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经世文续编_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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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吏政八守令中(1)

從政要言

王鳳生

令在必行

令出惟行。謂令在必行而後出也。若徒煩文告。而不隨事認真。即嚴拏地棍。禁賭逐娼。亦祗飽吏役之橐囊。遂刁民之訛詐。於地方卒無裨益。余所蒞之處。娼賭偵知其址。每不動聲色。藉查夜以親拘。多有所中。惟禁令雖嚴。總不准差役及非分之人。稟娼首賭。縱所稟得實。訊結本案。亦必究其需索不遂。予以責懲。至於地棍。為閭閻之害。拘則必得其人。治則必盡其法。發之以密。行之有恆。務有以鎩其翼而鏟其根。斷不可姑息養奸。若情重法輕。治與不治等。將視法為可玩。益肆橫行。蓋強悍匪徒。有以曾犯到官為好漢者。嚴刑峻法。正宜於此輩加之。

刁風宜戢

民氣宜使之靖。而不可縱也。有等刁健之徒。往往藉端挾制。聚眾抗官。此雖官之平日疏於治理。未協輿情。然當場不懾以威而抑其氣。將此事逞而彼事隨之。此鄉創而彼鄉效之。相習成風。一蹶不可復振。夫官能治人。 全在 朝廷名分。苟法無可畏。而官益可輕。犯上作亂之為。未始不由此以開其先也。州縣予奪之權。可操之大吏。地方風氣之壞。每肇於一端。是又在上官之衡其輕重。固不可庇官而抑民。尤不可損威而廢法。

相機應變

天下雖有獷悍之民。未有不畏官者。乃非獨不畏。而且敢犯之。是必官之示以無足畏。或意太徑。語太激。亦有以致之。臨民者設逢其事。斷在有膽有識。任其動而靜以定之。任其玩而莊以臨之。坐則勿退。行則直前。惟自忖平昔治民。本無怨毒。總可推誠剴諭。撥亂而反之正。若神色稍涉張皇。必致乘虛而入。釀成巨案。浙江湖州府同知。分防烏鎮。兼轄嘉屬之秀水石門桐鄉三縣。該處俗尚賭博。仗衙門為包庇。甚有以陋規納官者。每於江浙交界。臨河空曠處所。搭蓋蓬廠。演唱女戲。聚集多人。賭色俱備。並招徠蘇常一帶花船百餘隻。繼賭以嫖。自朝至夕。由夜達旦。名曰花賭。幾與閩省之花會等。富家子弟。往往被其迷惑。蕩產傾家。且多盜賊溷囗於其間。以竊贓恣揮霍。大為民害。而上下衙門吏役。包庇甚堅。無從覺察。余權是篆時。屏絕苞苴。嚴禁聚賭。然此輩陽奉陰違如故。前此雖經嘉湖府縣訪聞。均未識確址。無如之何。余偵知得實。密往親拏。從役僅十數人。皆為暗通消息者。余亦知而弗禁。使之聞而潛逃。及至其地。果有潰勢。然人數尚以萬計。洶洶然若將拒捕者。予挺立不動。大聲喝諭。如係旁觀及被誘之人。准其走散。專拏開賭之家嚴究。眾乃退避。紛紛鼠竄。遂將開場之人拏獲。發縣究辦。由是賭風乃戢。亦以理直而氣壯。當場不示以怯。自尊而人不敢輕也。嗣權玉環篆時。有程姓者喊稟。以已山雇人刈草。突遭棍匪數百人。持械至山尋毆。綑搶二十餘人而去。生死未知。當因控關重大。恐差役冒昧釀事。札委巡檢率役往查。并面諭以相機獲解。逾日忽倉皇而歸。據稱是山四圍懸海。非舟莫渡。亦祇一面有樵徑可登。偪仄紆迴。僅容一人步行。官役之船。將至山根。即見山頂人如蟻聚。亂擲土石。而下莫敢仰視。舟不能停。祇得自崖而返。其實則未通一語。亦莫識其事之端倪也。而原告愈以被縛之人。恐為致死。情詞迫切。遂傳其人覆訊。反復推求。始據供吐。是山甫經前任於去冬斷歸管業。前稟竟抹案未敘也。隨即弔卷細核。始知玉環展復之初。地廣人稀。山業任人占墾。不計畝分。是山周圍十餘里。每年所產柴草。值錢數百千。內除程姓有糧五分。任其自劃地畝管糧外。其餘荒山。向係附近五村居民。賴以樵采為生者。乃程姓忽思以五分之稅。妄圖籠佔全山。上年以糧係伊納。山應歸管控告。官未之察。如其所言定斷。故次年割草之際。五村居民。邀集登山。與之爭刈。將以命博。余閱悉其情。隨敘簡明告示。飭各村天山長。黏貼於高腳牌上。挨村肩諭。各令其家。將在山之人喚回。限兩日內全行解散。而以所縛之人送出。另為審斷本案。否則先拘家屬。并會營嚴拏重究。後悔無及。予仍親往該村莊適中處所。傳集耆老。曉以利害。囗相感悟。一一承命。當將滋事糾眾各犯。重杖枷示。其山地斷令程姓仍照舊址管業。餘山作為官荒。聽五村居民樵采。囗為定界。永杜紊爭。其事遂寢。使其時倉卒之來。不為求端訊末。激則生變。咎將誰歸。今且思之惕然耳。

攔輿呈稟

王德茂

州縣收理攔輿呈稟。為最要關鍵。常時告期詞狀。激切違礙。胥吏不為戳登。門丁不為傳進。民情每致壅抑。凡出署所至之處。輿旁一有呈遞。必宜駐視。其可准理者。令候批示。其舛謬顯然者。即為斥諭擲還。其應行准理。必待錄供者。令暫回署守候。蓋牧令於民如家人。父子屬離咫尺。彼意所欲達。無論是非曲直。不得禁使勿言也。且開聽受之門。絕嫌避之跡。境內豪紳劣衿。積匪巨兇。及署中官親幕友家丁吏役。一切私轍獘緣。皆可於所至處得之。以闔境之耳目為一人之耳目。明察莫廣於是。每見膺百里者。以攔輿呈詞。無代書歇家。恐啟誣架刁詐之風。概為屏拒。實則囗懶自便。留胥吏門丁戳登傳進規費地步。吾不知其何為也。

歡喜錢

王德茂

今世地方缺分肥瘠。率皆眾知共見。正供之外。有必資辦公者。未易遽革。其餘一切陋規。入境之初。急宜痛切裁汰。留一陋規。即存一獘端。事勢所由扞格。情意所由牽制。著一遲回黏滯之囗不得。非本官於此故沽廉聲。要知陋規之多少。實視獘端之重輕。分毫不能少爽。彼一送一受。沿為私例。關礙公務。固不可因仍。即僚友士民。吏役商賈。時以誠至者。雖薄物微儀。亦在所必絕。蓋合抱之木。生於毫末。千里之隄。潰於蟻穴也。寅友嘗謂余曰。作官實能為人了事。無害於義之饋送。一概謝拒。殊覺不情。余曰。然則事後饋送。何以明著吏議。且公事所應了者。即己分所應了之事。奚關酬報也。巧而通。不如拙而介。友曰。俗言怨苦錢不可受。歡喜錢可受。君言則矯也。非拙也。余曰。官之廉如女之貞。為婦女者。於本夫外私一平等人為失節。私一品流貴重者。得不為失節耶。

官箴四則代曾中堂

李宗羲

聽訟貴明貴公而尤貴勤。官聲之賢否。恆視聽斷之勤惰。隨到隨訊隨結。百姓未有不悅服者。到任之初。首禁傳詞。每逢告期。則當堂收詞訊供。情節支離。將詞擲還。或加薄懲。既准以後。籤差勿過二名。人證切忌株連。無論自理發審各案。官須手錄一編。注明兩造住址。原差姓名。以便隨時閱催。小縣必日訊一案。大縣必日訊兩三案。立定課程。始終不懈。書差延擱。則勒限嚴比。原告避匿。則照例註銷。其有自願調處者。亦聽具呈和息。每屆季終。將已結未結各案。摘由錄報本府及各大憲備查。如此日以為常。一月之內。可結數十案。一年之內。可結數百案。尚何滯獄之有哉。獄既無滯。則民皆敬服。而緝捕催科。亦不難得手矣。

或謂昔之盜多游民。今之盜多游勇。其緝捕似有難焉者。不知盜非窩不能容留。非線亦難跴緝。得其線則盜夥易獲。治其窩則盜源自清。今昔固無殊致也。然欲清其源。必先彌其隙。平時編查保甲。整飭鄉團。每街立一柵。十家設一更。聞有面生可疑。蹤跡詭祕者。或改裝暗訪。或飭捕明拏。官有捕盜之實。盜自不敢窺其境。而以身嘗試。若既經出案。通報勿諱。一面多派幹役。購覓引線。明懸重賞。必全獲而後已。然總宜密速。否則盜已遠颺。破案之後。贓供相符。勿論游民游勇。概置諸法。而尤必嚴治窩家以絕根株。如果緝捕能勤。閭閻安堵。不特百姓感激。上憲亦必從優奏獎也。縱盜殃民。惟有登諸白簡而已。勿後悔。

陽城有言。催科政拙。後之庸吏。遂藉以為口實。不知 國家維正之供。歲有常制。方今海內多故。需用浩繁。與其別開聚歛之門而徒事煩擾。何若即此自然之利而實力徵收也。然而欲民完納。必先禁糧書浮收。欲禁浮收。必先減自己羨餘。上不營私。而下自急公。此亦默相感通之理。竊見江南開徵。往往任聽書差先截串票。官不加察。迨日久玩生。變民欠為書差欠。利歸中飽。小民苦徵歛之苛。本官受墊解之累。以後州縣務當改定章程。俾小民自封投櫃。庶幾積習可除。所有額徵地蘆漕米雜稅。逐一開摺。註明某項已完若干。未完若干。按忙呈送各上憲。即催科之勤惰。便可定吏治之殿最。其各勉旃。

作官未有不儉而能廉者。事事奢侈。勢必侵倉庫。加錢糧。剝小民之脂膏。恣一己之揮霍。不致身敗名裂不止。然儉非鄙囗之謂也。亦量入為出而已。夫州縣進款。不外廉俸餘平。進款既微。出款自不能不節。車馬衣服。不宜太華。古玩字畫。尤忌酷好。每日進出帳目。必親自檢閱。幕友則視缺之繁簡以酌請之。大縣一刑一錢一書啟。小縣刑錢兼辦。或再延一書啟。其餘硃墨號柬徵比諸席。可省則省。官親不可多留。宜量為資助。早送回里。大縣家丁不過十二人。小縣六七人。但足使令而已。凡此皆節用之道。亦切身之務也。誠能於己身少用一分。即於百姓少取一分。而精神念慮自能專注於聽斷緝捕之中。尚何至利令智昏耶。

以上四條。語皆淺近。事非難行。勿陽奉而陰違。勿始勤而終怠。勉為良吏。用副厚期。若夫杜漸防微。明體達用。則有前人官箴在。茲不贅述。

論居官十一則

郭崑燾

清慎勤。自古相傳官箴也。然非主之以明。則清以自守。而假威福以恣貪饕者。無從覺察而禁制之也。慎以處事。而因遲疑以成積壓者。無從洞達而斷決之也。勤以辦事。而值繁難以滋紛擾者。無能昭晰而次第之也。或以清之故而流為刻薄。以慎之故而歸於畏縮。以勤之故而多所紕繆。不明之蔽勢將與不清不慎不勤者殊塗而同歸。而美名既居。厥咎莫執。後來補捄之難。或較甚焉。此不可不辨。惟誠可以生明。惟明可以廣才。蓋有誠心。則必有真意。有真見。則必有實力。力所至而識充焉。識所通而才出焉。天下之安於無才者。必其未嘗誠於任事者也。

人人以退讓為賢。朝廷之設官何為。任事者。當官之責。斯世之所賴也。同僚之嫉忌。亦往往由此起焉。君子守道而已。道當任則任之。不以難自沮。亦不以能為其難。自矜當讓則讓之。不以能自炫。亦非以曲晦其能自藏。先賢有言。廓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從古無避患之豪傑。亦無斂怨之聖賢。

一有自私自利之心。則國計民生之相待。媿負者多矣。君子之居官。上顧吾君。下顧吾民。中亦顧吾身。所謂顧吾身者。非第善保寵榮利祿而已。其視吾身為朝廷所倚任。閭閻所依賴。即不得薄待其身。以墮於一切苟且之行。自肥者自污者也。自滿者自損者也。循吏不為身家計。而身家常泰。墨吏專為身家計。而身家常傾。君子於此。可以知所擇矣。

世俗官場有三反。有益於公之舉。往往規避處分。瞻顧而不敢為。及自營其私。則雖干大典。冒嚴譴。亦毅然為之而不懼。丁役書吏倚之為腹心。言必聽。計必從。而於友朋紳士之言。未啟口已格格不能相入。甚或仇視之。除一蠹。懲一匪。即託為好生之說。百端開脫。曲法保全。至良民之株連拖累。顛沛流離。乃漠然不以少動於心。官箴之弛。習尚之媮。此最其不可解者。必去此三反。始可與言吏治。

勤能補拙。儉可養廉。二者各相濟而交相成。勤以任事。則神不外馳。而世俗之紛華。莫能相擾矣。儉以持身。則心常澹定。而暇逸之徵逐。非所囗矣。惟勤然後可儉。惟儉然後能勤。上者充之可以有為。次者循之亦不失為有守。按此條語意尚有未盡。蓋勤儉二字。亦不外主之以明。行之以誠。否則如俗吏之所為。鹵莽紛紜。愈勤愈形其拙。吝嗇心計。愈儉愈不能廉。正與首條流獘相同。尤不可以不辨。

便佞機巧。語言足以悅人。使令足以如意。然信之太深。則必受其累而不覺。雖赴機應變。有時不能不用此輩。要須以我用之。而不可以我從之。胡文忠公有言。使貪使詐。終必為貪詐所使。此理確乎不易。知其為貪詐而使之且猶不可。況不知其貪詐而但喜其便佞機巧哉。樸拙木訥。平居若無可取。而緩急可恃。始終不渝。常在此等人。不可不察也。至於以樸訥行其巧詐。世亦多有之。是又在察言觀行。靜以審之矣。

知府為親民之官。而其於民也。視州縣稍隔。有察吏之責。而其於吏也。視司道稍近。民間詞訟。受成於州縣。鄉里愚民。於州縣且不得直。遑敢更冀其他。凡控訴到府。非甚冤抑。必其刁健喜訟者也。意圖拖累者也。故上控之案不可以輕提。州縣受節制於府。而其上有本道。有兩司。有督撫。知府之是非。不能取必於督撫司道。則州縣之事之也。不過虛奉以尊。而未必有嚴憚之存。為知府者。當自處以道。先有以服人之心。嘗用手書。交相勸勉。虛衷以接之。積誠以感之。上下一心。即政平而訟理矣。故知府之任。率州縣以宣布德化。教養士民。推其心。盡其職。是為知府之鵠。

今天下衙門。無不有陋規。陋規非義也。而相沿日久。習為故常。雖有賢者。莫能禁革。蓋亦有不必革者在焉。緣情度義。以權義利之宜。有甚害者。謂有害於人非徒害於己者卻之必勿存詭隨流俗之見。無甚害者仍之。亦不居裁革陋規之名。常使己得其安。人無所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