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裴度再荐李德裕 文宗偏听食前言(1)
这路随字南式,祖籍阳平,年轻时就进士及第,解褐入仕,直做到翰林学士。草诏后,宦官们并不放他出宫,就由苏佐明、田务澄去往绛王府宣读遗诏。事出意外,向无即位意念的李悟,听完遗诏,见天降皇冠给自己戴,内心的欢喜可想而知,哪还管遗诏之真伪,立即为苏佐明等簇拥着进宫。在刘克明等去迎绛王李悟时,苏克明就使劲撞动景阳钟。钟声一响,群臣手执朝笏,纷纷入朝立班,却见刘克明、苏佐明等先宣读遗诏,继拥绛王李悟步出紫宸殿,百官俱惊得面面相觑,不知怎么说,都举目望着首相裴度。裴度虽也惊得魂飞天外,但身为历朝元老,在此关键时刻很快就镇定下来,只听他说道:“度等只知遵奉诏旨,皇上猝崩,但遗言犹在,我等理应遵行。”刘克明于丹墀上上前一步说:“裴相乃三朝元老,一切全仗端公主裁。”裴度却说:“度已衰朽,但凭公等裁酌,可行即行便了。”同平章事窦易直马上随声附和,却见韦处厚出面说:“大行皇宫梓宫亟待措置,不如今日且散朝,一切按旧制完备后,新皇可颁行天下,正式即位。”李悟既权领军国大事,当即同意。
裴度出朝回归相府,忧愤不已,虽知唐敬宗死得蹊跷,但宫中事丝毫不知,不知怎样去办。正在这时,左神策军中尉梁守谦府门口求见。裴度闻报,心想要知宫中详,看来全在来人身上,马上起身出迎。两人相揖入内,让座、献茶后,裴度开言道:“今日之事,度丝毫不知内情,公何以教我?”梁守谦恨恨道:“端公禀持朝政,弑君逆贼,是否可恨可杀?”裴度明知梁守谦本宦官一党,必知内情,就佯惊说:“度等在外,宫中事丝毫不知;公等在内,必知就里,但究竟弑逆与否,亦当查明。”梁守谦说:“何必多查,现放着刘克明、苏佐明等将我辈排除在外,他等在宫弑君矫诏拥立。我之所以来见司空,与端公商议大计,就是想与公共同讨贼。”裴度又佯惊道:“果真如此,中尉手握禁兵,一呼百诺,今当千钧一发之际,何不速入讨贼?正所谓愈速愈好,迟恐生变。”梁守谦略一沉思说:“果得除贼,亦是不难,只是绛王亦不当继立。”裴度沉吟道:“名正则言顺,这继位一事,须得请太后懿旨,待大臣们商议后拥立,公与度都不得擅自决断。”梁守谦一听,急忙说:“请太后懿旨,是否当立皇子普?”裴度心下一沉,想:不好,若立一幼子,梁守谦等以拥立大功,长期擅权,朝中大臣连建言权都没有,军政大事越发不可收拾,就又问道:“若大行皇帝真有遗诏立绛王悟,中尉怎得说名不正,言不顺?”梁守谦说:“端公何其不明?听说苏佐明等威逼学士路随草诏遗旨,若有遗诏何不直接宣诏?将来,我必还一个学士路随于公,公一问便知,其见过遗诏否。”裴度赶紧接言道:“虽说如此,绛王继立故是违制,但如何处置,须听太后懿旨,我等不可擅处。但皇子普今才出生两周,国家多难,应立长君,以度愚见,不如请立皇弟江王涵。”梁守谦连连称是,立起身双手抱拳,告辞而去。
梁守谦回宫后,密诏枢密使王守澄、杨从和及神策军中尉马存亮商议,扼要说明裴度的意思,四人一拍即合,立即整顿左、右神策军,打着“肃清宫禁,诛讨逆贼”的旗号,将苏佐明等二十七人全部杀死,刘克明闻变,也投井而死。为免除后患,梁守谦亲领禁军杀了绛王李悟,对外称绛王悟死于乱军之中。他们于禁宫中找到了被软禁的路随,要他去见裴度。路随见到裴度,唏嘘良久,这才说出宫中变乱内情。裴度听后跌脚叹道:“逆贼弑君而不能讨,公与度何为大臣?从今后,朝中、宫中恐更不得安宁了,我等还有何为?”自此,内心闷闷不乐。
且说梁守谦、王守澄等率兵除掉绛王悟及刘克明等以后,他们想拥立江王号令内外,又怕朝内外怀疑他们为乱,且不懂拥立的礼仪,就在一起商议说:“翰林学士韦处厚博通古今,不如和他商议。”就去见韦处厚,先说出他们率兵入宫的经过,怕有人议论他们在宫中为乱的担心。韦处厚叹息说:“既得裴公首肯,正名讨罪,于义何嫌?安可依违,有所避讳?”他们听韦处厚说他们是正经讨伐弑君之贼,心中大喜,就又问道:“江王当如何践阼?”韦处厚说:“诘朝,当以王教布告朝内外,以已平内乱宣告,然后群臣三表劝进,以太皇太后令册命即皇帝位。”他们听后大喜,就按韦处厚所教,去请裴度率百官劝进,又请唐敬宗的生母萧氏和王氏、郭氏三太皇太后册命江王李涵即皇帝位。至于有司百官,他一一按韦处厚所教处置法处置,朝内外认为没有处置不当的。王守澄见状,直乐得手舞足蹈,以建拥立大功自居。
皇太后又发懿旨,以裴度为摄冢宰,大修陵寝,以安葬唐敬宗。百官进宫谒见李涵,李涵出紫宸殿,在殿外檐下接见百官。他一身素服,向百官哭泣,表示对先帝晏驾之悲,然后临朝。先把唐敬宗时的近侍中佞幸者,一律贬放岭南或边地,自己由李涵改名为李昂,尊生母萧氏为皇太后、王太后为宝历太后,郭太后尊号依旧,仍居兴庆,王太后居义安殿,萧太后居大内。如前所说,李昂自称要为天下人孝谨之楷模,他事奉三宫太后,一视同仁。每得珍奇之物,先祭陈于太庙,次后敬奉三宫太后,最后再进献御前。
到了第二年(827)春二月,正式即位,宣布大赦天下,改元大(太)和,是为唐文宗,比唐敬宗只小一岁,到太和元年(827),他刚十八岁。前已提及,唐文宗即位后大有上追唐太宗贞观之治的大志,要励精图治,改革他为江王时看到的朝中、宫中弊端。他宣布每逢单日上朝,生活节俭,并颁发御诏六条:一是去佞幸;二是出宫人;三是放鹰犬;四是裁冗官;五是省教坊乐工;六是停贡纂组雕镂及金筐宝床等类。御诏一出,他就效仿唐顺宗的“永贞改革”,放出宫女三千余人,命她们和亲人团聚,自由嫁人;裁减了教坊、翰林、总监冗员一千二百多人,停发诸司衙门新加的衣粮;将御马坊、场及近年来因另贮钱粮所用的陂田,全部退出;对军国大事一律于上朝时商议,逐步废除于别殿单独和宰相诏对等制度;以往按旧例虽设待制官,但皇帝并不召对,唐文宗即位后,才按旧例不时谘问。这些措施一实行,朝内外相互称庆,认为又得圣明君主,国家振兴有望,朝廷诸事似有起色。久而久之,大臣们逐渐发现这个唐文宗并不尽如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