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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卢从史,其先自元魏已来,冠冕颇盛。父虔,少孤,好学,举进士,历御史府三院、刑部郎中、江汝二州刺史、秘书监。从史少矜力,习骑射,游泽、潞间,节度使李长荣用为大将。德宗中岁,每命节制,必令采访本军为其所归者。长荣卒,从史因军情,且善迎奉中使,得授昭义军节度使。渐狂恣不道,至夺部将妻妾,而辩给矫妄,从事孔戡等以言直不从引去。前年丁父忧,朝旨未议起复,属王士真卒,从史窃献诛承宗计,以希上意,用是起授,委其成功。及诏下讨贼,兵出,逗留不进,阴与承宗通谋,令军士潜怀贼号,又高其刍粟之价,售于度支,讽朝廷求宰相;且诬奏诸军与贼通,兵不可进。上深患之。

护军中尉吐突承璀将神策兵与之对垒,从史往往过其营博戏。从史沓贪好得,承璀出宝带、奇玩以炫翟之,时其爱悦而遗焉,从史喜甚,日益狎。上知其事,取裴垍之谋,因戒承璀伺其来博,揖语,幕下伏壮士,突起,持捽出帐后缚之,内车中,驰以赴阙。从者惊乱,斩十数人,余号令乃定,且宣谕密诏,追赴阙庭。

都将乌重胤素怀忠顺,乃严戒其军,众不敢动。会夜,使疾驱,未明出境,道路人莫知。元和五年四月,制曰:

邪以蓄众,自致覆车;奸以事君,所宜用钺。故楚人告变,韩信患释于事先;蜀土征灾,钟会祸生于部下。况害深楚、蜀,功匪钟、韩,构此厉阶,布于公议。

怀私负德,合置于严科;屈法申恩,尚从于宽典。前昭义军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卢从史,擢自裨将,居于大藩,不思报国之诚,每设徇身之计。比丁家祸,曾无戚容,行弃人伦,孝亏大性。属常山称乱,朝制未行,固愿兴师,苟求复位。

刻期效用,请以身先;指日投诚,誓云独致。示于怀抚,推以信诚。排众论以释其苴麻,决中心而授之鈇钺,委以重任,命之专征。章奏所陈,事无违者;恩光是贷,予何爱焉。而乃冒利蓄奸,隳政败度,成师既出,保敌而交通;邪计以行,临戎而向背。诸侯尽力而不应,遗寇游魂而是托。臣节既丧,恩岂念于生成;台位于求,礼顿亏于忠敬。肆其丑行,炽以凶威,至于逼胁军中,潜施贼号;陵污麾下,实玷皇风。货以藩身,虐而用众,士庶怨而罔恤,将校劳而不图。禀于陶钧,行事至此,视于天地,负我何多,且辜覆载之仁,宁逭神鬼之责。况顷年上请,就食山东,及遣旋师,不时恭命,致动其众,觊生其心,赖刘济抗忠正之辞,使邪竖绝迟回之计。加以遍毁邻境,密疏事情,反覆百端,高下万变,心无耻愧,事至满盈。朕念以始终,务于含贷,所期悔过,岂谓逾凶。而昭义军忠节夙彰,义声昭著,发其众怒,叶以一心,顾大恶而不容,幸全躯而自免,宜从大戮,以正彝章。尚以曾列方隅,尝经任使,惜君臣之体,抑中外之情,俾投魑魅之乡,以解人神之愤。可贬驩州司马。呜呼!奸由事验,自开弃绝之门;祸实己招,岂漏恢疏之网。凡百多士,宜谅朕怀。

子继宗等四人并贬岭外。

李芃,字茂初,赵郡人也。解褐上邽主簿,三迁试大理评事,摄监察御史、山南东道观察支使。严武为京兆尹,举为长安尉。李勉为江西观察使,署奏秘书郎、兼监察御史,为判官。永泰初,转兼殿中侍御史。

时宣、饶二州人方清、陈庄聚众据山洞,西绝江路,劫商旅以为乱。芃乃请于秋浦置州,守其要地,以破其谋。李勉然其计,以闻,代宗嘉之,以宣州之秋浦、青阳、饶州之至德置池州焉。芃摄行事,无几,乃兼侍御史。居无何,魏少游代勉为使,复署奏检校虞部员外郎,赐金紫,为都团练副使。顷之,摄江州刺史,州人便之。丁母忧,免丧,永平军节度李勉署奏检校工部郎中、兼侍御史,为判官,寻摄陈州刺史。岁中,即值李灵曜反于汴州,勉署芃兼亳州防御使,练达军事,兵备甚肃;又开陈、颍运路,以通漕輓。

德宗嗣位,授检校太常少卿、兼御史中丞、河阳三城镇遏使。抚劳备至,资廪善者,必先军士。间一年,为节度使路嗣恭之副,加检校左庶子、河阳三城怀州节度观察使,以东畿汜水等五县隶焉。时河南北连大兵,诏益以神策、汝、陕之师。芃进收新乡、共城,遂围卫州。明年,诏与河东节度马燧等诸军破田悦于洹水,以功加检校兵部尚书,累封开郡王,实封一百户。进围悦于魏州,将符璘以精骑五百夜降,芃耳开营以纳之。明日,归璘于招讨使。上居奉天,敛军还。

兴元初,检校右仆射,无何,以疾固让罢归。芃将请告,谓所亲曰:“今年夏被蝗旱,人主厌兵革,然则天下城垒坚厚矣,戈鋋銛利矣,以力胜之,则有得失,其可尽乎!除弊之急,莫先德化,循而理之,斯易致耳。方镇之戴翼时主,宜先退让,贪权持禄,吾所不取也。吾既疾病,岂能言而不践乎!”乃手疏乞罢。

贞元元年卒,年六十四,废朝一日,赠太子太保。

李澄,辽东襄平人,隋蒲山公宽之后也,居京兆。父镐,清江太守,以澄赠工部尚书。澄以武艺为偏将,累除试将作监,隶于江淮都统李峘。建中初,以检校太子宾客、兼御史中丞隶于永平军节度使李勉。及勉移理汴州,乃奏澄为滑州刺史。四年冬,李希烈陷汴州,勉奔归行在,澄遂以城降希烈,伪署尚书令,兼滑州永平军节度使。

兴元元年春,澄密令亲信人卢融间道赉表达于奉天,上嘉之,乃以帛诏藏于蜡丸中,加澄刑部尚书,兼汴州刺史、汴滑节度观察使。澄秘而未宣,乃集州兵严加训习。希烈颇疑之,乃令养子六百人戍之,以虞其变。希烈苦攻宁陵,邀澄率其众至石柱。澄令纵火焚营,而伪遁,诱六百人因惊行剽而加其罪,果大俘掠,悉令斩之以告。希烈不能穷诘焉。无凡,希烈遣其将翟晖等寇陈州,久之未复。

是岁十月,澄以汴州兵寡,度希烈不能制己,又会中官薛盈珍持节且至,加检校兵部尚书,封武威郡王,赐实封五百户。澄乃乘势力焚贼旌节,誓众归国。及十一月,希烈既失澄,又闻翟晖大败,由是奔归蔡州。澄遽率众将复汴州,屯于城北门,恇怯不敢进。及宣武军节度使刘洽师至城东门,贼将田怀珍开关以纳之。

翌日,澄方自北入,洽已据子城。澄乃舍于浚仪县,两军将士,日有忿竞,不自安。会郑州贼将孙液通款于澄,澄遣其子清赴之。先是,河阳军节度使李芃遣其将雍颢攻郑州,颢所过纵掠,液拒之尤固;及清至,遂纳之。颢怒攻液,清以众助之,杀登城者数十人,颢方引退,又焚阳武而归。澄乃出赴郑州,朝廷特授清检校太子宾客、兼御史中丞,更名克宁。

贞元元年三月,就加澄检校左仆射、义成军郑滑许等州节度使。二年卒,年五十四,废朝一日,赠司空,赗布帛粟有差,仍令左散骑常侍归崇敬充吊祭使,所缘丧葬,并勒官给。澄实以八月癸未终,克宁秘之,以九月庚寅,欲自起视事。

其行军司马马铉不许,克宁阴遣杀之,乃墨绖而出,加卒于城门,将为不顺。刘洽出师屯于境上以制之,且使告谕切至,由是克宁不敢妄发,然道路绝商旅者凡十四五日。及贾躭代澄,克宁护丧将归,乃悉索府中财货,以夜出城,军人从而剽夺,及明殆尽。澄柩至京师,又赐克宁庄一所、钱千贯、粟麦二千石。澄初封陇西郡公,进武威郡王,每上疏连称二封,颇为时人所哂。

李元素,字大朴,蒲山公密之孙。任侍御史,时杜亚为东都留守,恶大将令狐运,会盗发洛城之北,运适与其部下畋于北郊,亚意其为盗,遂执讯之,逮系者四十余人。监察御史杨宁按其事,亚以为不直,密表陈之,宁遂得罪。亚将逞其宿怒,且以得贼为功,上表指明运为盗之状,上信而不疑。宰臣以狱大宜审,奏请覆之,命元素就决,亚迎路以狱成告。元素验之五日,尽释其囚以还。亚大惊,且怒,亲追送,马上责之,元素不答。亚遂上疏,又诬元素。元素还奏,言未毕,上怒曰:“出俟命。”元素曰:“臣未尽词。”上又曰:“且去”。元素复奏曰:“一出不得复见陛下,乞容尽词。”上意稍缓,元素尽言运冤状明白,上乃寤曰:“非卿,孰能辨之!”后数月,竟得其真贼,元素由是为时器重,迁给事中。时美官缺,必指元素。迁尚书右丞。数月,郑滑节度卢群卒,遂命元素兼御史大夫,镇郑滑,就加检校工部尚书,在镇称理。

元和初,征拜御史大夫。自贞元中位缺,久难其人,至是元素以名望召拜,中外耸听。及居位,一无修举,但规求作相。久之,浸不得志,见客必曰:“无以某官散相疏也。”见属官必先拜,脂韦在列,大失人情。李锜为乱江南,遂授元素浙西道节度观察处置等使。数月受代,入拜国子祭酒,寻迁太常卿,转户部尚书、判度支。

元素少孤,奉长姊友敬加于人,及其姊殁,沉悲遘疾,上疏恳辞,从之。数月,以出妻免官。初,元素再娶妻王氏,石泉公方庆之孙,性柔弱,元素为郎官时娶之,甚礼重,及贵,溺情仆妾,遂薄之。且又无子,而前妻之子已长,无良,元素寝疾昏惑,听谮遂出之,给与非厚。妻族上诉,乃诏曰:“李元素病中上表,恳切披陈,云‘妻王氏,礼义殊乖,愿与离绝’。初谓素有丑行,不能显言,以其大官之家,所以令自处置。访闻不曾告报妻族,亦无明过可书,盖是中情不和,遂至于此。胁以王命,当日遣归,给送之间,又至单薄。不唯王氏受辱,实亦朝情悉惊。如此理家,合当惩责。宜停官,仍令与王氏钱物,通所奏数满五千贯。”

元和五年卒,赠陕州大都督。

史臣曰:李抱玉、李抱真,以武勇之材,兼忠义之行,有唐之良将也。且如农隙教潞人之射,数骑入武俊之营,非有奇谋,孰能如是。惜乎服食求仙,为药所误。王虔休不党僣命,有足可嘉;卢从史动多怀奸,自贻伊戚。芃则老也知足,澄则过而改图。元素为御史时,执德不回;居大夫日,其心甚短。因缘七出,益露丑声,善少恶多,又何足算。

赞曰:抱玉、抱真,我朝良将。虔休之心,亦多可尚。史怀奸谋,芃将禄让。

澄迷却行,素贪一响。吾谁与欺,岂如忠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