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海县回民自治运动初步工作报告

一九三六年

一、豫海县回民自治代表大会的情形

自从发起召开代表大会组织筹委会起，即开始在各方面的准备和动员，因为筹委会的同志特别是回民中的新干部的努力工作下，是在得到了一些显著的成绩，主要表现在：

1.在选举动员中，一般的都完成了规定数目。李旺堡区到了43人，旁听阿訇2人、满拉1人。王家团庄区39人、旁听5人（内汉人10人）。石崇岭区29人，同心城区44人（内有乡区委员8人），豫旺堡区10人（内有汉人2，以前到前方的8），麻春堡13人都是汉人，下马关2人，金积新庄集区3人，游击队2人，回民独立师20人，共到会代表二百廿余人，旁听群众百余人。各代表均佩带代表证而依乡组织了小组，并有一人负责，还有代表主任负责管理与领导全区代表，所以秩序很好，整齐严肃，颇引人注目，代表情绪很高。

2.成分方面。因为审核工作不好，不大清楚代表的成分比例，不过拟我们审查的一区李旺堡大部分是贫农，中农也很少，只有一个富农，因为动员的比较深入，代表都是选来的，不过没有准备提议，一般的动员以同心城为最差，直至二十日早七点钟才来，因时间关系没有审查，所以还有一个以前打过的回民土豪参加，并且代表大都没有经过选举，临时叫来的，成分较他区复杂，主要因为选举动员的工作做的不够，因为到会的代表，差不多完全是群众，没有组织党团当然在领导上要差一点。

3.开会的时间到了，各区的代表争先恐后的向着指定的座位前进，在怒吼般的声音忽然静肃下去，首先是一个老阿訇马大发讲话。大意是回汉在马鸿逵统治下的宁夏人民所受的痛苦和待遇，并解释了红军的主张和好处，因为宗教的关系，听众大受感动。接着是红军代表王主任讲演，西北所处地位与回民解放的出路，指出回民联合红军实行民族自决，打日本救中国，打汉奸救西北，打回奸救回族，是回民唯一的出路。并有人民苏维埃中央政府的代表陕甘宁省委和省苏的代表一个个讲话后，虽然时间是过去了四五点钟，但代表的情绪却依然如故，主席团宣布午餐，代表才离开座位。

下午二点钟，代表们依然排行列队的走到自己的座位静听西北形势与回民族解放运动的任务的报告，李一氓同志的报告开始了，听众瞪着眼睛在出神一般的听讲些什么，但因为文化落后和交通梗塞的关系，听众的热情似乎在慢慢的冷淡下去，但秩序倒很整齐严肃，最后在“中华民族解放万岁！”“中华回族解放万岁！”“中华苏维埃万岁！”“回民人民共和国万岁！”的口号声中随着闭会了。

晚上两点钟（两个小时）的分组讨论，发言的同志很少，有的说“日本鬼子真野蛮，不分回汉人民大家联合起来打日本”；有的说“红军是帮助回民办事，我们回民都要拥护红军”；还有的说“回民的事要我们回民自己办”，不同的争论和比较多的发言是没有的。

廿一日上午八点钟继续开会。首先是“债务处理”的报告。因为豫海县一带借债的人多而且利息惊人，群众对于高利贷和苛捐杂税抽拔壮丁一样的痛恨，因此在报告中格外引起代表的注意，有的当时就拍胸大笑，有的手舞足蹈高兴的了不得！也有个别的好像发愁的模样，大概这些是债权人吧！？

报告结束了，立刻就有几个代表站起来发言，因为“第二条汉人的地主本利一律废除，但回民的地主废利还本”。他们都异口同声的争着喊出回汉民族亲密的团结起来共同抗日救国，怎么还分出回民汉民呢？要一律平等，大家一齐喊出了不分回汉平等待遇，将回汉地主的债一律废除。

第二个报告是自治政府的组织及工作条例，这不过是加以说明和解释罢了，莫有引起大家的争论，而一致表决通过。开会的时间过了，主席团宣布午餐，大众都离开会场。

下午二时（本日逢集）火星剧社开始游艺，台下的代表和观众拥挤的水泄不通，说话声和商人小贩摊之叫喊声一时震动天地，因为剧社青年同志的活泼，以及戏剧活报的新颖，无限量的增长了代表们的精神和兴奋，人山人海的踊跃，并在这热闹过程中宣读了红军第一方面军的贺电及土耳其代表马海德同志的贺电，更加感动和刺激了代表和观众，太阳西斜了，火星剧社也停止了游艺，代表们仍然排行列队的回到自己的休息室。

晚饭后进行了分组讨论，各组的代表都争着发言。原先的报告是“新月息三分”，但是大家还嫌三分太大了，穷人出不起，月息二分也是大利了，并且提出很多新的问题讨论（如废除了的高利贷抵押和减息的抵押品怎么办？债权人不肯退还借约或另写新的约以及商业方面的借贷、货物借贷，等等）。大家一条一条的很详细热烈的讨论了两三点钟，有些代表在讨论时拿自己作例子，说明过去受高利贷的痛苦，现在自治政府实行废除高利贷，订出新利率，大家都非常高兴，直到晚十点钟才休息。

廿二日会议中又是一阵热烈的争论，大家一致通过“新利率二分”，回汉地主的本利一律取消，立即组织废除高利贷委员会，挨乡逐村的实行清查，限十天就要做完，并说这是我们大家的决定，若有人不照此项规定，一经查出，依违犯法律论罪，除将高利贷本利没收外，还要受最重处罚，在紧张的空气与激烈的争论声中，异口同声的一致通过，详见《债务处理暂行条例》。

争论的声音肃静了。一个红军中的回民同志（马青年）宣读代大会告《陕甘宁青新等以及全中国的回族同胞书》，及致两马当局与宁夏当局的信。各种条例提议告全回民族书等一一通过后，代表们都在不约而同聚精会神的好像□□的样子，主席台上的人把准备好的执行委员会的名单一一提出，大家思虑了少许，没有一个不同的意见，一致表决通过马和福等37人为执行委员。

选举成功极了，又是一阵的喧哗声，主席团台上走来了几个背盒子枪的青年英雄，相似戒备森严的样子，大会的境况不同了，人们都在注视着主席团台上方，因为上悬四个大字为“革命法庭”。后台上拉来一个如狼似虎的收税员（自治区域内的），是群众报告拉来的，由代表中选出了三个主审人、二个陪审人。一是红军中的汉人，首由主审人问了该犯的姓名，年龄和住址，并一一指出在回民自治区域内偷收捐税的罪恶，该犯现出九死一生的模样，低声细语承认所犯的罪恶，台下的人怒发冲冠地众口同声的喊出一声杀，杀呀，收税犯拉走了，台下的人蜂起云涌的摔着肩儿轰走了，主席团的同志也无法制止下去，主席团即宣布闭会。

下午二时开始游艺，这是火星剧社庆祝自治政府和欢迎代表的个聚乐晚会，得以艺术的进步题材的新颖，歌声的尖脆特别是演表的同志活泼可爱，这更助长了代表们的兴趣，一句话一个口号一幕歌剧都深深的印在他们的脑海和心坎中，他们觉的非常高兴。

游艺结束了，代表们仍转进到会场，他们的精神百倍抖擞起来，真好像一批民族英雄。

主席团宣布开会了，大家在静听着，我们总结了大会的经验和缺点更加鼓励和提高了他们的情形并告诉几件任务，要他们回去执行，他们都站起来紧的靠拢讲台上，还提出许多问题要求答复，如划分行政区域等，并要求报大会所讨论的问题和决议案给他们每区每乡多发给一些，直至日落，他们还好像离开会场，但主席团的同志说，我们的代表大会很顺利的成功了。

二、回民工作开始的经验

过去在王家团庄、同心城一带的赤化工作在军团地方工作部的正确领导及全军团赤色指战员负责的积极努力的工作下无疑的获得很多的成绩（建立了三个区自治政府九个乡解放会，二个乡革委会“高崖子、麻春堡”和扩大了十三四个游击队）筹粮筹款收集资材和扩红都有一些成绩。主要的方向（如石窑山、麻春堡、同心城、王家团庄和沿大道两旁都做了工作）而且建立了回民自治政府，完成了初步赤化工作的计划。

不过在我仔细检查起来，觉得我们在这一期间的回民工作中，还存在着很多弱点与错误，主要的表现在：

1.最主要的便是有些部队，到一处便将没收的粮食、牛、羊、木柴等等完全拿走，不注意分给群众，甚至有个别供给人员没收的一只小驴小牛，也要卖钱，当地政府和群众要求也不愿发给，这充分表现了红军中的本位主义，这种倾向足以损害红军政治影响，妨碍地方工作的开展，以致有群众说，你们打土豪什么东西都拿走了，对我们没有什么好处，影响当地政府人员，也不愿积极工作，这样不但不能很好发动群众斗争，而且收集资材也不能取得更好的成绩，这是严重的错误。

2.在部分的群众受了挫折影响到广（大）群众的情绪低落，以及少数不良分子的民族武断欺骗宣传和一些地主武装与被击散的零星反动武装扰乱的条件下，我们有些同志特别是地方工作人员，因一次或两次找不到群众或没有一会组织起来，便大呼高喊的说：找不到群众，群众情绪低落，害怕我们走后敌人来杀头，远的村子没有武装掩护或因武装少，不能做工作，疑神疑鬼的畏缩不前又不采取特别方式开展，在这种困难未克服的时候，便得出一个回民工作莫办法的错误结论，当然这会减低或取消布尔塞维克坚强的革命决心和意愿。

3.组织上的不一致（政权与群众组织混淆一起）的确会减弱这一组织的加强和作用，因为组织的松懈自然不会在群众中竖立起领导的威信，而且会妨碍工作的开展。

4.在某种组织建立或某一工作开展了，就应立即建立其本身工作，我们不应当包办代替，使其没有工作可作，慢慢会感到不高兴一直至最后不愿做工作。譬如政权机关一开始就要他们自己干起来（如批准回奸，打回奸，处理债务等），当然我们还应帮助他们，锻炼政府的单独工作能力。

5.工作速度慢（如王家团庄一月多的功夫还只在二三个村子里打圈子），这一毛病已在克服，不敢大刀阔斧雷厉风行的工作，主要还是由于疑神疑鬼害怕民团土匪和不相信群众是拥护我们的恶果，另一方面对个别策略上应用的欠妥（如上中下三层），缺乏党的广泛统一战线策略的正确了解，因此在个别工作上发生了误解统一战线，所谓上中下三层没有看成一个目标去进行工作。

6.对争取积极分子和培养有威（信）的当地干部，没有很好的主意。因为民族宗教的隔阂，在广大群众还没有深刻的认识和热烈的拥护我们以前，往往我们同志所说的话和做的事他们还不十分相信或正在考虑中，假设有一个回民干部同我们一样说话或一样做事，那广大的回民群众立刻就信以为真，极力拥护。我还记得当一个美国同志在台上讲话时，我们的同志说他（美国）是土耳其代表，台下的回民就立即集中了几百双眼睛都在看祖国的代表说些什么，就是一个普通的回民干部也很使他们所羡慕和相信。由此看来，回民干部做回民工作是很容易的。

三、回民工作中应该注意的问题

我们为了顺利的开展全中国的反帝的革命运动，首先应该正确的认识回族在中国整个民族上所处的地位。这个民族在大汉族主义国民党政府的压迫统治下，不论政治上经济上和文化生活上，一切都应不落在汉人的后面，但在西北领土上却占有优势，我们要争取西北大联合奠定抗日根据地，必须正确的解答这个有战斗力的民族问题。

所以我想为我们的一切工作方针，都应服从这一民族利益，并争取与团结这个民族的人民，为自己的自由解放而奋斗。

1.为了团聚与领导全回族的解放斗争，党中央指出不要过早和过分的发动阶级斗争是正确的，但这并不（是）说完全不要发动斗争，相反的为了达到这一民族的最后胜利，须要依照群众政治觉悟程度的发展和群众的要求，适时的灵活的去发动与领导群众的日常斗争是非常必要的（如某地广大群众受高利贷的痛苦，要求废除时，若我们不接受群众所提出的意见，不仅是落在群众斗争的后面，而且会走向脱离群众的危险），这不仅不会减弱为民族解放的力量，而且更加巩固和壮大民族革命的力量，将要发动更广泛的基本群众参加民族革命斗争。

2.不管是群众组织或政权组织，都应该带着极深刻的民族意识，他主要的任务是求得民族的解放，因此各种组织的组成部分非常复杂，这将决定于领导权的问题，无疑的，不论是什么组织，其领导权一定要把握在基本群众（工人和农民）的手中，否则这种组织将不会满足于最大多数群众的要求。

3.争取积极分子和培养当地回民干部是开展回民工作的必要条件。因为这个问题将决定于工作的开展和好坏，我们觉得还有从新提出的必要，我想我们不管工作的开始或已经建立了工作区域，都应当特别注意吸收当地有信仰的积极分子（不拘泥于成分）在日常工作中不断的启发其积极性，耐心的加以教育并分配其适当的工作，在会议中教育中以及实际工作中培养一批回民干部，这与我们开展整个的回民中有很大的意义。最近有些地方开始提拔了回民干部工作成绩便更好。

4.宣传鼓动工作及我们的口号，在工作初期我们的宣传鼓动和解释工作非常重要，因为某一地区群众受了反革命分子的欺骗宣传，还害怕我们或不懂我们的主张，或者群众还怀疑不敢大胆的接近我们，假若你不做适时的宣传和解释工作时，就要组织群众成立政府和成立解放会，不但群众不敢成立组织，而且会引起误会直至害怕我们，在这半疑半信之下，不进行深入的宣传与解释，群众不明白我们的主张，很容易被少数不良分子的武断宣传造谣，将增长了他们的疑惑，直至与我们对立起来，但在宣传时所提出的口号，要适合于民族和宗教群众的心理，假设你在宣传时光讲日本鬼子如何厉害如何野蛮，但不注意听众的情绪，因为文化落后和马鸿逵封锁消息的种种关系，群众不懂得日本是什么并不晓得日本究竟怎样，自然会使他们不高兴听，或者会三三两两的走散，因此，在我们做宣传工作时，要使我们说的话群众懂得，而且高兴听，我们的宣传工作要做到一句话一个口号，都要打进群众的心坎中和刺激与启发其革命的热情，所以要很好的组织群众发动与领导斗争，必须要注意深入的宣传工作。

5.正确的运用策略和灵活的工作方式，决定了我们工作的顺利开展，我们反对或左或右的倾向，往往不少的地方工作同志，不肯虚心的去研究回民工作，总是用消极的态度抵抗，开口便说回民工作没办法，我没做过回民工作，我想这样的说话是错误的是不负责任的。我们反对这种悲观失望的不正确观念，同时另一部分同志却表示非常左，往往在组织上在工作中以及在这次选举中有部分拒绝了回民地主成分的参加，机械般的运用陕北苏区或其他老苏区的办法，说地主富农没有选举权，我想在此国亡种灭的危机中，尤其是在民族工作中，主要是民族自决解放，掀起全国回民族的救亡运动，仅仅团结一部分下层群众是不够的，我们应该大胆的运用广泛的统一战线，争取那回族中的上层分子到民族解放战线上来是非常需要的。

同时我们指出过去有些组织偏重于形式和数目字，没有求其质量的加强和工作上的帮助，仅仅是满足于数目字，因此在某种紧急工作动员时，就露出了真面目（如这次的选举动员），所以我觉得我们今后的工作不仅要注意工作的数量而且应注意工作的实质。

6.过去的工作松懈没有发扬很紧张的工作作风，主要是缺乏工作的机动性和经常工作的建立，并缺乏严格的检查制度，所以有些地方表现的散漫和不负责，只有在艰苦的工作中彻底转变，才能克服这一不良倾向。

十五军团政治部

主 任 王首道

地方部长 张毅忱

副部长 程宗寿

（根据中国人民解放军档案馆保存的档案刊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