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慈爱鉴
闽楚溺女,吴越焚子。骨肉自戕,天怒未已。毋曰禽犊,真性浃髓。辑慈爱
鹿恸子肠断(《警心录》)
许旌阳,少好猎。一日,射死一鹿,鹿母为子舐疮痕,良久亦死。剖腹视之,肠皆断矣。即大悔悟,折其弓,入山修道,后证仙果。
李斯义曰:一悔便可入道,人苦不知悔,果能悔而改,其造诣自无所不至。
鹤子曰:“良久”两字中,多少心泪!
诗曰:杀心放下即仙心,惨听哀鸣泪不禁。沉痛尽头共儿死,此情无古亦无今。
鹿胎草(《人谱类记》)
陈惠度,于剡山射一孕鹿,既伤,产下小鹿,以舌舐子身干,而母乃死。惠度见之惨然,遂弃弓矢为僧,建惠安寺嵊县东。鹿死处生草,曰“鹿胎草”。
诗曰:舐儿痛恨彻心头,礼忏莲台悔未休。芳草萋迷埋鹿处,斑斑犹有泪痕流。
孕鹿哀跪(《警心录》)
邵文立,梁时人,世业烹屠。欲杀一鹿,鹿怀麑当产,就庖哀切,跪而流泪。文立以为不祥,刳割之。旋身患恶疮,乃自悔责,倾居产,建小庄严寺焉。
诗曰:不恤充庖念子哀,血飞霜刃已戕胎。谁知哽咽心头语,跪诉屠前怒未回。
鹿母悲鸣(《警心录》)
章邵,富而贪。出遇鹿,鹿避去,获其子,扑杀,弃林中。鹿母遥见,悲号不已。是日,邵欲有所谋。一子甫弱冠,先父行,倦而假寐大树下,以伺父。邵至,见衣袱,抽刀刺喉,劫取而行。渐晓,视衣袱,乃知杀者其子也,悲号痛悔,已无及矣。
鹤子曰:杀鹿子,即杀其子。天道报施,不俟终日,可畏哉!此人立心贪狡,平居即有劝以苦报,势必悍然不信。即苦报临头,且以为命数当然。乌知厉魄之不汝宥哉!
诗曰:满腔杀气莽纵横,不到儿亡气不平。转盼杀人还自杀,林中未断鹿悲声。
麈爱子(《宣室志》)
庐陵吴唐,好射猎,矢无虚发。时方春煦,率其子出猎。值一麈与麑戏,乍见唐,引麑潜去。麑未知畏也,跃而前,唐射杀之。麈惊还悲鸣。唐置麑于地,自藏茂草中,麈来舐麑,又射之。既而又一麈至,方张弩,箭忽自发,中其子。唐投弩抱子,抚膺而哭。忽闻空中呼曰:“吴唐!麈之爱子,与尔何异?”惊视间,忽有虎突出搏唐,折臂而死。
鹤子曰:风和日丽,引麑嬉春,是何活活泼泼世界。吴唐杀心一动,忽变为惨雾阴霾。子之中箭也,鬼之呼空也,虎之突搏也,真觉触处为难,无处躲逃。
诗曰:抱子号咷首试回,弩机未发万灵哀。叶飞谷动风悲啸,鬼导山君白日来。
麑母随号(《警心录》)
孟孙,猎得麑,使秦西巴持归。麑母随之而号,西巴不忍,纵之。孟孙怒,逐西巴。居一载,取以为其子傅。左右曰:“西巴有罪,今以为子傅,何也?”孟孙曰:“秦西巴以一麑而不忍,又能忍吾子乎?”
诗曰:乾坤万古不销沉,只此慈悲一寸心。谁放西巴仙佛手,空山目送泪涔涔。
象泣子(蒋济《万论》)
象见子皮,而无远近,必泣。
诗曰:毛里相关岂暂忘,皮存子死九回肠。老来不尽西河泪,千古酸心恸乐羊。
猿乞子(《搜神记》)
临川东兴人,入山得猿子,挈归,猿母随逐至家。此人缚猿子于庭树示之,母遽搏颡向人若乞哀状。终不肯放,竟击杀之。猿母悲啼自掷而死,破肠视之,寸寸断裂。未半年,疫起,其家灭门。
颜光衷曰:不忍一麑,可以为傅。则忍此猿者,尚可为人乎?抑又有感焉,母子天性,其恳怛一脉,寄在畜生道中者,犹能感动疫鬼,况冤人乎?况仁人孝子精气之所勃窣、所会钟,而有不兴云澍雨、裂石贯日者乎?
诗曰:乞子猿哀颡搏庭,忍看并命血风腥。霎时树杪阴云合,恍惚虚空怒百灵。
猿号追子(《伤心录》)
桓温入蜀,至三峡中,有得猿子者。其母缘岸哀号,行百余里不去,遂跳至船,至便气绝。剥取其皮,因见腹中肠,皆寸寸断。桓闻之怒,命黜其人。
鹤子曰:至便气绝,惨痛莫状。
诗曰:百里追儿径跃航,峡云阴惨不飞扬。沾裳只听三声耳,啼到无声声更长。
猿遗乳(《伤心录》)
一彭姓善弩,入山见隔溪老猴方乳儿,发弩射之,中伤其臂。猴知不能支,勉抱子饱食其乳,犹摘木叶数片,盛余乳置子旁。声呜呜然,若教子取食状,大号而绝。诸子环视,亦呜呜而号跳不已。
诗曰:念乳无多暂止饥,相看含泪两歔欷。秋风也似凄情甚,不忍溪头卷叶飞。
猿垂死乳子(《警心录》)
武平产猿,毛若金丝,闪闪可观。猿子尤奇彩,性驯不离母。母黠不可致,猎人以毒傅矢,伺母间射之。母度不能生,洒乳于林饮子,洒已气绝。猎人取母皮向子鞭之,即悲鸣而下,敛手就制。每夕,必寝皮乃安,甚者抱皮跳踯而死。
李斯义曰:生死惓恋,慈孝之至。欲缚其子,而先射其母,莫忍于此矣!
诗曰:毒矢相加顾子悲,藏身无计误金丝。乳中滴滴心头血,肠断慈魂入梦时。
老猿悼子(《南史·鱼复侯子响传》)
齐武帝于华林,为子响作斋,呜咽移时,左右莫不掩涕。他日,出景阳山,见老猿远掷悲鸣。后堂丞曰:“猿子前日堕崖死,其母求之不见,故尔。”上因忆子响,歔欷良久不自胜。
鹤子曰:呜咽耶,掷鸣耶,涕不知其何以淫淫耶,情不知其何以不自胜耶!人耶?物耶?同耶?独耶?
诗曰:悼子崖颠骨未收,闻猿驻跸几回头。景阳山畔秋萧瑟,水咽云低各自愁。
猿哀子不食(《合璧》)
昔人有畜子母猴者,一日,鸢杀其子。猴哀鸣不食,径往厨中取一片肉戴顶上,伺于庭中。鸢果来搏肉,猴两手扯擘其翅,啮脑食髓。
诗曰:只影凄凉老泪垂,啼声不断自忘饥。区区一脔偿儿命,快绝猿心痛绝时。
闻牛鸣(《左传》)
介葛卢,闻牛鸣,曰:“‘是生三牺,皆用之矣。’其音云。”问之,而信。
钟伯敬曰:慧人一语,使人怵然不敢言杀,不待慈氏下生说法劝解也。韩范曰:“介葛卢识兽音,佛图澄识铎音,物理之通,有不可测者。”学究家,莫以目所未见为怪。
诗曰:悔生骍角失团圞,哽咽人前欲诉难。回首三牺成往事,可怜老泪尚阑干。
羊恸羔自踯(《同生录二编》)
宋真宗,祀汾阴日,见一羊自踯道左,怪问之。左右对曰:“今日尚食杀其羔。”真宗不乐,自是不杀羊羔。
鹤子曰:《册府元龟》云:贞观十八年,幸九成宫,行次显仁宫。太宗手诏皇太子曰:“吾昨见麋鹿怀孕者多,纵有空身,其子甚小。母亡而子存者,未之有也。昆虫无知,唯推己以及也。”又《甲申杂记》云:御厨进羔儿肉,宣仁曰:“方羔而烹之,伤夭折也。”却而不食,有旨,不得宰羊羔以为膳。又《同生录》云:明太祖当斋时,礼部尚书牛谅言:“古礼,凡大祀斋日,宰犊牛为膳,以助精神。”太祖曰:“太牢非常用,致斋三日,而供三犊,所费太侈。夫俭可以制欲,淡可以顺性。若无节制,唯事奢侈,徒增伤物之心,无益事神之道。”谅曰:“《周礼》古人所定,非过侈也。”太祖曰:“《周官》之法,不行于后世多矣。唯自奉者,乃欲法古,何哉?”吁!仁君爱物之心如此。大哉王言,培养国家元气不小。
诗曰:黼幄推恩轸物情,道旁羊踯讶哀鸣。玉盘片片羔儿肉,暗有慈魂哭子声。
羊乞产后死(《昨非庵日纂》)
白龟年,曾入仙洞得素书,能辨禽兽语。一日,过潞州,太守知其能,延与之谈。适将吏驱羊三十群过庭下,中一羊,鞭之不肯行,且悲鸣。守曰:“羊有说乎?”龟年曰:“羊言:‘腹中有羔,将产,俟产讫,甘就死。’”守乃留羊验之,既而果生二羔。
李斯义曰:禽兽语即不能辨,而其喜其哀,可立辨也。物爱其胎,与人何异?故于物之有胎者,宜更加怜惜。
诗曰:人羊转毂讵荒唐,争羡盈庖李赞皇。休怒行迟鞭见血,为儿一步一回肠。
溺女感化(《广信府志》)
弋阳方家墩吴某,犬生数子,令其仆携溺诸河,仆私烹之。犬蹑仆后,目睹其状,号叫酸悲,以头触柱而死。村妇曰:“彼犬也,而犹爱其子,况于人乎?”溺女之风渐熄焉。
诗曰:母魂惨惨绕刀盘,溺女滔滔欲挽难。休薄吴儿心木石,村姑片语且回澜。
犬埋子骨(《述异记》)
宋元徽中,石元度畜一黄犬,生子色白,母爱怜异常,每衔食饲之。及长,元度出猎未归,犬母必门外望之。后元度患气嗽,渐危笃。医云:“须白犬肺汤。”索诸市,不得,乃杀白犬,取用其肺。犬母跳跃号叫,累日不息。其家人烹犬,与客食之,投骨于地。犬母辄衔置空房中,旋移后园桑下,掘土埋之,日夕向树哀吠。而元度疾竟不瘳。未终时,谓左右曰:“汤不救我疾,枉杀此犬。”其弟法度,自此不食犬肉。
李斯义曰:楚灵王,闻群公子之死也,自投车下。读此,知爱子之情,人、物同也。
鹤子曰:《吕氏春秋》云:昔赵简子臣阳城渠胥,有疾。医谓:“得白骡肝则生,不得则死。”简子杀所爱白骡,剖肝予之。与元度病烹犬相类。渠胥之疾瘳与否不可知,而元度因之而死。世之治病者,慎勿轻视物命,反伤人命也。元度临终“枉杀”一语,莫作呓语看。当知冤报,人、物无殊。其告左右也,大有痛自悔恨之心,此必眼光落地时,确有所见而云然者。
诗曰:埋骨荒园桑土新,几回衔饲历酸辛。怕挥老眼思儿泪,滴到黄垆草不春。
豚媪哭声(《迪吉录》)
唐果毅,鄠县人,客来,恒买豚设馔。卫士家生十豚,俱买尽。其最后买者,煮尚未熟。果毅对客坐,忽闻妇人哭声。意疑其妻,向家视之,不哭。至厅,又闻哭声,视妻,复不哭,如此数回。后更向家,即闻哭声在门外。在门外,即闻哭声在家中。其客大惊,不安席,细闻哭声,似云:“男女生十个,都被果毅吃尽。”听之了了,恻然,皆散去。果毅惊而得病,数旬而没。长安共传其事焉。
鹤子曰:古德云:“欲知世上刀兵劫,且听屠门夜半声。”似此阴阴惨惨,真是满门杀气郁蒸。分饷者众客,寻债者一身。试问那时苦况,有座客替汝否?
诗曰:彭生豕立逐与啼,媪哭豚儿更惨凄。说与老饕浑不信,暌车翻笑《易》无稽。
狙指腹(《湘山野录》)
南唐李后主,猎青龙山。一牝狙触网,见主雨泪稽颡,指其腹。主戒虞人保守,是夕诞二子。还幸大理寺,录囚,系有大辟妇,以孕在狱,未几诞二子。主感狙事,罪止于流。
鹤子曰:狙性诈,而爱子情何挚也!李虽亡国主,而全狙之生,尽物性矣。感狙而曲全孕妇,尽人性矣。一念慈祥,有时流露,孰谓叔宝无心肝哉?
诗曰:敢同暮四与朝三,但乞生儿死亦甘。解网主恩同感泣,一时佳话遍江南。
鼠狼救子(《北梦琐言》)
相国张文蔚庄,在东都北坡。庄有鼠狼穴,养子四,为蛇所吞。鼠狼雌雄情切,乃于穴外坋土,恰容蛇头。伺蛇出穴,入所坋处,出头,度其回转不及,当腰啮断。而擘蛇腹,衔出四子,尚有气,置穴外,衔豆叶嚼而傅之,皆活。何微物,而有情有智如是乎!
鹤子曰:情急智生,破涕为笑矣。不知四子他日亦念及此时亲恩否?
诗曰:狼子休云尽野心,狡猊智勇让渠沉。长蛇浪喜撑肠饱,杀业深时怨毒深。
按此原有“鹤随雏死”一案,出《警心录》,云:“雁门远法师,未出家时,善弩射,尝射鹤雏,鹤母随死”等。须知远公自幼好学,深通《六经》、《庄》、《老》,诸书皆未见其有善弩射等事。此确由《警心录》之讹传,故删之。
鹤自拔氅(《警心录》)
大业二年,太守何稠,课州县送羽毛,民争捕,殆无遗类。乌程县人入山捕采,见一大树高百丈,上有鹤巢养子,欲取之,高不可上,操斧将伐树。鹤知人必取,恐杀其子,乃自拔氅毛,片片投地。
李斯义曰:嗟乎!厚蓄以致倾丧者,世不乏人。观此,知散财为保身之要也。
鹤子曰:上官诛求无艺,飞檄所到,急如星火。不特民罹其殃,抑且物流其毒,念之哉!
诗曰:氋氃戢影老岩阿,无术将雏避斧柯。愿舍己身全子命,喜心比似怨心多。
燕痛雏坠(《泉南杂记》)
闽之远海近番处,有燕名“金丝”者,首尾似燕而甚小,毛如金丝。临卵育子时,群飞近沙汐泥有石处,啄蚕螺食之。蚕螺背上肉有两筋,如枫蚕丝,坚结而白。故此燕食之,肉化而筋不化,并津液呕出,结为小窝,附石上。久之,与小雏鼓翼而飞。海人依时拾之,故曰“燕窝”。而予近闻之漳人,殊不然。大海中有高山,冬月,群燕来巢其上。春取小鱼,累之窝中,人取之林中,窝毁子坠,颠覆阑干。燕之雌雄,群然悲鸣,伤物特甚。呜呼!谁谓燕窝蔬房哉?生命之苦,过火燖刀割矣。苏长公谓:“虽八珍之美,投箸而不忍食。”此物此志耶!
诗曰:海山巢覆燕同悲,鬻子恩勤亦闵斯。匕箸尚萦阴惨气,腥风摇烛绿迷离。
慈莺一(《同生录二编》)
吴遁客陪侍御苑,有取小金衣者,母声惨噪,还之乃息。纪诗云:“不念飞禽爱子情,绿阴深处捕雏莺。可怜调舌绵蛮韵,变作惊心痛裂声。要识放麑堪托子,须知渡蚁得延生。还渠子母融融乐,禁苑须教莫浪惊。”
鹤子曰:教儿调舌,是天地生机。失子惊心,是天地杀机。生与杀,机甚微也。前人有诗云:“劝君莫打三春鸟,儿在巢中望母归。”读之凄切动人。昨非庵诗云:“鸟鹊哺雏时,万分心爱护。一啄十余呼,一飞十余顾。辛苦养将成,蓦被罟师捕。哀鸣及追逐,我不忍闻睹。”屠赤水《戒杀诗》云:“物我从来本一真,幻形分处不分神。如何共嚼娘生肉,大地哀号惨杀人。”吁!普愿有情人,不惜随缘,为罟师垂涕而诵之,是亦广长舌也。
诗曰:睍睆声和侑玉卮,宫娥笑打小黄鹂。烟花还我春无限,母子枝头话别离。
慈莺二(《太平广记》)
有人取黄莺雏养竹笼中,其雌雄接翼,晓夜哀鸣于笼外,时来哺之,见人略无畏怖。一日,移雏他笼,置密室。雌雄衔食至,瞥见空笼,缭绕飞鸣,一投火中而死,一触笼而死。
鹤子曰:哀哉雌雄,怜子痛子,竟至于此!想见寸肠惨裂,慈魂双绕,心犹含痛也。
诗曰:此恨绵绵死未平,为儿激烈太伤情。金衣公子心悲否,无复爷娘唤汝声。
免母鹳悲伤(《警心录》)
太仓刘家河天妃宫,永乐时建。一日,僧自外归,见釡煮二卵,问从何来?童曰:“于鹳巢取之。”僧命还巢中。童曰:“卵已熟矣,还之无生理。”僧曰:“岂望其生,但免母鹳悲伤耳。”越数日,忽出二雏,僧异焉。令童探巢,果卵生也。巢内一木尺许,五色错文,香风馥郁,持下供佛前。后倭舟避风泊河滨,入寺见木,愿酬白金五百,僧与之。数年倭复入贡,访前僧,死矣。僧徒问香何宝?曰:“此香焚之,死魂还体,聚窟洲所出返魂香也。”
李斯义曰:“免鹳悲伤”一语,不忍读。贪彼微利,丧我至宝,世人往往如是。子罕曰:“我以不贪为宝。”则不贪便是至宝,安论返魂香哉?
鹤子曰:二雏于沸汤里重生,母喜出望外,不知何似。巢中仙香,殆留之以酬老衲耶,惜僧雏未试于其师圆寂时也。
诗曰:纵非完卵免亲伤,三复僧言意味长。安得众生无夭札,不烦更觅返魂香。
鸟带箭喂雏(《同生录二编》)
邓艾征涪陵,见一鸟喂雏,挟矢射之。箭初发,鸟惊避,以诸雏尚在,不忍远飞去。再发,中之。鸟带箭分喂其雏,复衔余餔在侧,若教子取食然,哀鸣而气绝。诸雏环视,亦俯仰哀鸣不已。艾大悔曰:“我违物性,殆不久人世矣!”
鹤子曰:《警心录》载,艾征涪陵,见猿抱子在树,中以弩,其子拔箭卷树叶塞之,与《同生录》异。然一慈一孝,并足风世。
诗曰:惊弦欲避顾雏栖,带箭惊惶意惨凄。至竟英雄回首易,悔心几个邓征西。
黄衣女乞儿命(《警心录》)
衢州里胥,催租民家,贫无以备餐,有伏鸡拟烹之。里胥恍惚间,见桑下黄衣女子,向前乞命,且曰:“自死不足惜,不忍儿子未见日光耳。”胥惊异,至屋侧,见一鸡伏卵,其家将宰,力沮之。后再来,鸡乃抱雏,见胥踊跃似感恩状。既去,行数百步,一虎猝跃出,忽一鸡飞扑虎眼,胥获免。
鹤子曰:胥如虎,而动恻隐,虎心善矣。不然,难逃真虎口也。是鸡灵幻莫测,真慈母,真侠士。
诗曰:片念仁慈转杀机,伏鸡谁遣幻黄衣。柔肠儿女寻常事,不料雄心夺虎威。
鸡嘱儿女(《劝诫类钞》)
常熟一差役,催粮于乡,宿旅舍。闻邻妪嘱儿女曰:“明晨主人烹我饷官差,我死后,尔曹各自小心。门槛内外不可停,主人足下不可去。”次日,差挨户催粮,值邻家供膳,缚母鸡,已操刀矣,雏绕母悲鸣。差亟前曰:“止止!尔将母鸡及群雏,与我放生,我代尔完粮。”邻家欣然与之。后数年,差投三峰寺出家。长老曰:“汝果实心削发,须求本寺众僧,绝火三日,方留汝。”差遍恳众僧。满三日,出门取火,忽猛虎当门,众僧怨之。差曰:“大众既为予忍饿三日,今甘死,待予往。”出门取火,虎不为害,后悟道证果。
附录 《广信府志》云:兴安胥郑某,往乡催粮。夜宿,似闻隔壁人语曰:“我明当就烹,若辈幸自爱,无扰害人。”谛听之,咿咿喔喔,乃鸡母与小鸡语也。清晨,谓主人:“毋宰鸡饷我,幸馈以生。”胥得鸡去,至岑山,鸡奋飞入洞。胥迹之,见白金布地,喟然曰:“天赐我乎,我安置此?”遂建桥修路,力行善事。弃家为僧,守戒律终其身。
诗曰:蠹吏回心便好人,鸡窗絮语岂前因。余生虎尾掉头去,笑悟碧空身外身。
双鲤救子(《迪吉录》)
吴江人刘子屿,有鱼塘一所。至冬,筑小堰以放塘水,竭泽取鱼。水放将半,见二大鲤,越出堰外复跃入,如此再三。子屿异之,观所至,乃新育小鲤数百尾,聚一窟中,不得出。故二鲤往来跳跃,且衔且涉而救其子,虽身陷死地不恤也。子屿愀然叹息,乃去堰放鱼。越二年,锄地得金,遂至巨富。
颜光衷曰:天地间,只是此有情种,到处堪怜堪痛。被二鲤活活画出仁人孝子之脉,横溢四海矣。
鹤子曰:彭尺木《南园放生池碑铭》云:“勿谓是鱼,其形甚细。苟含生性,天地同气。”又云:“尔有室家,鱼有妻子。相呴相濡,至于没齿。”读此,使人猛发慈悲心。
诗曰:衔儿腾出几踌躇,尽室难依丙穴居。同队不须过河泣,主恩波及到枯鱼。
鳝护子(《伤心录》)
学士周豫家,尝烹鳝,见有鞠身向上,以首尾就烹者。讶而剖之,腹中累累有子。乃悟物类之甘心忍痛,而护惜其子如此其至也。
俞仲宽曰:经言:“一切畏刀杖,无不爱寿命。”故惊禽投案,望救魏君。穷兽入庐,求生欧氏。近者,闻周学士烹鳝事,益叹有生爱恋,其情可怜。嗟乎!当其被擒执时,旁见亲聚,欲恋不得,抱苦就终,含悲向尽。或惨受屠割,或生投鼎沸,种种痛苦,彻入骨髓。思之毛竖,言之魂惊。今人或见自家儿女,小有损伤,便言痛苦。至于杀物,则恣意惨毒,了无悲悯,何不恕之甚也!
刘念台先生《人谱》云:“鳝名护子鱼,仁人不忍食之。试观沸汤惨痛时,尚舍身护子若是,食者快心,读者酸鼻矣。”故鸟庵道人诗云:“有命尽贪生,无分人与畜。鱼鳖无声类,见死瞪两目。挣命砧几间,张口不能哭。死犹护其子,鳝烹将身鞠。”又昔人《戒杀琐咏》曰:“毋谓动物蠢,爱生同吃紧。黑鱼惜其胎,曲腰就汤殒。”盖谓此也。
诗曰:饔人盐豉久调和,沸镬旁观惨若何。一点护儿心不死,自身余肉已无多。
鱼乳(《册府元龟》)
唐太宗贞观十七年,帝观鱼于西宫,见鱼跃,问其故。渔者曰:“此鱼乳也。”于是止网。
鹤子曰:生机洋溢,宛然周文王灵沼气象。
诗曰:微生呴湿沐皇仁,新乳鱼儿跃锦鳞。藻影花光朝雨后,绿波滟滟十分春。
鱼为子贷命(《慈心宝鉴》 他本作“鳝”)
李冲元,将破一鱼,先梦皂衣妪曰:“妾腹中有五千子。妾生,五千子亦生。妾死,五千子亦死。敢望哀怜,特贷一命。”元遂放之,立意戒杀,后于水滨得珠。
诗曰:曾闻薛伟化鱼身,鱼腹如何也幻人。但贷儿生甘就死,慈心极处每通神。
蜳[虫+禺](《酉阳杂俎》)
蜳[虫+禺],形如蝉,其子如虾,着草叶。得其子,则母飞来就之。
鹤子曰:蝙蝠来寻母,母死而气常存。蜳[虫+禺]来就子,子离而心常合。是中消息,微乎微乎!
诗曰:飞来认取叶斑斑,母子潜通一气间。蜾蠃空劳呼似我,相亲毕竟不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