上没了方才的玩世不恭,眸光锐利起来,“师兄,飞鹰传信了,一切如旧。”
柳轻尘想起此行的任务,也点点头,随即道:“既如此,还按先前的决定做吧。”
慕容兰一路是郁闷着回到家的,她自己出了事,可是慕容薇却是一点事儿也没有,还风光得紧。
这让慕容兰心中十分郁卒,一路绷着脸回到家中。
大夫人过来看她,让她好好养身体,见她闷闷不乐,还开解了一会。
慕容兰并没有跟母亲说过要让慕容薇出丑的事情,现在更不会提了。
这时,大丫鬟素雪端了个黄杨木点心盒子进来了,“大小姐,三小姐让人送了点心过来,说是才让人做的。”
慕容兰挑眉,见那些点心,有梅红色的南瓜冻,晶莹剔透,有秋香色的花生酱糕,花生蜂蜜莲蓉球,红薯丝糕等。
素雪便道:“奴婢先试过了,小姐,这点心味道不错。”
慕容兰也是有些饿了,便捡了几样随意吃了,果然十分精致。
慕容兰本来就不是生病,第二日就恢复如常了。
慕容薇早起去大夫人那儿请安,见到她已经恢复,正陪着大夫人身边说话。
回来时,秋芳站在一边神色不定,慕容薇扫了她一眼,心中冷笑。
昨晚慕容薇让绿儿盯着她,果然看到她跟慕容兰的丫鬟素玉暗中嘀咕什么,说是借花样子,只怕是慕容兰怀疑她没尽心办事吧!
来个无间道或许也不错。
该让她知道的让她知道,不该让她知道的,她永远也别想知道。
谁也不知道慕容薇到底在忙什么,半天的功夫,她拿了月姑编好的孔雀细线,抛进药汁中,把盖子盖好,收到床头木匣中。
到了晚上,取出丝线,拿了个铜鎏银的小熏笼来,熏了一整夜。
秋芳端了银耳燕窝汤进来,看得慕容薇在八角仕女宫灯下执笔写着什么,瞥了一眼,是《妙法莲华经》。
“小姐,您也累了吧,先喝了燕窝再写吧,小姐怎么抄起佛经来了?”
慕容薇淡淡道:“修身养性嘛。”她接过银耳燕窝汤,慢条斯理地吃着,扫了眼秋芳,“秋芳,你这两天是不舒服么?”
“啊,奴婢没有啊。”
“是吗?是不是家里有什么难处,你可以跟我说嘛。”慕容薇笑着道。
秋芳笑道:“没什么事,就是我妹妹想找个差事。”
“这样啊,我这里也还缺人,叫她过来就是。”
秋芳顿时大喜,给慕容薇磕头道了谢,这才喜滋滋地离开。
慕容薇见她远去的背影,目光莫测。
绿儿在边上伺候,看到慕容薇那清冷的表情,心中一凛。
昨晚小姐就让她看秋芳的行踪,今日又……
慕容薇垂眸继续抄写佛经,淡淡道:“你是个聪明人,有些话我不用多说了。”
绿儿连忙道:“是,奴婢明白。”
绿儿猛然对上小姐那双慑人的黑眸,心中忽然有些胆怯,好像在那双明眸下,什么鬼祟之事都逃不过去,能被她看穿一般。
第二日一早,绿儿正在给慕容薇梳发,忽然听到香桃叽叽喳喳的声音:“大小姐出事了!”
绿儿心中一凛,下意识看向小姐,但她也一脸吃惊:“出什么事?”
“刚刚大小姐腹痛,请了大夫来,说大小姐中毒了。”
容薇一脸诧异:“怎么可能,难道会有人敢给大姐下毒吗?大夫怎么说?”
香桃神秘兮兮地说:“听说大小姐昨晚吃了螃蟹,会不会是螃蟹不干净啊?”
慕容薇蹙眉道:“可府上其他人不也吃了螃蟹,怎么没事?”
“是啊,可真是奇怪。您说会不会是大小姐厨房那有人手脚不干净啊?听说夫人狠狠惩罚了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婆子,好多人都被打板子了呢。”
香桃有些幸灾乐祸。
慕容薇敛眉听着,心想:慕容兰若是知道这事儿跟我有关,会不会气死?
她心中忍俊不禁,却没有立刻去看人,一直到香桃打听消息说大小姐吃了药已经没什么事了,她才施施然地出门去探望慕容兰。
慕容兰正有气无力地躺在拔步床上,见慕容薇来了也是爱理不理的。
慕容薇却不为忤,先是嘘寒问暖,又拿出那个描金攒花的盒子:“大姐不是在找稀奇的绣线,说要给母亲做绣屏么,你看这个——”她打开盒子:“这是我让人用孔雀尾羽毛做的线,若绣了出来定是好看。”
慕容兰目光在在那线上一扫,只见光彩夺目,还有一种清淡的幽香,沁人心脾。
她眼睛一亮,脸色好看了些:“好漂亮的线,做寿屏是最好,难为三妹有这样的心思。”
“我也是听奶娘提起江南有人用这种法子做绣品的,觉得稀罕,让人寻了,让奶娘亲手做的线,母亲寿辰,我也没什么可孝敬的,正好聊表孝心了。”
慕容兰点了点头,跟她说几句话便倦了,慕容薇看这情况立刻起身告辞了,一边走,却愉快地哼起了小调。
慕容兰从小就喜欢吃螃蟹,螃蟹虽好,跟南瓜花生等物同食,却难免腹痛中毒。
就算她怀疑如何,她找不到证据,可不是她让她吃完螃蟹吃那些点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