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美女间谍(2)
蝶舞翩跹,暂无人踪迹
那一期《良友》杂志出版一个多月以后,郑苹如在一次社交聚会上结识了改变她命运的人——陈宝骅。他是陈果夫、陈立夫的堂弟,时任国民党上海市党部常务委员、调查统计室负责人。见到年轻貌美、能讲一口流利日语的郑苹如,陈宝骅不由眼前一亮,千方百计地说服她参加“团体”,“为抗日出力”,郑苹如凭着年轻人的一腔热忱同意了。
郑苹如在中统的直接上司,是同为法政学院学生的嵇希宗,据说他也是陈立夫的亲戚。郑苹如接受的任务是搜集日本高层情报。郑苹如果然不负所望,很快融入了侵华日军驻沪各机关的中上层交际圈中,以半个日本人的身份和流畅的日语,八面玲珑地周旋在那些军官和文职人员中间。她结交了首相近卫文麿之弟近卫忠麿,谈判代表早水亲重,陆军特务部的花野吉平、三木亮孝、冈崎嘉平太,驻沪日军报道部的花野慊仓以及海军谍报机关长小野寺信等人。同时她也活跃于日本情报机关,在获得的诸多情报中,最重要的当是从早水那儿获得的汪精卫叛国的信息。
1938年8月,早水告诉郑汪将有“异动”,12月初再次告知汪将于近日异动,郑获悉后,都由嵇希宗以急电向重庆报告,成为迄今所知预报汪精卫叛国的第一人。可惜,两次报告都没有引起重庆高层的重视,他们大概不相信一个小小的特工能获得如此重大的情报。直到汪精卫经昆明出逃河内,并发出艳电之后,重庆方面才意识到郑苹如的价值,中统内部有郑是局座们的“掌上明珠”之说。郑苹如还曾以假的、过时的或无关紧要的情报,套取了日军高端机密,工作十分出色。
抗战胜利后的1945年,文学大家郑振铎在柯灵、唐弢主编的《周报》上连载《蛰居散记》,其中一篇题为《一个女间谍》,回忆那个时候见到郑苹如的样子。“在霞飞路一家咖啡馆里,郑振铎先生见到友人身旁的这位女士,只见她身材适中,面形丰满;穿的衣服并不怎样刺眼,素朴,但显得华贵;头发并不卷烫,朝后梳了一个髻,干净利落,纯然一位少奶奶型的人物,并不像一个‘浪漫’的女子。”
日本首相的儿子近卫文隆见到郑苹如即坠入情网。与郑振铎在咖啡馆里见到的郑苹如不同,初会首相之子,郑苹如是不请自来,也是有备而来,盛装出行。那一次,她穿着一袭亮色的旗袍,无论颜色与款式都十分得体。鹅蛋脸上两只大大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个浅浅的小酒窝盛满了甜美,长长的头发扎成一束,整个人充满青春气息。郑苹如像微风中飘舞的一杆花枝走进了文隆的办公室,文隆顿时被这样的美人惊呆了。她以一口流利的日语向文隆致歉,她说:“尽管母亲一再教育过我,未经约会的拜访是十分失礼的,但您的朋友告诉我,您很随和,没关系的。于是,我还是来了。”那天晚上,他们约在7点在外滩沙逊大楼内的凯撒酒吧见面,尽管下着雨,文隆还是坐了黄包车,于6时55分提前到达等候,而苹如也按上流社会的礼节于7时过5分钟进了酒吧。晚上的苹如又是另一副打扮,换了一件十分亮丽的旗袍,化了浓妆,头发也梳了起来盘了一个发髻,风情无限。那天,他们在一起吃了晚饭,喝了酒,文隆邀请她一起跳舞,她以次日要上班而推拒了。
“若掌握了近卫文隆,不就能迫使日本首相作出停战让步了吗?”郑苹如出于这样的考虑,想干一件惊天动地改变历史轨迹的大事。
1938年底,郑苹如策划绑架了日本首相近卫文麿的儿子近卫文隆,使近卫文隆失踪了48小时。日本军警大为紧张,各处路口严密盘查。一天一夜后,首相儿子回来了,说是与女朋友一起,去一个朋友家玩耍。其实,近卫文隆是被郑苹如“软禁”起来,重庆方面得知此事,担心比较温和的近卫首相由此倒向强硬派一边,急令她中止这一危险的政治游戏。
云鬓青丝凝雪意,忠烈满门声声叹
直到很久以后,郑苹如才向父亲郑钺坦白了自己的身份,老父虽然也曾有过疑惑和察觉,却一直没得到印证。也就在那时,女儿再一次获得了父亲的“为了国家,什么都可以牺牲”的教勉,“只要是对抗日有利,对国家有利,对四万万同胞有利的事,就应该做!”
郑钺于1906年考取浙江省的官费留日,留日期间,郑钺追随孙中山参加了同盟会,1928年起任中央法官惩戒委员会秘书处机要科科长、江苏高法第二特区分院首席检察官。上海沦陷后,有着留日背景的郑钺,几次婉拒日本人登门游说出任伪政府“司法部长”一职,令日本宪兵司令部很是不爽。侵华日军当局认为,他不属于国民党主流派,且有留日经历,娶有日籍妻子,经济也不富裕,在司法界又极有人望,遂千方百计地拉他下水。作为最高法院上海特区分院检察官,他与郁华、钱鸿业等爱国司法人员同侵华日军及汉奸败类一直抗争。之后,他以养病为名,蜗居家中,而此时他暗中掌管着一座地下电台,与重庆方面保持秘密联络。苹如加入中统后,曾获指令,所获情报一般交嵇希宗发出,如遇紧急情况,可向其父表明身份利用该电台拍发。
其时,汪伪集团派夏仲明以收买、诱降、恐吓、暗杀等手段,妄图强夺租界内的中国司法机构。二分院院长徐维震下水,郁华被害,形势迅速恶化。1939年11月23日,郁华遇害后,丁默邨对郑苹如说:“你父坚不参加和平运动,76号迟早要取他性命。”郑钺受命主持留沪司法人员内迁,内迁者持其签单至汇中银行朱文德处领取路费,按预定路线携家转移。
女儿被捕后,日方明确表示,“只要郑铖先生肯合作,我们将说服76号,马上释放郑小姐,请考虑后回复。”那时,正是救女无门而一筹莫展之时,但“合作”就是丧亏民族大节,这是万不可为之事。郑铖也曾想过先假意答应,待苹如放出后,再图逃离上海之汁,最后怕因此被日伪利用而罢,遂不予理睬。女儿殉难了,郑钺心情日坏,癌症恶化,终于1943年4月8日去世。
苹如的母亲木村花子是郑钺在东京时结识的。名门闺秀花子对中国革命颇为同情,年轻时就支持还是穷学生的郑钺从事反清革命,掩护革命党人传递文件。两人结婚后花子随着丈夫来到中国,改名为郑华君,育有三女二子,郑苹如排行老二,姐姐真如、小妹天如,大弟海澄、小弟南阳。所以姐弟五人是在“双语”的家庭环境中长大。中日交战,对于这个家庭来说,一边是父亲的祖国,一边是母亲的祖国,母亲的祖国侵略父亲的祖国。
花子经常给孩子们讲岳母刺字、精忠报国的故事,这个生于日本茨城的女性明白丈夫子女纷纷处于风口浪尖,她的态度清楚明白,“丈夫是中国人,孩子姓郑,也是中国人。我爱日本,但也要爱中国。”当日军当局一再纠缠郑钺时,她总以丈夫“确实有病”的托辞虚语委蛇。明知将永远失去女儿,却强忍痛苦,并劝丈夫逃离上海,平静地帮助丈夫守住大节。
从早年追随孙中山先生革命的同盟会会员郑钺,到为国锄奸的郑苹如,再到血洒长空的郑海澄、王汉勋,郑家由此有“一门忠烈”之誉。
爱情絮语
记得听过一首歌叫“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我喜欢一出门就为了家人和自己的理想打拼,我喜欢一家人心朝着同一个方向眺望。因为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有福就该同享,有难必然同当。郑苹如就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该是自豪和幸福的。
美人似烟火 黑夜成永恒(上海)
【汪伪特工总部】
上海解放后,原汪伪“76号”特工总部旧址曾先后成为中共静安区委党校、建东中学、静安区职业学校等,现为上海市青少年教育基地、上海逸夫职业技术学校静安分部。
美人如玉剑似虹
首相之子失踪事件后,日本人开始对郑苹如产生怀疑,开始注意、跟踪她的活动。而此时国民党的地下组织屡遭“76号”的重创打击,为打击“76号”的嚣张气焰,并报屡被破坏之仇,中统急于除掉“76号”头目丁默邨、李士群,曾多次发出制裁丁、李的密令。
丁默邨抗战前曾出任“调查统计局”三处处长,与戴笠平级。抗战爆发后,丁默邨被戴笠指控贪污招待费遭调查,受排挤后空挂少将军衔托病香港。日军占领上海后,丁默邨应汉奸李士群之邀走马上任,决定建立一支汉奸特工队伍,特工总部设在极司菲尔路76号,今上海万航渡路435号。
极司菲尔路从静安寺起沿华界筑至曹家渡附近的梵皇渡,据传因某外国人之妻名极司,乃戏呼其所居之地为极司菲尔,意即极司的土地。1913年,极司菲尔路向西延伸至白利南路,也就是今天的长宁路。1943年该路以梵皇渡命名为梵皇渡路,直到1962年才改称为万航渡路。当年租界当局为了扩大租界的面积和权力,以种种借口和理由,在租界之外的地方“越界筑路”。当年这里就是这样一个“真空”地带,没有整体的规划,马路曲折,宽窄不一,是鱼龙混杂之地。
现在,万航渡路还保留着30年代上海马路的宽度,有着80多年历史的老别墅或老弄堂随处可见。不过这里也已经成为都市时尚的后起之地,曹家渡商圈里一幢幢新地标是这个城市一个个新的亮点。站在这里,会感到过往与现代交杂,错综迷离之迷雾扑面而来。
“76号”号的主要建筑物是正中的高楼,走上石阶,中间是穿堂与扶梯,东首是会客室,会客室对面是餐厅,后面接会议室。会客室的楼上是丁默邨的寝室兼办公室,里面有一张床,可丁从来不在上面睡觉,他睡觉的地方是寝室里的浴室,因为那里四壁都装有防弹钢板。丁默邨每晚就在浴缸上放一张棕棚,铺上被褥,睡在上面。其小心谨慎由此可见一斑。要刺杀这样一个人谈何容易!
丁的寝室对面是李士群的卧室和李士群的办公室。在李的房门前有一条小走廊,旁边有客房。这条走廊,直通高楼西首的石库门房子,高楼西首,是一幢三开两进的石库门楼房,四周有走马楼。在走马楼中间的天井上搭有一个玻璃棚。三层楼上两个房间,是“犯人优待室”,楼梯口装有铁栅拉门,派有便衣特务持枪警戒。
其右侧弄堂华村即今万航渡路455弄是1930年建成的新式里弄,内有三层楼的小洋房18幢。抗战期间,因华村在汪伪76号特务机关前面,居高临下,可窥见该机关操场全部情景,故特务头子下令强迫全部居民限期一天内迁走,随后该地就成为“76号”特务机关的爪牙住所。
由于熟悉国民党的地下组织,富于特工经验,丁默邨领导下的杀人魔窟“76号”建立后,开始大肆从事恐怖暗杀活动,接二连三地制造血案,许多抗日志士惨遭杀害,无辜百姓屈死魔窟者更是不计其数。“76号”除了制造血案、绑票敲诈之外,在贩毒售毒、开设赌场等方面也无所不为。而与丁“权斗不已”的李士群则在暗中窥测,图谋夺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