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紫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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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裴度再荐李德裕 文宗偏听食前言(2)

起先,唐文宗于朝堂要裴度规划平定卢龙、幽州等地,裴度称自己年老多病,请求召李德裕回朝,协助自己处理用兵事宜,唐文宗满口答应。但事后,王守澄等以为李德裕好与宦官作对,劝唐文宗不用李德裕。以后,裴度再论此事时,唐文宗却默不作声。朝议时,学士们曾上书,按前唐旧制禁军不应由宦官掌管,唐文宗大为赞同。但回宫后,王守澄等哭诉说,因宦官忠于皇上,引起朝官们的忌妒,他们联合起来排挤宦官,意在削弱皇权。唐文宗又听信宦官们之言,不听学士们之谏。诸如此类,许多军国大事,每每不是决而不行,就是疑而不决。时已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的韦处厚,往往在朝堂上据理力争,尽自己的宰相之责,唐文宗也不听。韦处厚一气之下,上书辞职回乡,唐文宗再三不准,好言劝慰。大臣们都以为唐文宗宽柔有余,刚断不足。

韦处厚看宦官们已掌握了唐文宗的弱点,又一步步把他控制在手中。朝中虽有裴度等正直大臣倾力相持,但宦官一方的砝码日益加重,唐文宗逐步滑向他们一边去了,国事日非,兴旺无望了,自此忧愤不已。先是忠武节度使王沛死,唐文宗就想依前朝旧例,选禁军大将继王沛为忠武节度使,韦处厚谏止道:“不可。自大历以来,节度使多出自禁军。其禁军大将资高者,都以加倍偿还的高息向富豪贷款,以贿赂中尉,动辄用钱逾亿万,然后得为节度使。其为节度至镇后,则重敛税赋以偿所负之资,百姓苦不堪言,长此以往,恐非朝廷之福。”裴度奏道:“韦公所言中的,陛下正励精图治,旧弊不可不除。太仆卿高老成持重,可代王沛之职,亦可示天下命由朝出。”唐文宗倒是点头同意,高为忠武节度使的诏命一下,朝内外庆贺道:“从今以后,借债为帅,为帅偿债者就少了!”

但韦处厚、裴度此举,却大大激怒了左、右神策军中尉,他们由此大恨韦处厚、裴度,决心报复。此后不久,唐文宗以宰相之位有缺,商议要将其缺位补齐。裴度谏道:“我朝为免宰相一人专权,定制宰相由三至五人组成,主中书、门下两省。然为相者若不能持正,反政出多门,互相掣肘,有害无益。臣以为陛下必得以能否振兴朝纲为尺度,考所选之人政绩,相位一时不能补齐者,宁缺毋滥。”韦处厚道:“浙西观察使李德裕素忠君爱民,先君在日,上《丹六箴》、《纳诲箴》,谏止‘上脂妆具’,颇具大臣风范,正可为相。”唐文宗道:“卿言甚是,不日诏命下。”裴度、韦处厚十分高兴,专等唐文宗下诏。等到诏命下,却不是以李德裕为相,而是改任兵部侍郎、翰林学士路随和淮南节度使兼盐铁转运使王播,同为同平章事入相,裴度、韦处厚大惊。

唐文宗为何又改变主意,以路随和王播为相,却说来话长。原来自裴度、韦处厚上奏不从禁军诸将中挑选王沛继任者,却以高为忠武节度使,引起王守澄、梁守谦大恨,他们认为这是以裴、韦为首的朝臣,要从宦官手中夺权的开始,便和同党杨承和等商议,轮流去找唐文宗劝他不可以李德裕为相,免得裴、韦、李朋党势力渐强,尾大不掉,皇上难以驾驭。这样一来,唐文宗果然犹豫起来,他本来看自宪宗后,皇帝都由宫中宦官废立,唯恐有一天宦官们再废自己而立他人,因有除宦官之意。但现在又听宦官们说让李德裕入朝,和裴度等朋比为害,搞不好要架空自己,他也害怕,便后悔自己在朝堂上答应了裴度、韦处厚所请,就对王守澄等说:“朕已许之,岂可失信于文武,如之奈何?”王守澄笑道:“皇上只说‘不日诏命下’,并未说以谁为相。奴才们日夜为皇上着想,那兵部侍郎、翰林学士路随在顺宗朝,就以保先皇爷先为太子监国,后继为宪宗,因功擢兵部侍郎,早具宰相之资,久乃不迁,李德裕岂能与之相比?”这一说倒提醒了唐文宗,不由使他想起宫中过去的一段传闻。

唐顺宗刚即位就因喉疾失音,说不出话来,却依靠王叔文、王进行“永贞革新”,起用了柳宗元、刘禹锡、韩泰等一批年轻的文学之士,人称“八子”,但却遭到了朝中守旧派和宦官们的强烈反对。当时路随刚进入翰林院,和郑俱为学士。后内监李忠言、俱文珍等为从“二王”(王叔文、王)手中夺权,便逼刚即位半年病中的唐顺宗传位,唐顺宗不得已,便召学士草诏。有人说草诏的学士是郑,有人说是路随,入内后写了“立嫡以长”四个字。唐顺宗便点头同意,这样唐宪宗即位,尊唐顺宗为太上皇。不久,唐顺宗驾崩,唐宪宗大贬“二王”及“八子”,后以路随为兵部侍郎,但外界对“永贞革新”传说不一,有人赞成,也有人反对。到唐文宗年长后,逐渐感到宫中太监炽势日盛,皇权旁落,他倒赞成“永贞革新”中大刀阔斧地革割旧弊之举,尤其不允许内监领兵干政、作威作福。而路随也成为人们或褒或贬的人物之一,他自此只埋头于公务,很少与外界联系。王守澄等因路随在“永贞革新”中曾倾向于宦官,内心对他有好感,退一步说放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人在相位,一是便于控制,二是可以他阻李德裕入相之路。唐文宗却不辨就里,竟然同意王守澄等之荐。

至于王播更不为人齿,他本是一介寒儒,中举后以“敛财能手”而步步高升。穆宗朝,他因铸钱缺铜,而大铸铁钱,用铁钱贬值所得中饱私囊,然后走宦官门路而为同平章事兼盐铁转运使,使得天下舆论大哗,穆宗末年不得已而贬其为淮南节度使兼盐铁转运使。敬宗朝王播便谋求贿赂王守澄等重新入相,但敬宗在位时间很短便被谋杀。唐文宗一即位,王播便加紧活动,除大肆贿赂王守澄、梁守谦等,又向宫中贡献银器上千件、绫绢十万匹,大得唐文宗青睐,于是在王守澄、梁守谦等大力撺掇下,唐文宗便也以王播为同平章事。

宁折不弯的韦处厚,见唐文宗刚继位便自食前言、不走正道,便愤而上疏,以年老多病为由,请求告老还乡。唐文宗也知道自己理亏,对不住裴度、韦处厚,又因韦处厚拥立自己有功,且有才有德,不愿放他告老还乡,便将他的上疏留中不发、装聋作哑。消息一传出,河北诸镇中本有心抗拒朝命者,知唐文宗外似乾纲独断,内实阴柔寡谋,毫无威望,就更不安生了。唐文宗闻报也自心惊,便开延英殿召路随、王播入对。王播献策道:“陛下可依前朝旧例,以李载义为幽州节度使,以李同捷为兖海节度使,以天平节度使乌重胤为横海节度使,加魏博节度使史宪诚同平章事,使其各归本镇,河北自安。”路随随声附和,唐文宗大喜,不日诏书下,李同捷却拒不奉诏。这时京中有流言说史宪诚素有叛心,这次李同捷抗拒朝命,正是史宪诚策动的结果。唐文宗闻报大是惊忙,急召裴度、韦处厚入对。他问裴度道:“前朝卿用兵河北时,史宪诚为卿统领,今京中传言史宪诚将反,卿意如何?”裴度奏道:“陛下切不可轻信流言,凭臣对宪诚父子所知,愿以全家三百余口保宪诚不反。”韦处厚一听大惊,心中怨道:裴度怎可再以三百口性命保史宪诚不反,实属荒唐,但又不便当面说破,只能等有机会再行补救。唐文宗见裴度力保史宪诚不反,却大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