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妇人生产，乃造化自然之理。俗所谓瓜熟蒂落，原属平常易事，毋庸惊疑。但竟有难产者，皆因临期坐草太早，只知急急用力催生，以致横生逆生，种种难产，伤害母子，或在顷刻，或迟日月，可不慎乎！胎前固宜保护，而临产尤不可不细心讲究也。《达生篇·六字真言》云∶一曰睡，二曰忍痛，三曰慢临盆。
初觉腹痛，先自家拿稳主意，要晓得此是人生必然之理，极容易之事，不必惊慌。但看一阵不了又痛，一连五、六、七阵，渐痛渐紧，此是要生，方可与人说知，以便伺候。若痛得慢，则是试痛，只管安眠稳食（谓照常眠食也），不可乱动。此处极要着意留心，乃是第一此时第一要忍痛为生。不问是试痛、是正产，忍住痛照常吃饭睡觉，痛得极熟，自然易生。且试痛与正生亦要痛久，看其紧慢方辨得清，千万不可轻易临盆坐草、揉腰擦肚，至嘱至嘱。再站时宜站稳，坐时宜坐正，不可将身左右摆扭。须知此处要自家作主，他人替不得，与自家性命相关，与别人毫无干涉。
附∶《医宗金鉴·坐草》条云∶凡产妇坐草，最要及时，不可太早，若见儿身未顺，宁可迟迟，宽心以待。倘坐草太早，非正产之时，妄使产母用力，往往逼胎不正，遂致横生、倒生者有之，虽悔无及矣。
到此时必要养神惜力为主，能上床安睡、闭目养神最好。若不能睡，临时起来，或扶人缓行，或扶桌站立片时，疼若稍缓，又上床睡。总以睡为第一妙法。但宜仰睡，使腹中宽舒，小儿易于转动，且大人睡下，小儿亦是睡下，转身更不费力。盖大人宜惜力，小儿亦宜惜力，以待临时用之，切记切记。
附∶若胎前喜于安睡，或嗜浓味或气郁气滞者，临产宜略行动。
增∶临产忌侧睡，妨儿转身。无论迟早，切不可轻易临盆用力，切不可听稳婆说孩儿头已在此，以致临盆早了，误尽大事。此乃天地自然之理，若当其时，小儿自会钻出，何须着急？因恐小儿力薄，其转身时，用力已尽，及到产门不能得出。或亦有之，宜稍用力一阵助之，则脱然而下。盖此时瓜熟蒂落，气血两分，浑身骨节，一时俱开，水到渠成，不假勉强，及至生下，即产母亦不知其所以然矣。
或曰∶大便时亦须用力，如何生产不用力？不知大便呆物，必须人力，小儿自会转动，必要待其自转，不但不必用力，正切忌用力。盖小儿端坐腹中，及至生时，垂头转身向下，腹中窄狭，他人有力难助，要听其自家慢慢转身到产门，头向下，脚向上，倒悬而出，若小儿未曾转身，用力一逼，则脚先出，以为诧异，且赠之美名曰脚踏莲花生。或转身未定时用力一逼，则横卧腹中，一手先出，又名之曰讨盐生。即或转身向下，略不条直，用力略早，亦或左或右偏顶腿骨而不得出。不知此等弊病，皆是时候未到，妄自用力之故。奉劝世人万万不可用力。然亦非全不用力，但当用力只有一盏茶时耳，其余皆不可乱动者也。如大便未到其时，纵用力亦不能出，而况于人乎！或问∶何以知此一盏茶时而用力乎？曰∶此时自是不同。若小儿果然逼到产门，则浑身骨节疏解，胸前陷下，腰腹重坠异常，大小便一齐俱急，目中金花爆溅，真其时矣。当于此时临盆，用力一阵，母子分张，何难之有？附∶凡儿之生，自有其时，时至则儿身转顺，头顶正当产门，胞浆大来，腰重腹痛，谷道挺迸，产母中指中节或末节跳动，此方为正产之时，方可临盆用力送儿自顺生矣。
或曰∶小儿会钻出之说，到底未敢尽信。不知古人曾言及否！曰∶古人立言，不过撮其大要，安能事事而悉言之。只要后人能体会耳。观瓜熟蒂落四字，即知小儿自会钻出。观揠苗助长四字，即知将试痛认作正生之弊矣。夫哺鸡日足，自能啄壳而出，岂有催生之神药，稳婆之妙手乎？古人谓∶有迟至三、四年而后生者，此是不肯钻出耳，既自不肯钻出，谁能强之？自要钻出，谁能御之？或曰∶早一时、断乎不可动矣。不知迟了一时，可不妨否？曰∶不妨。若果当其时，必无不出之理。然或偶有不出者，则是小儿力尽不能得出，宜令上床安睡，使小儿在腹中亦安睡，歇力少刻，自然生矣。
或曰∶倘或儿到产门而大人睡下，岂不有碍？曰∶更好，盖小儿向下时，而大人坐立，则小儿倒悬矣，岂能久待。今大人睡下，儿亦睡下，有何妨碍？又曰∶倘或闷坏奈何？曰∶他附∶儿未脱胞者不闷，若已出胞，不免闷坏，急宜产下。凡儿粪先出产门，或稳婆已将手措见儿发儿足者，即可知儿之已经脱胞也。
或问∶忍疼过久，或亦不妙？曰∶最妙，从不闻妇人私产而难产者。或谓有神护佑，非也。总因胎起于私，怕人知觉，只得极力忍痛，痛到没奈何时，自脱然而出，其理甚明，有何疑虑。
或曰∶不宜用力，已闻教矣，不知先误用力，已至横生倒产，有何法治之否？曰∶急令安睡，用大剂加味芎归汤服之。将手足缓缓托入，再睡一夜，自然生矣。又曰∶托之不入，奈何？曰∶若肯睡，再无托不入之理。若到此时仍不许他睡，又或动手动脚，乱吃方药，吾未如之何矣。
附∶薛氏治法，横生儿先露手臂也，令母正卧，以手徐推儿臂下体，令其正直，复以中指摸其肩，勿令脐带绊系即生。
逆生儿先露足也，令母正卧，以手徐推其足，仍推儿转正即生。
偏生儿头偏在一边也，亦照前法徐正其头即生。或儿头后骨偏在谷道旁，徐推近上即生碍产儿，头虽正但不能下，盖因胎转或脐带绊肩所致。用中指按儿两肩，理脱脐带即生。
坐产儿将欲生，其母疲倦，久坐椅褥，抵其生路，急用巾带高悬，令母以手攀之，轻轻屈足，良久儿顺即生。
沥浆生，又名沥胞生，浆流一二日不产，或至数日外亦无妨。惟安睡俟浆流较少，或流尽当自生耳。切勿惊恐，勿动手法。或有浆水流尽，气机仍阻，致胎干难产者，此不得仍听其自然，急用大料四物汤约二三斤，以大锅在房内煎熬，使药气满房，口鼻吸受以滋益之。
服加味芎归汤，倘服一剂未效，每停片时，可再进一剂，连连服之，以生为度。此言胎干而未脱胞者也。若儿已脱胞者，可兼令明干稳婆动手取下为妥。
增∶畴城医生王珠云∶有郑仙姐者，稳婆能手也。据云∶惟横生必须推正，侧生切不可推转，但候其两足齐下，用法拨儿两手向上亦易生，收生得法，母子俱可无恙。又云∶脐带绊肩，不用指拨，于生无碍。盖脐带有缠于腰身者，有缠于头者，且缠头有二三转而儿不能啼者，去之即啼，存之以备一说。
或问∶盘肠生是何缘故？曰∶是用力之过。盖因产母平日气虚，及到临时用力努挣，浑身气血下注，以致肠随儿下，一次如此，下次路熟又复如此，若能等待瓜熟蒂落之时，何得有此怪异。
附∶盘肠生，临产母肠拖出，及儿已产下，其肠有仍不收者，急以芝麻油抹之，以防风袭。用蓖麻子四十九粒去壳捣烂涂产母头顶心上，内服升补之剂，如补中益气汤或十全大补汤、八珍汤等，倍加升麻以升补之，其肠自收。待肠收上，急将头顶蓖麻洗去忽缓。或为风吹干不能收者，以磨刀水少许，温热涂润其肠，一面用上好磁石煎汤服之，肠即收。磁石、俗称吸铁石，须阴阳家用过有验者，乃佳。俗以水喷产母面背，令其惊而肠收。然惊则气散，恐致害，戒之！盘肠生经过一番，则下次怀胎五六个月便须预服补中升提之药，庶几临盆可免。
或曰∶有一痛便生，令人措手不及者，此又何也？曰∶此乃正理，何足为异！盖胎气已足住或曰∶稳婆不必用乎？曰∶既有此辈，亦不能不用，但要我用她，不可她用我，全凭自家作主，不可听命于彼耳。大约此等人多愚蠢，不明道理，一进门来，不问迟早，不问生熟，便令坐草用力，一定说孩儿头已在此，或令揉腰擦肚，或手入产门探摸，多致损伤，总以见她功劳，不肯安静。更有一等狡恶之妇，借此居奇射利，祸不忍言矣。
按∶吴越之间，谓之稳婆，江淮间谓之收生婆，徽宁间谓之接生婆。按收、接二字之义，因其年老惯熟，令之接儿落地、收儿上床耳，原非要她动手动脚也。每见富贵之家，预将稳婆留在家中，及到临时稍不快利，前门后户，接到无数，纷纷攘攘，吵成一片。所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附∶临产之家，必用收生婆，须预先择老成历续明白经事之人，无故切勿令其先使手法如试水、探浆等事，但嘱令宽心静耐以待生时，可也。
或问∶临时有经验之药亦可用否？曰∶不用。从前奇方，莫过鼠肾、兔脑丸，今时盛行，莫过回生丹。非谓其不效而不用也，总用不着耳。既不用力，又不动手，又有睡法佐之，他自会生，何消用药，纵有不顺，睡为上策。
附∶睡固上策，然亦略须活动。
或曰∶服药有益无损否？曰∶安得无损？鼠、兔两丸、大耗气而兼损血，回生丹大破血而其损多矣。且令毛窍开张，招风入内，祸不可言。回生丹以大黄、红花为君，其余亦多消导之品。血已耗而又大破之，多致产后发热等病，遗患无穷，都只谓产后失调，谁复归咎于药。
按∶此数方古今称为神灵奇宝者，尚然如此，其他可知。送药者本是善念，但知其利，不知其害耳。
或问∶总无可用之药乎？曰∶有。只须加味芎归汤、佛手散两方，用之不尽矣。盖胎时全要血足，血一足如舟之得水，何患不行。惟恐产母血少，又或胞浆早破，以致干涩耳。今两方皆大用芎归，使宿血顿去，新血骤生，药味易得，随地皆有，且使身体壮健，产后无病，真正有益无损，此皆先贤洞明阴阳之理，制此神方，以利济天下后世。奈世人贵耳贱目，以为平常而不用，必求奇怪之药而后用之，只要奇怪，不论损益，岂不可叹！附∶妊娠力旺胎足，本不必催生，所谓催生者，不过助其气血而利导之耳。故加味芎归汤、佛手散二方诚为上药。若气虚者，临期之独参汤尤为第一。临盆时，再宜预备陈米饮汤，倘药料不及猝办，急须先将此饮之，大能安胃接力。
或问∶根据此言，世间总无难产者耶？曰∶偶亦有之。或因母太虚，胎养不足，血气不完；或因母病伤寒之后，热毒伤胎；又或夫妇同房太多，以致欲火伤胎；平日过食椒姜煎炒热物，火毒伤胎；以及跌扑损伤，皆致难产，多令胎死腹中。除此之外，无难产者矣。又有严寒天气，滴水成冰之时，贫家房中，火气微薄，以致血寒而冻，亦令不出，然此亦因临盆太早，去衣久坐之故耳。若令拥被安卧，待时而产，岂有此患。
凡生产艰难，或天寒孩儿生下不哭、或已死者，急用衣服包裹，再用香油纸捻（香油即点灯菜油，纸捻即草纸捻）将脐带慢慢烧断（油纸捻须多备，接连烧之，多者烧纸捻数十枚），暖气入腹，渐渐作声而活。倘或先行剪断脐带，则死矣。
附∶或急坐儿在温汤中，一面以油纸捻烧脐带，一面以温汤揉其肩背胸腹，汤冷即添换，频频接烧，以儿活为度，此亦一法。
或问∶临产时饮食如何？曰∶此时心内忧疑，腹中疼痛，甚至精神疲倦，口中失味，全要好饮食调理，但不宜过于肥腻耳。
第一要劝其放心安静，忍痛歇息。切忌在房中大惊小怪，交头接耳，咨嗟叹息，皆能令其忧疑扰乱，以致误事。房中宜安静如常，不得当面求神许愿，叫天叫地。
稳婆只宜一人入房，且令在旁静坐，勿得混闹，饮食宜频频少与，以助精神。
试痛
或问∶试痛何故？曰∶儿到七八个月，手足五官全备，已能动弹，或母腹中有火，或起居不时，令儿不安，以此大动而痛，此等十胎而五，不足为奇，只宜照常稳食安眠一二日，自然安静。或痛之不止，用安胎药一二服自止。此后近则数日，远则月余，甚至再过三四个月才产。人多不知，轻易临盆，终日坐立，不令睡倒，或抱腰擦肚，或用手拖，或用药打，生生将儿取出，母则九死一生，儿则十胎九夭，惨不可言！世间难产，皆此故也。盖胎养不足，气血不全，如剖卵出雏，裂茧出蛹，岂可活乎！只说小儿难养，谁复根究到此。又有受寒及伤食腹痛，不可不知。
或问∶何以知其试痛？曰∶只看痛法，一阵紧一阵者正生也，一阵慢一阵，或乍紧，或乍慢，皆试痛也。
附∶《医宗金鉴》云∶妊娠月数未足时，或腹中痛，痛定仍然如常者，此名试胎。宜养血以安其胎。若月数已足，腹痛或作或止，腰不痛者，此名弄胎，不宜轻动。二者均非正产之时，切勿躁扰疑惑，惟宜安静以待其时。
或问∶伤食、受寒，何以辨之？曰∶伤食者当脐而痛，手按之更痛，或脐旁有一硬块。
寒痛多在脐下，绵绵而痛，不增不减，得热物而稍缓是也。
或曰∶试痛亦有，或未必多？曰∶甚多。曰∶何以见之？曰∶以今之难产者多也。
或问∶将试痛认作正生，其害如此，倘将正生认作试痛，以致过时，不亦有害乎？曰∶无害。果当其时，小儿自会钻出，纵或过时，不过落在裤中，生在床上而已，有何大害？而如此谆谆乎。
验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