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祠堂前阿珠正名(5)
看掌珠的性子倒是担得起,只是后来穆氏又怀孕了,大家又有了希望,谁知最后……老大家的终究是没有掌管陈家的时运,罢了……
这倒是赵善家的第一次听说,怪不得会把掌珠的姓名写上,原来是有这个打算,赵善家的不敢问下去,太夫人也不过是念叨一句,以后也就不再提这事了。
祠堂外,已经有三顶软轿等在那里。
宝珠与惜珠两人都不说话,一同默默地上了软轿自行离开,甚至连最基本的行礼告别都没有。
玉珠冻得脸色苍白,眼睛红红的,细看,身子还微微发抖。
掌珠看向玉珠,一般来说她二人是乘一个轿子的。
玉珠微微福身,道:“今日姨娘有些咳嗽,所以就不能陪姐姐一同走了。”说完勉强地笑了一下。
掌珠颔首上了软轿,今日是除夕,玉珠想和王氏在一起也很正常,更何况今日这事对她们几个的冲击都很大,也包括她自己。
事实上,掌珠现在还处在兴奋中,她需要一个人独处一会儿。
回去的心情与来时的心情差别如此之大。
一路上,奴仆侍女遇见她的软轿,也都纷纷行礼,有的会讨好道:“大小姐好。”
待到掌珠回到琉璃园,院子里的丫头们也一口一个大小姐地叫着,眉眼间都带着与有荣焉的神色,进了屋,晓初送上热茶,道:“大小姐可想吃些东西?”
以前虽然这些下人侍女对她还算客气,但却不是这样的恭敬。
掌珠第一次如此靠近权力和地位。
掌珠下意识地摸着手腕上的佛珠,心情波动大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捻佛珠。
一旁的秋白见掌珠不说话晓初也不敢继续说,便道:“厨房的知道今日会忙碌,早已经提前给大小姐准备了各色粥汤、糕点,都在炉子上面,您想吃什么?奴婢去厨房要。”秋白仗着自己跟掌珠的时间长,又原本是周氏的人才敢如此。
掌珠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秋白,笑道:“咱院子里的人,继续唤我姑娘就好,秋白,过会儿每人赏一吊钱,过年了,咱们也喜庆喜庆。”
秋白与晓初都笑着应下。
掌珠接着道:“今日有客,厨房那边定是忙不过来,你也不用去厨房了,咱这还有糕点,随意吃几口也无妨。”
这各色粥汤、糕点,可不是提前给她准备的,应该给宝珠预备的,若她今日进不得祠堂,这事怕是连知道都不会知道呢。
晓初听了这话连忙将糕点端过来,掌珠吃了几个,便道:“你们都出去休息一下吧,下午还要给太夫人请安,晚上还要守岁,有的忙碌。”
今日除夕,就算太夫人再低调,也是陈家长辈、皇家封的一品夫人,他们都要去如是居请安的。
待到丫头们出去后,掌珠长出一口气,坐在床边愣了回神,然后走到书桌前铺纸磨墨。她已经习惯每日练字抄经书了,今日起得早还没有多写,只是碍于时间写了一篇。
看着自己写的字,掌珠平静下来,告诫自己,切勿飘飘然。
掌珠微微皱眉,她想不通的是,周氏为何不知道她已经入了族谱?就算最初不知道,但是不可能今天还不知道,周氏可是陈家的当家主母……
或许是有人在暗中帮助她?
掌珠觉得头有些疼,揉了揉太阳穴,放下纸张,走向贵妃榻,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睡着的时候,掌珠唯一想的就是要记得拿着给太夫人抄写的经书。
满园可就没有琉璃园这么平静。
宝珠一言不发,进屋便将所有东西砸烂了,一旁的侍女吓得哆哆嗦嗦的,只有七珍劝了两句,毫不意外地得到宝珠的两记耳光。
宝珠砸完后,站在大厅中央,呼吸急促。她在忍耐,她不能哭。
陈掌珠?
她倒要看看无父无母的陈掌珠,是谁的掌上明珠?
宝珠平息了一会儿,心情平静了,让七珍将屋子收拾一下,回过头见惜珠已经吓得眼眶发红,眼中含泪,无奈地道:“哭什么哭,没用,不就是个野丫头吗?以后有的是法子治她。”
惜珠连忙道:“姐姐也不要生气,其实大姐姐人也不错。”
宝珠的火气噌地又起来了,怒道:“她好,你去找她!”
惜珠手足无措。
宝珠干脆将惜珠推了出去,惜珠身旁的丫头九灵忙拿着外套跟了出去,主仆两人刚被赶到外面,就又听见屋内砸东西的声音。
九灵为惜珠披上披风,小声道:“姑娘也是,知道二……知道三小姐不喜欢听到有关大小姐的话……”
惜珠看了眼九灵,道:“不该说的不要说。”
九灵低头不敢说话。
惜珠道:“走吧,难不成还在这里吃闭门羹?”面上不再有刚才的脆弱,冰冷冷的。
傍晚,陈廷远与周氏带着众人到了如是居的竹林外。
掌珠盯着竹林的入口,太夫人应该不会出来吧。
不一会儿,赵善家的将陈廷远和周氏及几位旁支叔伯请进去,掌珠见众人并不惊讶,就知道怕是这几年都是这个样子。
门口就只有陈承业、她、玉珠、惜珠,还有几个堂弟、堂妹。
掌珠看了一下,宝珠没有来。
惜珠轻声道:“上午三姐姐有些冻到了,因此没有来。”
玉珠赶忙问严重不严重、咳嗽吗。
惜珠也装模作样地回答。
其实宝珠为什么不来,她们心中都知道。
不一会儿,赵善家的带着几个侍女端着热茶出来,这是太夫人赏的茶。
掌珠接过茶,抿了一口,是竹叶茶,唇齿留香。
掌珠将茶碗交给侍女,走到赵善家的身旁,赵善家的行礼,掌珠微微侧身,然后笑道:“妈妈不必多礼。”并不与赵善家的多客套,从怀里拿出一本经书,道,“这是我为太夫人抄写的经书,还望妈妈转达。”
赵善家的双手接过,道:“姑娘有心了。”
掌珠笑笑又回去了。
她的行为自然被其他人尽收眼底。
玉珠笑问道:“我记得姐姐每日都抄写,每次给老太太请安时都送上两三本,怎么这次就送了一本?”
掌珠回道:“心诚不在多少,只是阿珠一片心意。”其实她抄写的经书有太夫人的一份,若她每月初一十五都给太夫人送,一来打扰了太夫人,二来也有些打眼。
惜珠暗中撇撇嘴,掌珠这么说,那对老太太就是面子情了。惜珠这个时候倒是怀念起宝珠来,若是宝珠在,非挑掌珠的语病不可。
又有奴仆出来,放上蒲团,他们跪下朝门口磕了三个头。
不一会儿,陈廷远与周氏等人出来,周氏只嘱咐他们可以随意玩玩、轻松轻松,待到晚饭时再去敬正堂,众人自是各自乘轿散了。
惜珠则上了周氏的轿子。
周氏原本还平静的神色,出现了一丝担忧,道:“宝哥儿怎么回事?我听奶娘说不舒服?”
惜珠露出伤心的样子,道:“也没怎么样,就是有点咳嗽。”
周氏想了一下,道:“是为了那小贱人吧。”
惜珠低着头没有回话。
周氏眼中怒火冲天,道:“算那个小贱人走运,居然早就入了族谱,还写了名字!”
惜珠今年九岁,正是今日入的族谱,是陈廷远亲自写上的,因此对这些还颇为了解,便道:“母亲,怎独独就她写上了名字?而且母亲都不知道。”
周氏看了眼惜珠,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下去了,道:“这事以后不要再提了,那丫头机灵得很,以后不要和她对着干,藏拙为上。”
惜珠皱着眉头道:“可是姐姐她……”
周氏想起宝珠的性格,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说话间,软轿已经到了满园。
周氏下了轿连忙去了宝珠的闺房,一进去就看见满地的碎片,宝珠则躺在床上,眼睛哭得都肿了。
周氏上去摸了摸宝珠的额头,没有发烧,便道:“我的心肝,你这是怎么了?”
宝珠翻了个身,不理会周氏。
周氏叹了一口气,对着七珍几个丫头怒道:“你们难道不知道清理屋子吗?若是不小心扎了脚怎么办?不会伺候人就滚!”
七珍几人不顾地上有碎片,连忙跪下,谁也不敢说是宝珠不让她们收拾的。
宝珠不耐烦地坐起来,道:“哎呀,娘,你和她们计较干什么?”
周氏看着宝珠道:“不过是骂了你几个丫头,你就不乐意了,刚才不是还不理娘亲吗?”顿了一下,道,“还咳嗽吗?是不是着凉了?”问着,还瞟了眼跪着的七珍等人。
宝珠没好气地道:“让她们出去!”周氏点点头,七珍等人连忙离开,宝珠才道,“娘,我没什么事,就是不想看见她。”
周氏一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道:“你不必管她,娘亲自有办法整治她。”
宝珠道:“娘亲就会这么说,这次就让她占了尖。”
周氏听宝珠这么说,一时不说话,宝珠一愣,以为周氏生气了,心中有些悔意,又觉得今天的事让她受了辱,便哭道:“我也是为了娘亲好,她是那个女人的孩子,那个女人以前就总和娘亲对着干,她回来肯定是为了报仇的……说不定她也是什么怪物,再说族谱上有了她的名字,莫非她还想继承家业不成?”
周氏冷声道:“胡说!噤声!”
周氏从来没有和宝珠这样说过话,宝珠吓得不敢说话,只是抽噎。
周氏看着宝珠这样哭,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气宝珠口无遮拦,因为宝珠说的几乎都是对的,原本掌珠一出生时,太夫人就想培养掌珠为女承嗣,长大后招赘夫婿,或者是从其他房抱个陈家的孩子抚养。
只是这些周氏不能和宝珠说……
周氏转头看向一直不说话的惜珠,道:“你快过来劝劝你姐姐,别傻站着。”
惜珠知道周氏这是在自己找台阶下呢,却也只得过来劝宝珠,道:“姐姐何苦较真呢?便是忍她又如何……”话还没说完,宝珠便拿起身旁的枕头扔出去,哭道:“凭什么我就让着她!我不依!”哭得更厉害了。
周氏不悦地看向惜珠,见惜珠被枕头砸个正着,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先安慰宝珠道:“你对你妹妹发什么火,不是告诉你了吗?娘亲有办法治她。”
宝珠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惜珠,她也是一时气急。
周氏又道:“晚上乖乖地去吃年夜饭。”
宝珠噘着嘴道:“不想见到她。”
惜珠对周氏道:“不如让姐姐先休息休息?”
周氏沉吟一番,摇头道:“不成,你还得去,今日不去,初六的梅花宴就去不了了。”连年夜饭都不去吃,一定是重病,梅花宴去了肯定会留下话柄的。
宝珠道:“不去就不去。”其实语气中已经有了松动。
周氏自是听出来了,笑道:“傻孩子,去是为你好,你也不小了。”
宝珠听了,面上一红,有些羞涩,低头不语。
在大魏,贵女们十一岁就开始相看夫家,到十二岁就正式议亲,十三四岁便订婚,待到十六岁过了及笄,便出嫁。
而那些大家门庭选择自家宗妇,就是从这些贵女小时就相看,看个三四年,也就知道品行到底如何了。
周氏看她这样,终于放心了,又对惜珠道:“你姐姐也是气性大,你别怪她。”
惜珠站起来道:“母亲千万不要这样说,折杀了惜珠,惜珠怎么会怪姐姐。”
周氏点点头站起来道:“好了,我也去忙了,这几日你可不要再出幺蛾子了。”
宝珠不依不饶地道:“那这次……”
周氏皱了一下眉,道:“那丫头暂且不能动,等过了这段时间吧,放心,动不了她,可以动别人。”周氏笑了一下,自是出去忙碌。
宝珠这边不好意思地拉过惜珠,拿着自己的珠花让惜珠随便挑选,算是道歉。
掌珠进祠堂上香一事面上算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