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西禅寺胡惠乾惊变 大雄殿高进忠争锋
话说高进忠与中军各官会议已毕，当下曾必忠道：“如此甚好，就照这样办法便了。诸位可即回署，预备一等三更，即便带队前往。高进忠是随中军同去，还是独自前往呢？”高进忠道：“悉听大人吩咐。”曾必忠道：“莫若仍同他们一齐去，较为妥当。”高进忠当下也就答应。此时天已傍晚，自中军以次各官，均各告退回衙。高进忠也即随同中军而去。
大家回了衙门，即将所带亲兵及弓箭手等，皆暗暗传齐，听候三更拔队。方德回到家中，也与他父亲的门徒伙伴言明一切，各人皆是摩拳擦掌，指望夜间将胡惠乾捉住报仇雪恨。诸事齐备，皆至中军衙门聚齐，大家又饱餐了饭食，又去稍睡片刻，养养精神。看看已到三更，当由中军发出令来。这令一出，即刻各人拔队起行，真果是人衔枚，马疾走。到了街上，但见两旁店铺俱已睡静，四无人声。中军督队趱赶前行。不一会，已至西禅寺。一声梆子响，所有一千名亲兵皆手执长枪大戟，将四面围绕起来。那一千弓箭手，挑选三百名能升高的，齐上了附近一带居民房屋。其余七百名，有站在西禅寺围墙上面的，有在西禅寺各处墙门把守的，个个是弓上弦，刀出鞘。布置已定，只听得一声炮响，高进忠与方德二人首先杀入。
且说胡惠乾此时已睡，忽听炮声响亮，又闻呐喊之声，不知何意，赶即起来，提了单刀，跑出来看。才出房门，却好三德和尚也提着刀出来，彼此问道：“这寺外人喊马嘶，却是何故？”三德道：“恐怕不妙。说不定是官兵前来围困，捉拿你我。”胡惠乾被三德和尚这句话提醒，登时也有些惊慌，强自说道：“不管他什么官兵不官兵，我与你出去看一看再说。如果是官兵前来，不是我夸这大口，那些鼠辈有什么能为？不过平时贪食粮饷而已。我与你杀上前去，将他们杀个落花流水，叫这些狗官才不敢小视我们少林支派。”三德道：“不是这样说法。自古道一手难敌双拳。又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众怒之下，必然死战。若果是官兵前来，必非一二百人，至少也有一千八百，任凭你我再有本领，能敌得他们如此之多？况且你那些徒弟稍有武艺的，不过数人，其余皆是仗着你的势，在外哄吓诈骗，胡作胡为，哪里能与官兵对敌？若非官兵到此，算是我们大幸；设若果中了我的话，今番就有些不妙，必得早定主意。如果实是官兵，万万不可与他拒敌，还是及早逃走，去往福建少林寺暂避风波，随后再看光景，或请至善禅师设法。贤弟今番可万万不能徒执己见，若再随着自己的性子，难保无杀身之祸。”
两个人一面走，一面议论，正望外去。忽见他的那些徒弟，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说道：“师父，不好了！外面不知有多少人马，将我们这一座西禅寺围困得水泄不通，但听呐喊之声，皆道不要放走你老人家。请师父速速定夺。”胡惠乾一闻此言，也就吃惊不小。当下三德说道：“贤弟不必如此，我们可赶紧升高逃走。料想前后门是走不出的。”胡惠乾此时也只得答应，正欲转身而去，忽见大殿屋上两条黑影子一晃，“噗”一声跳下屋来，接着一声大喝道：“好强徒，向哪里走！认得爷爷么？”说着，一刀便搠进来。胡惠乾一见，也就赶忙将刀架住，回言骂道：“尔这小子何人？老子向与你无仇无隙，尔胆敢前来与老子作对？尔可通上名来，待老子取你的狗命！”高进忠道：“该死的狗头，尔且听了：爷爷乃白眉道人门下高进忠的便是。只因咱在苏州途遇师兄方魁，知道尔在广东无恶不作，近与机匠日逐寻仇，残害百姓。爷爷又善观相法，知咱师兄一家遭难，为尔残杀。似此残忍，若不将尔拿住，未免有负上天好生之德。所以爷爷特奉圣旨前来，会同巡抚带兵捉拿于你。尔如放明白些，早早受缚，或可免碎尸万段；若再自恃，可不要怪爷爷无情了。就使尔与机房内的人有杀父之仇，又何致迁怒于白安福？即使白安福袒护机匠，尔因此迁怒，也还勉强。可又为什么将方德母子妻弟全行杀死，这是何说？而况他是奉公差遣，身不由己，尔只自恃其勇，不顾情由，天下哪里容得尔如此怙恶！似尔所为，天理何在？国法何在？”胡惠乾听罢，不由的大怒道：“好小子，尔既是白眉道人的门徒，又称是奉旨来的，老子回避你也不算是个好汉！老子且问你：咱两个还是比拳脚？还是比兵刃？”高进忠道：“爷爷不问什么拳脚兵刃，只要将你捉住，送官治罪。”
胡惠乾不待高进忠说完，便一刀砍去。高进忠见他一刀砍到，说声：“来得好！”当下用了个凤凰单展翅，将他这一刀让了过去，随即用了个枯树盘根，这一刀向胡惠乾腰下箍来。胡惠乾见他这一刀来得厉害，即赶着使个燕子穿帘，跳出圈外。高进忠见他躲过，即刻改了鹞子翻身，又是一刀，向胡惠乾肋下刺进。此时胡惠乾正掉转身来，去扑进忠，那知高进忠的刀已到。即将手中的刀向上一架，趁势向旁边一拨，掀在一旁，随即使了个老鹰探爪，直向高进忠心窝刺来。高进忠说声：“来得好！”即将刀向心窝护定，等他的刀逼近，高进忠便一撒手，用足了十二分力，拟把胡惠乾的刀望上一拨，准备将他的刀就此打落。哪里知道胡惠乾早看得清楚，知道他要用这毒着，便赶紧将刀收回，不使高进忠的刀沾靠。高进忠这一刀才要望上去拨，只见他的刀已经收回，心中暗道：“这厮果然厉害，若非我着着留心，就要上他的算了。”也就将刀按住，不发出去。胡惠乾见他按刀不动，心中也是暗道：“看他这刀法精强，果然不愧白眉的徒弟，还比方德的刀法强多了。”一面暗道，一面又是一刀砍来。高进忠着着留心，也就赶着躲过，心中一想：“我何不如此如此，便可拿他。”主意已定，便将他手中刀先向他下半身虚晃一刀，胡惠乾才要来格，立刻就变了一手声东击西的妙法，向胡惠乾面门上砍来。胡惠乾也知道此法，于是赶即招拦架格，将高进忠一套声东击西的法挡过。高进忠见此法仍不能取胜，又想换别法擒他。那知胡惠乾早已想定，也用了一路花刀的妙法，向高进忠舞来，只见上八刀，下八刀，前后左右，一路八刀，共计八八六十四刀，如雪花飞舞一般，真使得风雨不漏。高进忠一看，知他是用的花刀法，如在旁人，就不能破他这花刀。幸亏高进忠是个会手，又是白眉道人的门徒，这些刀法怎的瞒得过他，因大笑道：“好小子，尔在你爷爷面前班门弄斧，打量你这花刀，爷爷不知道，不能破你的么？你使好了，待爷爷就在这花刀上擒你便了。”说着，将身子立定，把手中的刀向中间一分，又似童子拜观音，又似金鸡独立的架势。只见他手这一送，将刀送进胡惠乾的刀光里面，也就一刀一刀飞舞起来。胡惠乾的花刀虽然厉害，那知高进忠这一套刀法尤其厉害。原来他这刀法叫做雨打残花，是专破花刀的绝技。少林一派除至善禅师、五枚大师、白眉道人，还有冯道德这四个人，此外就是高进忠晓得，其余更无人会使了。胡惠乾虽会使那花刀，却不知有破这花刀的妙法。在对敌之时，也不过招拦隔架，实在看不出是破他花刀的样子。哪里知道末了一刀，只听高进忠喝一声道：“着！”胡惠乾吃惊不小。只见高进忠一刀，向手腕砍来。如被他砍着，这只手腕定然砍截两段。胡惠乾知道不妙，若要去隔，万万来不及；若用旁法去解，又万万没有解法，是一个绝妙的撒手着。胡惠乾知道厉害，只有一法，除将手中刀抛落下来，弃刀而逃，再无别法。胡惠乾也只得如此，立刻手一松，将刀抛落，急往后一退，登时一缩身，已纵上大殿房檐，撒腿就跑。毕竟胡惠乾逃得性命否？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