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帝王◎
【题解】
本篇谈的是帝王治理天下的问题,表现了庄子无为而治的政治观。文中的六个故事都是寓言,庄子借此以论理。“啮缺问于王倪”“肩吾见狂接舆”部分,批评了君王以私愿制定法度统治人民的行为,指出为政当“顺物自然”,统治者当去除私念。“阳子居见老聃”“郑有神巫曰季咸”“无为名尸”“南海之帝为倏”等部分论辩了无为的好处和有为对百姓的损害。庄子为政当无治的政治观,基本上是继承老子的“无为而无不为”的思想而来的,其消极性不言自明,但是这种政治观念在一定程度上也是针对当时日益膨胀的君王权力而发的,不无合理的因素。因为在有阶级的社会,以君主官僚为主体的政治本身就是天下的一大祸害,无论它打着什么旗号。
【分节导读】
此节中啮缺之所以因王倪的不知而欢呼雀跃是因为对方的不知让他悟道。知有限而不知无限,知会引发是非,不知则不会产生利害。知让人为名望利益所累,不知则无欲,无欲也就不会产生烦恼。得道的人不会在意别人用侮辱性的词汇称呼自己,相反未得道的人在治国时借仁义笼络人心,把好名声当做治国工具,必为如何拥有这名声、如何保护这名声所累。
【原文】
啮缺问于王倪 [1],四问而四不知 [2]。啮缺因跃而大喜,行以告蒲衣子 [3]。
蒲衣子曰:“而乃今知之乎 [4]?有虞氏不及泰氏 [5]。有虞氏,其犹藏仁以要人 [6];亦得人矣,而未始出于非人 [7]。泰氏,其卧徐徐,其觉于于 [8]。一以己为马,一以己为牛。其知情信,其德甚真,而未始入于非人。”
啮缺问王倪道,四问四不知。
【注释】
[1]啮缺、王倪:庄子虚拟的人物,《齐物论》篇中出现过。[2]四问而四不知:啮缺问王倪事,载《齐物论》,“四问”为“知物之所同是乎?”“知子之所不知邪?”“物无知邪?”“知利害乎?”王倪都答称不知道。[3]蒲衣子:庄子虚拟的人物。[4]而:通“尔”,你。[5]有虞氏:指舜。泰氏:传说中的上古帝王。[6]藏仁:心怀仁义。要(yāo):结交。[7]出:超出。非人:指物。这句话的意思为有心要人,则犹系于物,是未能超然出于物。[8]于于:迂缓,安闲自得的样子。
【译文】
啮缺问王倪,问了四次而四次都答称不知道。啮缺因此欢喜得跳了起来,走去把这事告诉蒲衣子。
蒲衣子说:“你现在知道了吗?有虞氏不及泰氏。有虞氏,他还心怀仁义以要结人心,虽然也获得了人心,但是未能超脱外物的牵累。泰氏睡时舒缓平静,醒来时安闲自得。任人把自己称作马,任人把自己称作牛。他的知见信实,他的德性纯真,而从来没有受到外物的牵累。”
【原文】
肩吾见狂接舆,狂接舆曰:“日中始何以语女 [1]?”
肩吾曰:“告我,君人者以己出经式义度 [2],人孰敢不听而化诸 [3]!”
狂接舆曰:“是欺德也 [4]。其于治天下也,犹涉海凿河,而使蚊负山也。夫圣人之治也,治外乎 [5]?正而后行[6],确乎能其事者而已矣[7]。且鸟高飞以避矰弋之害[8],鼷鼠深穴乎神丘之下以避熏凿之患[9],而曾二虫之无如 [10]?”
【注释】
[1]日中始:庄子虚拟的人物。女:通“汝”,你。[2]君人者:指国君。经式义度:指法规、法度。[3]诸:语尾助词,相当于“乎”。[4]欺德:虚伪骗人的言行。[5]治外:指用上面所说的“经式义度”来治理人。[6]正而后行:自正而后行化天下。[7]确乎能其事者:指任人顺其实性,各尽其能。[8]矰弋(zēnɡ yì):古时一种带有丝绳射鸟的短箭。[9]鼷(xī)鼠:小鼠。神丘:社坛。熏:烟熏。凿:挖掘。[10]无如:奚侗认为“知”当作“如”。“无如”就是说不如。
【译文】
肩吾见到狂接舆,狂接舆说:“日中始对你说了些什么?”
肩吾说:“他告诉我,国君凭自己的意愿定出法规,人们谁敢不听从而被教化呢!”
狂接舆说:“这是虚伪骗人的做法。这样去治理天下,就如同趟着大海去凿河,使蚊虫背负大山一样。圣人治理天下,是用法度来约束人们吗?圣人是先端正自己而后感化他人,任人做一些能做的事罢了。鸟尚且知道高飞以躲避罗网弓箭的伤害,小鼠尚且知道在神坛下打洞以避开烟熏和挖掘之祸,难道人还不如这两种虫子吗?”
狂接舆认为日中的话虚伪骗人。
【分节导读】
此节承接上节的“治世先治己”,讲如何治己。作者借无名人之口点出治己的方法——保持心灵的清静无为,不偏私,顺应事物自然发展。无名人的治己之道正是道家推崇的治国之道。
【原文】
天根游于殷阳 [1],至蓼水之上 [2],适遭无名人而问焉 [3],曰:“请问为天下 [4]。”
无名人曰:“去!汝鄙人也,何问之不豫也 [5]!予方将与造物者为人 [6],厌,则又乘夫莽眇之鸟 [7],以出六极之外,而游无何有之乡,以处圹埌之野 [8]。汝又何帠以治天下感予之心为 [9]?”
又复问。无名人曰:“汝游心于淡,合气于漠 [10],顺物自然而无容私焉,而天下治矣。”
【注释】
[1]天根:庄子虚拟的人物。殷阳:殷山的阳面,或以为庄子虚拟的地名。[2]蓼水:庄子虚拟的河名。[3]无名人:庄子虚拟的人物,或以为指圣人,因《庄子》中有“圣人无名”的话。[4]为:治理。[5]不豫:不悦,不快。[6]方将:正要。为人:为友。[7]莽眇:轻盈虚渺之气。即以轻盈虚渺的之气为鸟,乘着遨游太空。[8]圹埌(kuànɡ lànɡ):空旷辽阔。[9]帠(yì):为“臬”的坏字,即梦话,呓语。[10]游心于淡,合气于漠:游心于恬淡之领域,合形气于淡漠之乡。
【译文】
天根到殷阳游玩,来到蓼水边,恰巧碰到无名人,便问道:“请问治理天下的方法。”
无名人说:“走开!你这个鄙陋的人,为何问这使我不愉快的问题呢?我正要和造物者为伴,厌烦了,就乘着轻盈虚渺的气,飞出天地四方以外,畅游于无何有之乡,处在空旷辽阔的旷野。你又为什么用治理天下的梦话来干扰我的心呢?”
天根到殷阳游玩碰到无名人。
天根又再次询问。无名人说:“你要游心于恬淡的境界,形气要合于漠然无为,顺应事物自然的本性而不夹杂私意,天下就可以治理好了。”
【分节导读】
此节重点讲何为圣明之王。阳子的看法证代表了世俗中人对圣明之王的看法——能力强,做事果断,有敏锐的洞察力,看问题透彻,学道勤奋。但站在道的角度,还不能称这样的王为圣明之王。常人艳羡的“才智”无非是劳心耗力之术,会让人受制于外物。道家眼里的圣明之王不求功名,高深莫测,尊重万物的本性,不治万物却使万物大治。
【原文】
阳子居见老聃 [1],曰:“有人于此,向疾强梁 [2],物彻疏明 [3],学道不倦。如是者,可比明王乎?”
老聃曰:“是于圣人也,胥易技系 [4],劳形怵心者也 [5]。且也虎豹之文来田 [6],猿狙之便、执斄之狗来藉 [7]。如是者,可比明王乎?”
阳子居蹴然曰:“敢问明王之治?”
老聃曰:“明王之治,功盖天下而似不自己,化贷万物而民弗恃 [8];有莫举名 [9],使物自喜;立乎不测,而游于无有者也 [10]。”
【注释】
[1]阳子居:庄子虚拟的人物。[2]向疾:敏捷如响,即反应像回声般快。向,通“响”,回声。强梁:强悍果决。[3]物彻疏明:观察事物洞彻,疏通明达。[4]胥:小吏。易:掌占卜的小官。技系:为技能所牵累。[5]劳形怵心:形体劳累,内心惊惧。[6]文:通“纹”,花纹。来:招致。田:田猎,狩猎。[7]猿狙:一种猕猴。便:便捷。执:捉。斄(lí):狸。藉:系缚。[8]贷:施。恃:依赖。[9]有莫举名:有功德而不能用语言称说。[10]游于无有:游于至虚无为的境地。
阳子居问老聃何为圣明君王。
圣明的君王立于不可测识之地。
【译文】
阳子居见到老聃,问说:“有这样一个人,敏捷果决,认识事物透彻明达,学道精勤不倦。像这样,可以和圣明的君王相比吗?”
老聃说:“这样的人在圣人看来,不过是像胥吏卜官被技能所牵累,劳苦形体,惊怵心神罢了。且虎豹因皮有花纹而招来人们田猎,猕猴因行动便捷、猎狗因能捉狸而招来人的捉系。像这样的人,可以和圣明的君王相比吗?”
阳子居脸色突变,惭愧地说:“请问圣明的君王怎样治理天下呢?”
老聃说:“圣明的君王治理天下,功绩覆盖天下却好像和自己不相干,教化施及万物而人民不觉得有所恃;虽有功德却不能用语言说出来,使万物欣然自得其所;自己立于不可测识的地位,而畅游于虚无的境地。”
⊙品庄悟道⊙
使物自喜
老子告诉阳子,真正的圣明之王:“功盖天下而似不自己,化贷万物而民弗恃;有莫举名,使物自喜”。道家主张无为之治,认为最好的治世者处理事务要顺其自然。而老子的这番话,不只适用于治世的帝王,也适用于平凡大众。
常人总是忍不住和人分享自以为好的东西,包括生活的观念、处世的方法,但每个人的性情、癖好都不一样,甲喜欢的,未必是乙所喜。“使物自喜”的关键在于尊重“物”的本性,任何人都不喜欢别人将某种意识强加于己。现实中经常出现这样的情况,甲强行向乙推行某种事物,乙不肯接受,二者产生矛盾,最后不欢而散。
人都希望别人能尊重自己的个性,却时常忽略自己也要尊重别人的独特之处,总是自以为可以替他人做主,指导他人的生活。俗话说“人之患在于好为人师”,想要拥有良好的人际关系,就要有意识地放下干涉他人的习惯,学习包容和自己不同的思想观念、形形色色的人。
【分节导读】
此节以季咸相壶子的故事来说明“知”的有限。季咸自以为有知,可以预测万物的变化,但却被壶子制造的假象迷惑,大惊而跑。壶子用随风而倒的草和随波逐流的水来形容被知所制的不自由。另一方面,作者又用列子被季咸迷惑一事说明以知为道的危险,若所知非“真”,人就容易误入歧途。知性思考只能让人看到道的表象,要把握道的实质还要依靠悟。
【原文】
郑有神巫曰季咸 [1],知人之死生存亡、祸福寿夭,期以岁月旬日 [2],若神。郑人见之,皆弃而走。列子见之而心醉,归,以告壶子 [3],曰:“始吾以夫子之道为至矣,则又有至焉者矣。”
壶子曰:“吾与汝既其文,未既其实 [4],而固得道与?众雌而无雄,而又奚卵焉 [5]!而以道与世亢 [6],必信 [7],夫故使人得而相汝。尝试与来,以予示之。”
郑国人见到季咸就跑。
明日,列子与之见壶子。出而谓列子曰:“嘻!子之先生死矣!弗活矣!不以旬数矣!吾见怪焉,见湿灰焉 [8]。”
列子入,泣涕沾襟以告壶子。壶子曰:“乡吾示之以地文[9],萌乎不震不止[10]。是殆见吾杜德机也[11]。尝又与来。”
明日,又与之见壶子。出而谓列子曰:“幸矣,子之先生遇我也!有瘳矣 [12],全然有生矣!吾见其杜权矣 [13]。”
列子入,以告壶子。壶子曰:“乡吾示之以天壤 [14],名实不入,而机发于踵。是殆见吾善者机也 [15]。尝又与来。”
壶子对列子说:“我未曾出示我的大道。”
明日,又与之见壶子。出而谓列子曰:“子之先生不齐 [16],吾无得而相焉。试齐,且复相之。”
列子入,以告壶子。壶子曰:“乡吾示之以太冲莫胜 [17]。是殆见吾衡气机也 [18]。鲵桓之审为渊 [19],止水之审为渊,流水之审为渊。渊有九名 [20],此处三焉。尝又与来。”
明日,又与之见壶子。立未定,自失而走。壶子曰:“追之!”列子追之不及。反,以报壶子曰:“已灭矣,已失矣,吾弗及已。”
壶子曰:“乡吾示之以未始出吾宗。吾与之虚而委蛇 [21],不知其谁何,因以为弟靡 [22],因以为波流,故逃也。”
然后列子自以为未始学而归,三年不出。为其妻爨 lt@span sup=1>[23]lt@/span>,食豕如食人 [24]。于事无与亲,雕琢复朴 [25],块然独以其形立。纷而封哉 [26],一以是终 [27]。
【注释】
列子走进屋,将季咸的话告诉壶子。
[1]神巫:精于巫术、占卜灵验的巫者。季咸:人名。[2]期以岁月旬日,若神:预言年、月、旬、日,灵验如神。期,预言。[3]壶子:为列子的老师,名林,号壶子,郑国人。[4]吾与汝既其文,未既其实:我为你讲授的是道的名相,尚未讲授道之实。[5]众雌而无雄,而又奚卵焉:有众雌而无雄,又怎么生卵呢。这里是比喻道如果有文无实,就不得称为道。[6]亢:通“抗”,抗衡。[7]信:通“伸”,显露。[8]湿灰:湿灰不能复燃,比喻毫无生气,必死。[9]乡:通“向”,刚才。地文:大地寂静的样子,喻指心境寂静。[10]萌:通“芒”,喻昏昧的样子。震:动。止:通行本作“正”,属于形近而误,据《阙误》引江南古藏本改正。[11]杜:闭塞。德机:指生机。[12]瘳(chōu):病愈。[13]杜权:闭塞中有转变,意谓有了点生机。权,变动。[14]天壤:天地,天地合则生育万物,故此处以天地喻指生气。[15]善者机:生机。善,生。[16]不齐:变化不定。[17]太冲:太虚。莫胜:没有朕兆,无迹可寻。胜,通“朕”,朕兆。[18]衡气机:气度持平的机兆。[19]鲵(ní):大鲸鱼。桓:盘旋。审:借为“沈”,深意。[20]渊有九名:九渊为鯢桓、止水、流水、滥水、沃水、氿水、雍水、汧水、肥水。成玄英注疏说:“水体无心,动止随物,或鲸鲵盘桓,或凝湛止住,或波流湍激。虽多种不同,而玄默无心一也。”[21]委蛇(wēi yí):随顺应变。[22]弟靡:茅草随顺的样子。弟,即“稊”,稗子一类的草,结实如小米。[23]爨(cuàn):烧火做饭。[24]食豕(shǐ)如食人:饲养猪如同侍奉人。[25]雕琢复朴:去雕琢而复归于素朴。[26]纷而封哉:在纷纭的世事中持守真朴。[27]一以是终:终其身常如此,终生不变。一,常。
【译文】
郑国有个神巫叫季咸,能测知人的生死存亡及祸福寿夭,所预言的年、月、日,准确如神。郑国人见了他,都(因怕预闻到有凶祸的事)避开跑得远远的。列子见了,为他的神算所陶醉,回来把这件事告诉了壶子,说:“原先我以为先生的道术是最高明的,现在才知道又有更高明的。”
壶子说:“我为你讲授的是道的名相,尚未讲授道之实,你就以为得道了吗?有众多雌鸟而没有雄鸟,又如何能由卵化育呢?你用表面的道与世人较量,希望得到世人的信任,所以才让神巫窥测到你的心思。把他请来,让他看看我的相。”
第二天,列子和季咸一起来见壶子。季咸出来后对列子说:“哎!你的先生快要死了!不能活了!不会超过十天了!我见他神色怪异,就像见到了不能复燃的湿灰。”
列子进入屋中,泪水沾湿了衣襟,把季咸的话告诉了壶子。壶子说:“刚才我让他看到的是我大地般的寂静,茫然无迹,不动不止。这大概是他看到我闭塞了生机。试着再同他一起来看看。”第二天,列子又和季咸一起来见壶子。季咸出来后对列子说:“幸运啊,你的先生遇上了我!现在可以痊愈了,完全有生机了!我看到他闭塞的生机有了活动。”
列子进入屋里,把季咸的话告诉了壶子。壶子说:“刚才我让他看了天地间的生气,名声实利皆不入心,生机从脚后跟升起。这大概是他看到我的这线生机了。试着再同他一起来看看。”
第二天,列子又和季咸一起来见壶子。季咸出来后对列子说:“你的先生神情变化不定,我没法给他相面。等他神情安定了,我再给他相面。”
壶子告诉列子季咸逃跑的原因。
列子回家烧火做饭,饲猪如人,持守真朴。
列子进入屋里,把季咸的话告诉了壶子。壶子说:“刚才我显示给他看的是没有征兆可寻的太虚境界。这大概是他看到我的气机平和而不偏一端的状况。鲸鱼盘旋的地方成为深渊,水止的地方成为深渊,水流动的地方成为深渊。深渊有九种,我让他看了三种。试着再同他一起来看看。”
第二天,列子又和季咸一起来见壶子。季咸还没有站定,就惊慌地逃走了。壶子说:“追上他!”列子追赶不及,回来告诉壶子说:“已经无影无踪了,已经跑掉了,我追不上他。”
壶子说:“刚才我显示给他看的是(万象俱空的境界,)未曾出示我的根本大道。我和他随顺应变,他不知究竟是谁,就像草遇风披靡,像水随波逐流,所以逃跑了。”
之后列子才认识到自己没有学到什么,便回家了,三年不出家门。他替妻子烧火做饭,饲养猪如同侍奉人一样。对事物无所偏私,扬弃浮华而复归素朴,不知不识的样子,犹如土块立在地上。在纷纭的世事中持守真朴,终身如此。
【分节导读】
此节着重强调“不要被知识主宰”。作者认为人应如镜子映照事物一样,客观地看待世界,享受上天赐予的一切。相反,用“有知”来干预自然,必会对自然造成损害。作者以浑沌之死的故事来说明这点,浑沌的无孔无窍乃是天然而成,鯈、忽却偏要以世俗常理来评判他,人为地干预他,结果造成浑沌的死亡。
【原文】
无为名尸 [1],无为谋府 [2];无为事任 [3],无为知主 [4]。体尽无穷,而游无朕 [5];尽其所受乎天而无见得 [6],亦虚而已。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迎 [7],应而不藏 [8],故能胜物而不伤。
【注释】
[1]无为名尸:不做名的载体。尸,主,载体。[2]谋府:计谋的府库,出谋划策的地方。[3]事任:担当事物的责任。[4]知主:智慧的主谋。[5]无朕:没有朕兆,没有迹象。[6]尽其所受乎天:意谓承受着自然的本性。见:同“现”,显现。[7]将:送。迎:迎接。[8]不藏:不隐藏,来者即照。
【译文】
不要成为名声的载体,不要成为谋略的府库;不要强行任事,不要做智慧的主谋。体悟无穷无尽的大道,而游于虚无之境;承受着自然的本性,而不显露自己所得到的,也就达到了虚寂无为的心境。至人的用心像镜子,物去不送,物来不迎,如实反映而不隐藏,所以能胜物而不为物所伤害。
【原文】
南海之帝为儵 [1],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儵与忽时相与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儵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 [2],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
南海帝王儵。
【注释】
[1]儵(shū):与下文的“忽”“浑沌”,都是庄子假托的人名。[2]七窍:指一口、两耳、两目、两鼻孔等七个孔穴。息:呼吸。
【译文】
南海的帝王叫儵,北海的帝王叫忽,中央的帝王叫浑沌。儵和忽时常到浑沌的所在地相会,浑沌待他们甚好。儵与忽商量回报浑沌之德,说:“人都有七窍,用来看、听、饮食、呼吸,唯独他没有,我们试着给他凿开。”他们就每天凿一窍,凿到第七天浑沌就死了。
儵与忽常到浑沌的所在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