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友情

剩下的水果往往最坏，而剩下的朋友往往最好。

——题记

不见燕爽已有很多年。昨日偶见并相认出来，仍觉亲切。她已不是当年那个纯真妩媚的姑娘了，现在早已为了人妻、为了人母了。当初她也并不是我的情人，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盟约或故事，但她确实是我的朋友，一个值得信赖甚至值得依托的朋友，一个再无多得的红颜知己。这难道还不够吗？在如今以金钱或贵贱来权衡友情的世上，我为有燕爽这样的朋友，并为能享受到她真正的友情而倍感幸福。

那年我认识燕爽，正值她十八岁生日前后，好像是冬季或春季的什么时候吧，一件粉红的柔软的棉袄罩着她，加上一双乌眼和一根粗辫子，人显得清纯、俊俏和亭亭玉立。我记得我们认识之后，并没经历什么过渡阶段，便将我们的友情确认并牢固地树立起来了。或许正是这份在心灵间炼之又炼的纯真，也使我们双方后来都自觉地放弃了，可能转化出现的爱情机遇。读者可能都不会相信，我们交往至今，连礼节性的握手都不曾有过。但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们便没有任何阻隔，亲密的像兄妹一样，更别说会因什么暗怀的目的去为对方设下一个局。我们曾有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在一起工作，闲暇的时候，我要么饮着茶水消乏解渴，要么便读我随身携带的书，燕爽便坐在旁边唱她一听就会唱的歌曲。有时我什么都不干，只想沉思或倾诉，她就静听着间或提问，手里还不停地摆弄着毛线织成的一片儿花样。那段时光对我们来说，都应该是美好而珍贵的，值得回味和铭刻。后来燕爽离开了那份工作，我有空就跑到她新的岗位看她。她时常也过来看我。再后来燕爽又离开了那份工作，由于她品性坦然敢于直言，得罪了主管领导，她便又去干更差些的工作，我仍然去看她。这时候我常有意带些瓜果之类的东西，以期自己能给她心灵上更多些的安慰或扶助。

也就在这个时期，我听到了一件很久以前，可能是我和燕爽刚认识不久那会儿，发生在她和她的一个朋友之间的事情。那件事说来幽默，是我当时一个久怀宿怨的部下，在背后对燕爽说我的闲话。而那时她俩的关系却非常要好并且已有长久的交往。但燕爽毫不客气地反驳了她，燕爽认为我是对的，而且仅凭这一点，燕爽无私地维护着我。她俩因此反目。可燕爽就是这么忠义，后来俩人的关系恢复些，但再未恢复到从前的样子。据说那女孩曾这样对人说，倒不在乎谁对谁错，她只觉得她与燕爽交往了那么久，还不如燕爽刚认识的人交情深，她感到太伤心了。可这件事自发生到现在，燕爽从未对我说起过，事情的经过还是我后来偶尔从别人口中获悉的。记得当时我听到后非常感动，并不是为能张显自己的曲直而感动，而实在是为燕爽的这份情意感动的。

也正是感动于燕爽的正直和对友情的忠诚，后来我把一些诗稿交给她保存，这些诗稿是我当时的一些重要作品，并不是情诗之类的东西。记得当时我还对她说过，希望在我没有了这些作品的时候，你还有。真没想到就是这句话，在我现在可能已经忘记或者后来也并不当真的时候，昨日遇见燕爽时又被她重新提起。我至今在灯下仍能浮现出她说这话时，坚定而自信的眼神，以及这句许多年前我说过的话，经由她口重新说出来时，带给我心灵的震撼和感动。

——她说，你交给我保存的东西，我仍然给你保存着、完好无损。你当时还对我说过，希望在我已没有这些作品的时候，你还有。

——你记得吗？

——是的，我记得。

——谢谢你，燕爽！我忠实的妹妹和我真诚的朋友。

2001年7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