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万物皆谓虫乎
人们对事物的认识,总是从个别到一般,从众多个别事物发展为类化概念,汉字也不例外。“虫”,从地上的蚯蚓演变为长身盘曲三角头形的蛇,又演变为昆虫类(包括类似昆虫的小动物)的通称,进而又演变为包括人在内的所有动物的总称。这种思维概念上的发展,便叫做“形而上”,在中国人的思维逻辑中占有独特地位。
“虫chónɡ”,在甲骨文和金文中均来自地上的蛇:有着三角菱形的头,长而蜷曲的身躯,乃是一条毒蛇的象形白描。金文中的“虫”甚至画出了蛇的眼睛。小篆的“蟲”是虫的繁体字,它由三个“虫”叠加组成。这种重形字,有如“森、淼、犇”等字,用“三”表示众多,三虫重叠不仅表示虫的概念泛化,也表示这时的虫类已包括万千多样。据生物学家统计,地球上已定名的虫有一百多万种,未定名的还有许多倍。
“虫”不仅种类繁多,而且喜欢成堆丛聚,所以人们把虫写作“蟲”的同时,又称虫为昆虫。《广雅·释诂二》:“昆,盛也。”颜师古注曰:“昆,众也,昆虫言众虫也。”《大戴礼·易本命》则说:“有羽虫三百六十,而凤凰为之长;有毛虫三百六十,而麒麟为之长;有甲虫三百六十,而神龟为之长……倮(裸)之虫三百六十,而圣人为之长。”这里所谓的“虫”,已与动物的概念等同,不仅凤凰成了“羽虫”,人也成了“裸虫”。
在民间通俗用法中,人们称老虎为“大虫”,马称“聋虫”,鹰称“刚虫”,鱼称“隐虫”,蛇称“长虫”,鼠称“老虫”等等,可证虫的概念范围之广。《山海经·南山经》曰:“羽山,其下多水,其上多雨,无草木,多蝮虫。”这里的“虫”则表示蛇,“蝮虫”,也就是今天所说的“蝮蛇”。
虫,原本特指“蛇”,泛化而纳入了蚯蚓类爬虫,又演变为昆虫,进而又成为整个动物的类属概念。可见中国人思维习惯上的形而上学源远流长。
“虫”字是个部首字,汉字中,凡由“虫”所组成的字,大都与“虫”类有关,如“蚁、蚕、蚊、蜂”等字。
“蛇shé”是同体会意字,正如甲骨文所示,这里展现的是两条蛇。金文的“蛇”将构型源自女性生殖器的“它”与之相混(也叫两形合一),并在“它”旁增虫,写作“蛇”,专门表示“毒蛇”这一概念。
确切地讲,“它”乃是古文“也”字的分化字。因为男女做爱时,第一人称的“我”和第二人称的“你”乃为相互称呼,而男女的生殖器则成为第三称的“它”。大概因为女性生殖器含有洞穴的意义,又因为蛇的古音读若“shā”。所以,古人改虫为“它”,表示钻洞的蛇类。
远古时期,雨量充沛,河流湖泊远比今日密布。水草灌木丛生,是鸟类的天堂,也是蛇类的天堂。对生活居住在这种环境的上古先民来讲,最可怕的就是被毒蛇咬伤,一命呜呼(现今第三世界每年仍有三万人丧生蛇口)。所以,古人见面往往问:“无蛇乎?”以此问候语来表达相互之间的关爱,类似于后来中国人的问候语:吃了吗?
女娲伏羲像
蛇与上古先民命运相系,自然而然,也与古代文化关系密切了。神话传说中以五色石“补天”的女娲,就是人首蛇身。史籍中有关于人类始祖伏羲人首蛇身的记载。《帝王世纪》说:“庖牺氏蛇身人首。”《拾遗记》也说:“蛇身之神,即羲皇也。”在远古先民的朴素观念中,似乎与蛇沾上亲戚或血缘关系,就可以免除蛇的伤害了。作为氏族图腾,似乎会对其他氏族有一种威慑作用吧。
现实生活中,“蛇”,归根结底是一种毒虫,因此,“画蛇添足、杯弓蛇影、蛇蝎之心”等大量成语,都以蛇为灾祸、侵害的特指内容。
蚩尤的“蚩chī”,从止从虫,上部是脚趾的象形,下部是一条蛇,表示蛇咬伤脚趾或脚踵的情形。蚩尤的“尤”,甲骨文作“ ”,或反向作“ ”,用手上一短横来指示手指被蛇蝎等毒物伤害,肿大成异状。有学者认为,作为苗裔战神的蚩尤,可能是古代南方(长江北岸)部落联盟的领袖,黄帝战蚩尤的传说,反映上古时代北方氏族与南方氏族的一场大规模战争。大概因为南方湿热,毒蛇远比中原为多,因此将南方氏族或是其首领称之为“蚩尤”(也有学者认为,这个故事的原型,来自姬姓文王集团联合姜姓武王集团,共同灭掉商朝纣王这一历史事实)。到了周秦汉唐,中原地区的汉民族仍视中国东南半壁少数民族为“蛇种”。《说文》释“闽”为“东南越,蛇种”,释“蛮”为“南蛮,蛇种”。从文字学的角度,反映了大汉沙文主义偏见的源远流长。
神话传说中,黄帝大战蚩尤的故事,与正史记载遥相呼应。蚩尤乃南方苗裔战神,为替炎帝报仇,率兵讨伐黄帝。蚩尤善于兴云布雾,黄帝率兵对敌,陷入了蚩尤布下的百里云雾大阵。幸亏黄帝在落败之际,制造出指南车借以辨别方向,从而反败为胜。蚩尤全军覆没,自己也被砍掉脑袋,身、首分葬两地。
“禹yǔ”的本义早就消失了,引申义则得以保留:能捉蛇的勇士可称为“禹”,所以“禹”又成为“勇士”的美称。在中国历史上,夏朝第一代有才能的君主的名字就叫“禹”,他的本领极高,奉舜之命制服了洪水。
古书中的“禹迹”一词,本来是反映大禹治水时的足迹,后用来借指中国的疆域。源出《左传·襄公四年》:“茫茫禹迹,画为九州。”这是说:大禹治水,足迹遍布中国,并将国土分为九个大州。
“茫茫禹迹,画为九州。”这句话中的“禹”字是个会意字。甲、金文带“箭头”形的那条曲线就是一条毒蛇的形状,横的是手臂长伸的一只手(又),表示用手捉蛇的意思。小篆的“禹”字,蛇形犹在,手及手臂的形状则因小篆的圆曲而向下弯曲。
“蠖huò”,就是尺蠖,乃鳞翅科昆虫的幼虫,俗称“毛毛虫”。“尺”的本义是用手测量东西的长度,拇指与其他四指的长度约为20厘米,这就是古代的一尺。身上如果没带尺,就用手来量物,这种动作叫“量尺”。鳞翅科昆虫的幼虫,移动身体的形状就像量尺的动作,因此这种幼虫被称为“尺蠖”。蚕也是尺蠖类昆虫的一种,行动时一屈一伸。因其栖于桑树之上,故又名“桑尺蠖”或“桑蠖”。
“蠖”由“虫”和“蒦”组成。蒦是一个和猫头鹰有关的字,因而有“圆”的含义。尺蠖扭曲着身体向前行进,就好像抱着东西成圆框状。为了表示这种特殊的行进形态,于是就用“尺”加上“蠖”创造出“尺蠖”这个词。《易·系辞》:“尺蠖之屈,以求信也。”就是说尺蠖一类的虫子,初行必将身体曲屈,而后才能伸舒前进。“蠖屈”一词则表示人在不得志的时候,应该忍辱负重。一般人耳熟能详的韩信“胯下之辱”的故事,张良给圯上老人“拾履”的传说,足以说明尺蠖之屈不足以丧失志气,来日璀璨的远景就在眼前。
“蛹yǒnɡ”,乃是蚕或其他鳞翅科昆虫,从幼虫变为成虫的一种过渡形态。在此期间,幼虫不食不动,外皮变厚,身体缩短。因而“蛹”字“从虫甬声”,从虫,表示其类属,“甬”,原指从口到肛门的穿通,在由它所组成的“通”、“涌”等字中,均含有贯穿、穿过的意思,而“桶”、“通”又有成为筒形的意义。如果剖开蚕茧,可以发现,不仅蛹有筒的形状,外面被一层硬壳所裹,再外才是圆桶状的茧壳,处处呈现出贯通、中空的形状,所以人们用“虫”和“甬”造出了蛹字。
“蛹”,《说文》释为:“蛹,茧虫也。”清代大学者段玉裁注曰:“当曰茧中蚕也。”《荀子·赋篇》则说:“蛹以为母,蛾以为父。”显然,他们的注解都偏向于蚕蛹。实际上,所有完全变态的昆虫,都要经过“成蛹”这一阶段。
“蛾é”,是蚕(鳞翅类昆虫)的成虫。小篆的“蛾”字从双虫从我,是一个形声字。这里的“我”,并非第一人称中的我们,表示由其引申出的壮美义,含有“大”和“美”的意思。取意“蛹”一旦蜕变为蝶类有翅昆虫后,便成为一种美丽的大虫子。古文典籍中说:“蚕吐丝则成蛹,于茧中蛹复化而为蛾。”
形容美女弯弯双眉的“蛾眉”,则取材于蚕蛾圆弧状弯曲的触角。飞蛾的触角很长,且带有轮廓明显的锯齿形,对这种眉毛的青睐,源自古人的审美观。“荡子从军事征战,蛾眉蝉娟守空闺”诗句中的“蛾眉”则代指美女。所谓“蛾眉新月”,则是用弯弯的新月和蛾眉互相指称,来比喻由曲线而形成的美。
“万wàn”是“萬”的简体字。甲骨文中的“万”字,像一个巨螯曲尾的蝎子形状,其本义原指蝎子,后来借用为数词,即百千万的万。“万”,在古代极言其多,如“万物、万象、万言”等等。蝎子是一种喜欢群居的动物,尤其在交尾繁殖时期,更是密密麻麻,成百上千地聚成一堆。至今,在黄河沿岸的黄土缝隙中,常可看到这种情景。正是由于这种量的群聚,加上质(毒性)的作用,“萬”由蝎子的名称演变为表示极多的数词。“万”的本义(即蝎子),则由后起的转注本义字“虿”来承担。老百姓则以俗字“蝎”来表示这种有毒的虫子。
图形文字中的蝎
小篆中的“蝎”字,由“虫”、“曷”组成。“曷”则由“曰”和“匃”组成。“匃”是形容站在逃亡的人前面,举起手阻止,让其停下来的会意字;“曰”则表示喝斥。“蝎”常常高举起尾端的毒刺,为了阻挡侵犯者,摆出一副姿态,随时准备发出攻击的形状,所以古人把“曷”的意象加上“虫”,来构造这种令人生厌的毒虫。
《篇海类编》曰:“蠍,或作蝎。”现以蝎为正字,从虫、曷声。
“蝗huánɡ”,古代“水火兵蝗”四大灾害之一。蝗虫,形状似蚱蜢,口大而锐利,常成群结队地飞行,云集田间吃掉庄稼的全部苗叶,所谓“飞蝗所过,秀草不实”。
蝗虫
甲骨文和金文的“蝗”字,本为象形字,有触须、翅翼和肢足,一只蝗虫的各部分都具备了。小篆的“蝗”字成为一个“从虫皇声”的形声字。古文字中,“皇”同“王”都有广大、光芒四射的意思。蝗虫成群移动时,遮天蔽日,常常覆盖广阔的空间,人们慑于蝗虫声势的壮大,乃名之为“蝗”。另外,与蝗虫同一类属、形似蝗虫的蚱蜢,则是从“突然发作,猛烈繁殖”的意义所衍生的名词。蝗虫突然发作,为害庄稼的灾祸,在中国历史上十分严重。甲骨文的卜辞中,已经有求神护佑、消除此害的记载。
《汉书》中有“蝗虫大起,赤地数千里”的记载。《史记·秦始皇本纪》中也有“十月庚寅,蝗虫从东方来蔽天”的记录。“蔽天”与“赤地千里”的描述可见其声势之壮威。现代汉语中,形容一个人的吃相,叫做狼吞虎咽、一扫而光;形容贪官过境,刮地三尺时,则叫做“蝗虫过境”。
“蚤zǎo”,即俗称的“跳蚤”,这是一种跳跃而行,吸食人畜血液的小昆虫。上古时代,人们接触最多的虫子,大概就是跳蚤了,因而“蚤”用一只手和一只“放大”了的虫来表示。小篆的“蚤”由双“虫”和“叉”组成。“叉”表示伸出手指头用指甲搔抓物体,并在指甲缝里留下些许皮屑的意思。被跳蚤咬了之后感到痒,会不自觉地用指甲去抓,于是“叉”和“虫”合成了“蚤”,表示用手搔抓这种痒虫。
“蚤”的本义为跳蚤,在古文中又通“早”,如“蚤世”是说早夭;“蚤出”同于早出;“蚤作”即早起的意思。大概由于跳蚤在黎明来临之际,会及时而疯狂地吮吸人血,迫使人们在将醒未醒的状态下,不得不早早起身的原因吧。在现代汉语中,已不准许这种“蚤、早”相通的假借替代了。
“蚊wén”是双翅类昆虫的一种,夏天繁殖最速,叮咬人体并吸螫人血,能传染疾病,它的幼虫就是栖息于污水中的孑孓。
“蚊”字一看便知,由“虫”和“文”组成。“文”源自母畜发情时生殖器的异变,后来引申指斑纹,纤小的蚊子十分精致,身上的斑纹和细长折曲的腿足,如同刻意描绘的纹线,因而“蚊”字“从虫文声”,是一个形声字。在古文字中,“文”也有“闻”的意思在内。源自母畜发情时散播的诱情激素,公畜与之接触,首先是用鼻子接触母畜的生殖器。因而“蚊”也指逐香逐臭,经常落在异味物体上的虫字。
和人关系密切的昆虫之中,没有比蚊子更小的了,这些小蚊子如果飞临,通常发出似“文”的“嗡嗡”声,真是令人讨厌万分。
战国时期的陶文有“蟁”字,小篆缘此而来。“民”在古代本指眼睛朝下看的人。“蟁”字“从双虫民声”,源自古人认为蚊虫在黑暗中活动,会像飞机一样落在人体之上。《说文》认为“蚊”为“蟁”字的俗体,后“蚊”行而“蟁”废。
“蛛zhū”,指称蜘蛛。这是一种细腰大腹的节肢动物,它的尾部能分泌出一种黏液,用来结网捕食飞虫。甲骨文的“蛛”字正像长腿大肚能够吐丝的蜘蛛形状。中间的二横,表示蜘蛛盘踞的蛛网。金文的“蛛”字,像一只四肢长大的蜘蛛形,上部中间之形,显示其吐丝结网,四通八达。小篆的“蛛”字,在金文的基础上,产生了形变,蜘蛛的形体取其大腹演化成为“黾”形,口部的蛛网变成了“朱”字。由此,演变成一个从黾、朱声的形声字(此为因音形变)。现代汉语中的“蛛”是“鼄”字的俗体,也是规范化后的文字。
在《本草纲目》一书中,李时珍说:“设一面之网,物触而后诛之,知乎诛义者,故曰:‘蜘蛛。’”现实生活中,人们常用“蛛丝马迹”比喻隐约可寻的线索或依稀可辨的迹象。流行歌曲中则有“蜘蛛吐丝画它自己的圆”这句十分形象的哲理语言。
蜘蛛
“蛉línɡ”原本是一个象形字。甲骨文中的“蛉”乃蜻蜓的线描勾摹。整个图形,恰似有着四个翅翼和歧尾的蜻蜓之形。金文的“蛉”字更为象形,构形上也更为美观。小篆的“蛉”字舍弃象形,另起炉灶,创造了一个“从虫令声”的形声字。楷书因此写作“蛉”。
“蛉”,《说文》释为:“蛉,蜻蛉也,从虫、令声。”古代,将有歧尾能远飞的称为“蜻蜓”,无歧尾难及远的则称为“蜻蛉”。另有一种称为“螟蛉”的昆虫,原本与蜻蛉无关。《诗·小雅·小宛》:“螟蛉有子,蜾蠃(guǒ luǒ)负之。”这是说,螟蛉被蜾蠃负去,在其尸体上下卵,让幼虫孵化后便有食物。古人误认为蜾蠃取螟蛉为子,故称养子为“螟蛉、螟蛉子”。
“蝉chán”,俗称“知了”。雄蝉的腹部有发音器,能连续不断发出尖锐的鸣叫。甲骨文的“蝉”字,是一个非常美丽的象形字。金文尚嫌不足,将其美化成一种更漂亮的图形,对称、细致而繁琐,但细细观察,仍有象形的韵味。小篆另起炉灶,创造了一个“从虫、单声”的形声字,表示“知了”在树枝上的独来独往,以及鸣叫声的单调。“蝉”字的发音,则来自这种昆虫的嘶鸣声,乃是一种拟声语。
汉画像石中的儿童捕蝉图
古人认为,蝉是一种餐风饮露便可以填饱肚子的昆虫。《吴越春秋》中记述:“秋蝉登高树,饮清露,随风挥挠,长吟悲鸣。”实际上,蝉并不饮露,它有细长的口器,以吸食树木汁液为生,具有把树汁中的碳水化合物转变为蛋白质的功能。一只肥实的蝉,其营养价值胜过一万只苍蝇,难怪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典故。殷代先民,甚至将蝉作为祭祀祖先的供品。汉代则有专门烧烤这种肉虫的炉具,以供贵族们享用。今天农村的孩子们,仍喜欢捕捉蝉,烧吃这种高蛋白食品。
汉代烧烤蝉陶炉
玉雕的蝉,古人称之“琀”,用作死人嘴里的填充物。今天,乃是价值不菲的古玩。
“黾mǐn”是“黽”的简体字。甲骨文的“黾”,乃是一只蛙的象形。《说文》释为:“黾,蛙黾也。”《尔雅·释鱼》则说:“在水者黾。”事实上,“黾”的构形与青蛙无关。它的构形来自苍蝇。“黾”的本义也是苍蝇。本义由转注后的“蝇”字所承继。
金文和小篆的“黾”字承接甲文,但在一脉相承之中,象形的韵味逐渐丧失,符号化逐渐增强。楷书繁体写作“黽”,因为书写时笔画不顺,汉字简化方案,将其简省为“上口下电”的“黾”。
青铜铭文图形
“黾”的本义为苍蝇。由于这种小虫子十分勤奋,每日苦苦地待在灶或人们的食物上,因此,人们用“黾勉”一词表示勤勉努力。如《诗·小雅·十月之交》:“黾勉从事,不敢告劳。”不过,这里的“黾”应读作mǐn。
“龟ɡuī”的古今意义相同,都指乌龟。甲骨文的“龟”字,既有俯视之形,也有侧视图形,象形特征十分明显,一看便知是一只乌龟。金文的“龟”字,则像人们在打扑克时,给输家描绘的“王八”符号。小篆的“龟”字源出乌龟的侧视图形,遵从篆书文字书写的规则,不失象形韵味,漂亮而又巧妙。楷书据此简省整理后,写作“龟”。
商代青铜盘上的龟
“龟”,《说文》释为:“龟,旧也,外骨内肉者也,从它,龟头与它(蛇)头同。天地之性,广腰无雄,龟鳖之类,以它(蛇)为雄。”这句话中的“旧”同“久”,言指龟是一种长寿动物,也说“龟”的古音读为jiū(久)。“外骨内肉”是说龟的肉体身躯,被龟壳所包围。龟头与蛇头相似,不言而喻;但后边的文字则反映了古人的一种错误认识:龟的雌雄十分难辨,古人误以为所有的龟均为雌性,当其生殖时便须与蛇交尾(蛇为雄性)。古人的误区,也有可能出自龟蛇都是卵生(下蛋)动物吧。古代图形中的“玄武之象”,以蛇盘龟上作交尾状,正是基于这一错误认识。
龟,可以整年不吃不喝,其寿命又出奇的长,俗语说:“千年王八万年龟。”因此,古人认为龟是通灵神物,谓之“灵兽”。殷商民族更以龟甲来占卜吉凶,并在上面刻写甲骨卜辞,这也是今日仍能从挖掘出土的龟甲上见到甲骨文字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