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华阴令柳涧有罪,前刺史劾奏之,未报而刺史罢。涧讽百姓,遮索军顿役直,后刺史恶之,按其狱,贬涧房州司马。愈过华,以为刺史阴相党,上疏治之。既御史覆问,得涧赃,再贬封溪尉。愈坐是复为博士。(洪《谱》云:七年壬辰二月乙未,以职方员外郎复为国子博士,年四十五。《旧史》云:“愈因使过华,上疏理涧。”公自去年以来,未尝出使。或云:即公赴职方时,过华睹其事,遂疏于朝尔。《进学解》云:“三年博士,冗不见治。”《旧》又作“三为博士。”按:公贞元壬午,授四门博士;元和丙戌,为国子博士;丁亥,分教东都;今年又自郎中下迁,凡四为博士矣。此先言暂为御史,继言三为博士,则自丙戌而后,三历此官也。若云三年,则自元年夏赴召,至四年春尚为博士,首尾巳四年矣。方考:丙戌初除,丁亥分教,自不必厘而为二,其为博士,实三迁。当作三为为是。今按:上句言暂为御史,而此言三年博士,正以其居官之久近为言,恐当作年为是,然亦未敢必也。洪《谱》又云:是年二月,有《论钱重物轻状》。《新志》云:“自建中定两税,而物轻钱重,民以为患,于是诏百官议革其弊。”方考以为:此议在穆宗即位之初,《通鉴》附之长庆元年秋,为得其实。今年初,无此议也。惟《会要》载元和六年二月制,谓建中后,货轻物重,许诸道所纳见钱,五分量征二分,余三分兼纳实估匹段。或当时有此议,然亦非七年也。况公六年二月尚在东都,洪误矣。洪《谱》又云:是年有《石鼎联句》、《赠刘师服诗》、《祭石洪文》、《李素》、《石洪墓志》、《路应神道碑》。)既才高数黜,官又下迁,乃作《进学解》以自谕。执政览之,奇其才,改比部郎中、史馆修撰。(洪《谱》云:此除在八年癸巳三月乙亥,《旧史》云:“执政览其文而怜之,以其有史才,故除是官。”时宰相武元衡、李吉甫、李绛也。是年有《答刘秀才论史书》,及《乌氏》、《田氏庙碑》、《郑儋神道碑》、《李虚中》、《董溪》、《息国夫人墓志》。)转考功,知制诰。(洪《谱》云:九年甲午十月甲子,为考功郎中,依前史馆修撰。十二月戊午,以考功知制诰。是年有《元微之书》、《田弘正书》、《送张道士序》、《刘昌裔神道碑》、《王适》、《孟郊》、《扶风郡夫人墓志》。十年乙未,公知制诰,有《和库部卢曹长元日朝回》及《寒食直归遇雨》二诗,《与李绛书》、《进顺宗实录状》。《旧史》云:“愈撰实录,繁简不当,叙事拙于取舍。”按:退之作史,详略各有意,削去常事,著其系于政者,其褒善贬恶之旨明甚。当时议者非之,卒窜走无全篇,良可惜也。史又云:“愈说禁中事颇切直,内官恶之,往往于上前言其不实。”此言是也。是年有《与柳公绰》二书,《论淮西事宜状》,说见明年。又有《捕贼行赏表》、《蓝田县丞厅记》、《独孤郁》、《卫之立墓志》、《徐偃王庙碑》。)进中书舍人。
初,宪宗将平蔡,命御史中丞裴度使诸军按视。及还,具言贼可灭,与宰相议不合。愈亦奏言:“淮西连年侵掠,得不偿费,其败可立而待。然未可知者,在陛下断与不断耳。”执政不喜,会有人诋愈在江陵时为裴均所厚,均子锷素无状,愈为文章,字命锷,谤语嚣暴。由是改太子右庶子。(洪《谱》云:十一年丙申正月丙戌,以考功郎中知制诰,迁中书舍人。丙申,赐绯鱼。五月癸未,降为太子右庶子。《行状》云:“盗杀武元衡,公以为盗杀宰相而遽息兵,其为懦甚大,兵不可以息,以天下力取三州,尚何不可?与裴丞相议合,故兵遂用,而宰相有不便之者。月满,迁中书舍人,后竟以它事改右庶子。”时宰相李逢吉、韦贯之也。其云月满迁中书舍人者,盖唐制台郎满岁则迁。公以去年冬知制诰,至今春,竟一岁矣。李汉云:“收拾遗文,无所失坠。”公掌纶诰一年,无一篇见收者,失坠多矣。唯后集有《崔群户部侍郎制》一首尔。今按:《行状》、《通鉴》、洪《谱》,《论淮西事宜状》在去年知制诰时,而《神道碑》、《新史》则在迁中书舍人之后。但《行状》言,公所论有杀宰相事,乃在去年六月,而《状》中实无此语。若《状》果在六月之后,则不应全不言及,则是此《状》,不惟不在十一年正月之后,亦不在十年六月之后也。故《通鉴》直以系于五月之下。《行状》叙事虽实,而记言则误。《碑文》、《新史》固为失之。今当以《通鉴》为正。洪《谱》又云:是年有《酬卢云夫曲江荷花行》、《周况妻韩氏墓志》、《王用碑》、《科斗书后记》。)及度以宰相节度彰义军,宣慰淮西,奏愈行军司马。愈请乘遽先入汴,说韩弘,使协力。元济平,迁刑部侍郎。(《行状》、《神道碑》及《旧史》云:十二年丁酉秋,以兵老久屯,贼未灭,上命裴丞相为淮西节度使,以招讨之。丞相请公以行,赐三品衣、鱼,为行军司马,从丞相居于郾城。军出潼关,公请先乘遽至汴,感说都统弘。弘说用命,师乘遂和。公知蔡州精卒,悉聚界上,以拒官军,守城者率老弱,且不过千人,亟白丞相,请以兵三千人,间道以入,必擒吴元济。丞相未及行,而李愬自唐州文城垒,提其卒以夜入蔡州,果得元济。三军之士为公恨。蔡州既平,布衣柏耆,以计谒公,公与语,奇之,遂白丞相曰:“淮西灭,王承宗胆破,可不劳用众,宜使辩士奉相公书,明祸福以招之,彼必服。”丞相然之,公口占为书,使柏耆袖之,以至镇州,承宗果大恐,上表请割德、棣二州以献,遣子入侍。丞相归京师,以功迁刑部侍郎,诏公撰《平淮西碑》,其辞多叙裴度事。时先入蔡州擒元济,李愬功第一。愬不平之,愬妻出入禁中,因诉碑辞不实,诏令磨公文,命翰林学士段文昌重撰文勒石。是年有《送殷侑序》、《祭张署文》并《墓志》,及东征往还酬唱诸诗,《晚秋郾城夜会联句》。为刑部时,有《举钱徽自代状》。十三年戊戌四月,郑余庆详定礼乐使,奏韩愈、李程为副。是年有《李惟简墓志》、《权德舆碑》。)
宪宗遣使者往凤翔迎佛骨入禁中,三日,乃送佛祠。王公士庶,奔走膜呗,至为夷法灼体肤,委珍贝腾杳系路。愈闻,恶之,乃上表极谏。帝大怒,持示宰相,将抵以死,裴度、崔群曰:“愈言讦牾,罪之诚宜。然非内怀至忠,安能及此?愿少宽假,以来谏争。”帝曰:“愈言我奉佛太过,犹可容;至谓东汉奉佛以后,天子咸夭促,言何乖剌耶?愈,人臣,狂妄敢尔,固不可赦。”于是中外骇惧,虽戚里诸贵,亦为愈言。乃贬潮州刺史。既至潮,以表哀谢。帝颇感悔,欲复用之,持示宰相曰:“愈前所论,是大爱朕。然不当言天子事佛乃年促耳。”皇甫閐素忌愈直,即奏言:“愈终狂疏,可且内移。”乃改袁州刺史。
初,愈至潮,问民疾苦,皆曰:“恶溪有鳄鱼,食民畜产且尽,民以是穷。”数日,愈自往视,令其属秦济,以一羊一豚,投溪水而祝之。是夕,暴风震电起溪中,数日水尽涸,西徙六十里。自是潮无鳄鱼患。
袁人以男女为隶,过期不赎,则没入之。愈至,悉计庸得赎所没,归之父母七百余人,因与约,禁其为隶。(洪《谱》云:公以十四年己亥正月癸巳,贬潮州刺史。宰相疑冯宿草疏,出宿为歙州刺史。时宰相皇甫閐、程异也。公之被谪,即日上道,便道炔,以至海上。据《宜城驿记》,则以三月二日过宜城;据《泷吏诗》,则以三月几望至曲江;据《谢表》,则以三月二十五日至潮州;据《祭文》,则以四月二十四日逐鳄鱼。其自曲江至潮,以十许日,行三千里,盖泷水湍急故也。方《考》乃云:《谢表》及《祭神文》皆止云今月,而《逐鳄鱼文》正本,皆但云“年月日”,则公之到郡,实不知何月日也。况自韶至广,虽为顺流,而自广之惠,自惠之潮,水陆相半,要非旬日可到,故公表亦云,“自潮至广,来往动皆经月。”则公到郡,决非三月;而逐鳄鱼,亦未必在四月二十四日也。今按:道里行程,则方说为是,但《与大颠第一书》,石本乃云:四月七日,则又似实以三月二十五到郡也。未详其说,阙之可也。洪《谱》又云:公自京归至潮,有《路旁堠》、《至蓝关示侄孙湘》、《武关西逢配流吐蕃》、《食曲河驿》、《次邓州界》、《过南阳》、《泷吏》、《题临泷寺》、《至韶州寄张使君》、《酬张使君惠书》、《过始兴江口感怀》、《赠元十八协律》、《初南食贻元十八》、《答柳柳州食虾蟆》、《别赵子》诸诗,及《宣城驿记》、《潮州谢表》、《祭鳄鱼文》、《请置乡校牒》、《贺册尊号表》。是年七月己丑,群臣上尊号,大赦。十月己巳,准例量移,改授袁州刺史。)召拜国子祭酒,(洪《谱》云:十五年庚子闰正月,穆宗即位,公以今年春到袁,途中有《酬张韶州端公》及《韶州留别张使君》二诗。至袁有《袁州谢上》、《贺穆宗即位》、《贺赦》、《贺册皇太后》、《贺庆云》五表、《举韩泰自代状》、《滕王阁记》。九月,召拜国子祭酒,而《阁记》乃云“十月,袁州刺史”者,盖命下在九月,受命在十月也。有《祭湘君夫人文》,祭文所谓“复其章绶”者,公为行军司马时,赐金紫,今为祭酒,始复其旧也。自袁趋京师,有《次石头驿寄江西王中丞阁老仲舒》诗。至江州,有《寄鄂岳李大夫程》及《题西林寺故萧二郎中旧堂》诗。《因话录》云:“萧颖士子存,字伯诚,为金部员外郎,恶裴延龄之为人,弃官归庐山。公少时,尝受金部赏知,及经江州,游庐山,访金部故居,因赋此诗,留百缣以拯之。”行次安陆,有《寄随州周员外君巢》二诗。至枣阳县,有《题广昌馆》诗。至襄州,有《醉中留别李相公》诗。以冬暮至京师。是年有《南海庙碑》、《与孟简书》、《论黄家贼事宜》及《典贴良人男女状》。又《论夷僚》,请因改元大庆,遣使宣谕,仍择经略使抚之。又有《柳子厚》及《侄孙滂祭文》、《墓志》。洪《谱》又云:《行状》云,公入迁祭酒,有直讲,能说礼而陋容,学官多豪族子,摈之不得共食。公命吏曰:召直讲来,与祭酒共食。学官由此不敢贱直讲。奏儒生为学官,日使会讲。生徒奔走听闻,皆相喜曰:“韩公来为祭酒,国子监不寂寞矣。”公在国子有《雨中寄张籍诗》、《举张惟素自代》及《请复国子监生徒状》、《论新注学官牒》、《荐张籍状》、《请上尊号表》。)转兵部侍郎。(洪《谱》云:此除在长庆元年辛丑七月,时有《举韦顗自代状》、《李鄗》、《张彻祭文》,《李鄗》、《郑群》、《薛戎墓志》。今按方氏《增考》,《论钱重物轻状》,当在此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