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侵占科威特(4)
最后,还有五万名第一世界的公民——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德国人、西班牙人、瑞典人、丹麦人等等。而他的工作就是要打击外国人的谍报活动。他为以前使用信使和电话搞情报的日子叹了一口气……作为反间局局长,他可以关闭边境和切断电话线。但当今世界连傻瓜都能通过人造卫星,用移动电话或计算机的调制解调器与加利福尼亚通话。很难截取或追踪源头,除非使用最先进的设备,而这恰恰是他所没有的。
他知道他无法控制难民潮涌出国境,信息随之外流。他也无法改变头顶上美国卫星的轨迹,他怀疑现在美国的所有间谍卫星都已经重新调整了轨道,每隔几分钟就会经过科威特和伊拉克上空。(这点让他估算对了。)
试图去做不可能的事情是没有意义的,尽管他不得不装作已经尝试过了。他工作的主要目标是防止恶意阻拦、暗杀伊拉克士兵,或损毁伊军的装备,还有防止科威特人形成有组织的抵抗运动。他必须防止外援——无论是人员、技术或装备——跟任何抵抗运动接上头。
这样他必然会遇到他的老竞争对手——秘密警察局,该机构就设在他下面两层的房间里。那天早上他已经获悉,卡蒂布局长任命沙巴维那个恶棍为秘密警察局科威特分局局长。科威特游击队员一旦落到他们手里,会发出像国内持不同政见者那样的尖叫声。因此他,拉曼尼,将把目标对准外国人。那是他的工作范畴。
伦敦。那天上午临近中午时分,在戈华街外边的伦敦大学亚非学院,特里·马丁博士讲完课,回到了高级教师的办公室。在门口,他遇上了玛贝尔——阿拉伯学教研组的女秘书。
“噢,马丁博士,你有一张条子。”
她支起膝盖,把公文包搁到花呢裙子上,在包里翻了几下,取出一张纸条。
“这位先生打电话找你。他说事情比较急,希望你能回电。”
走进办公室,马丁放下讲义拿起墙上的付费电话。铃声响了两下,有人来接听了,一个女性清脆的声音重复了一下自己的号码。没有报出单位名称,只是号码。
“史蒂夫·莱恩先生在吗?”
“请问您贵姓?”
“呃……马丁博士。特里·马丁。他打电话找过我。”
“哦,是的,马丁博士。请你稍等一下好吗?”
马丁皱了皱眉头。这个女人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要打这个电话。他一生中可从来不认识任何叫史蒂夫·莱恩的人。
电话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是史蒂夫·莱恩。你真好,这么快就回电了。不久前我们在战略研究所曾见过面。就是你作了关于伊拉克军火采购机器的学术报告之后。不知你中饭是怎么安排的?”
这个莱恩,不管他是谁,采用了既有点踌躇同时又有说服力的自我表述,让人很难回绝。
“今天吗?现在吗?”
“除非你另有安排。怎么样?”
“去食堂吃三明治。”马丁说。
“能否请你到司各特餐馆吃时鲜的比目鱼?行吗?你肯定知道那家餐馆,在蒙特街。”
马丁听说过司各特,那是伦敦最好最贵的海鲜馆之一。坐出租车需二十分钟,现在是十二点半。而他喜欢吃海鲜。司各特不是他这种做学问的人消费得起的地方。这位莱恩先生是否知道这些情况?
“你确实是在战略研究所工作吗?”他问。
“吃饭时再解释吧,博士。那就一点钟,我等你。”电话挂断了。
当马丁进入那家餐厅时,领班服务员亲自迎上前来。
“马丁博士吗?莱恩先生在桌子旁等着你。请跟我来。”
这是位于角落里的一张安静的桌子,相当隐蔽。谈话不会被别人听到。莱恩——此时马丁明白以前肯定没有见过这人——起身与他打招呼。这人骨瘦如柴,头发有些灰白,穿着一套深色西服,打着一条朴素的领带。他把客人引到一个座位旁,朝着一瓶放在冰桶里的葡萄酒做了一下手势,并扬起了一条眉毛。马丁点点头。
“你不是研究所的,对吧,莱恩先生?”
莱恩丝毫没有狼狈的样子。他注视着清澈凉爽的液体倒入酒杯。服务员在留给他们每人一份菜单之后走开了。他向客人举起了手中的玻璃杯。
“实际上是世纪大厦的。你介意吗?”
英国秘密情报局在世纪大厦办公。这是一座毫不起眼的大楼,位于泰晤士河南岸的大象城堡与老肯特路之间。这不是一栋新楼,外观与其所担当的任务并不相配。其内部复杂得像是一个迷宫,来访的客人其实根本用不着进行安全检查,因为要不了一分钟他们就会在里面迷路,最后非大声呼救不可。
“不,只是感兴趣。”马丁说。
“确切地说,感兴趣的应该是我们。我着迷于你的研究领域。我正在努力向你学习,可我研究得没你那么详尽。”
“我觉得这话令人难以置信。”马丁说,但他挺受用。一个学者听到别人表达仰慕之情,总是会很高兴的。
“没错,”莱恩坚持着,“来两份比目鱼吧?好的。我真希望我已经读过你在战略研究所、联合情报所和查塔姆研究所发表过的所有论文。当然还有在《幸存》杂志上的那两篇文章。”
尽管马丁博士只是一位三十五岁的年轻学者,但在过去的五年里,战略研究所、联合情报研究所等机构,因为广泛研究外事之需,越来越频繁地邀请他为他们作学术报告。《幸存》是战略研究所办的一份杂志,每期均会有二十五份寄到位于查尔斯国王大街的外交与英联邦事务部,其中五份再下发给世纪大厦。
特里·马丁之所以引起这些人的兴趣,并不是因为他对中世纪美索不达米亚的渊博知识,而是由于他第二个研究领域。作为个人兴趣,多年前他就开始研究中东地区的武装力量。他去参加防务展览会,结交武器制造商及他们的阿拉伯用户。在这些方面,他那流利的阿拉伯语帮他认识了许多联系人。十年后,在这个本来用于消遣的第二专业领域,他成了百科全书,连一些高层专业人员也来认真地听他讲课,其中许多人被美国作家汤姆·克兰西认为是北约和前华约防务设备的世界级专家。
两份比目鱼端上桌来,他们开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八个星期之前,当时还是世纪大厦中东处主管行动处长的莱恩,就从研究人员那里调来了特里·马丁的档案。他对所看到的内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生在巴格达,长在伊拉克,后来在英国上学,当马丁从海利伯里毕业时,他有三门功课特别出色:英语、历史和法语。海利伯里认为他将是一名出色的学者,应该去牛津或剑桥深造。
但这位能说一口流利阿拉伯语的男孩想攻读阿拉伯学,于是他以大学毕业生的身份向伦敦大学亚非学院提出了申请,并于一九七三年春季参加了面试。面试立即获得通过,他于一九七三年秋季入学,主修中东历史。
通过三年学习,他以优异成绩毕业了,然后进一步攻读博士学位,专修八世纪至十五世纪的伊拉克历史,尤其是公元七五〇年至一二五八年的阿拔斯王朝。一九七九年他获得了博士学位,接着于一九八〇年去了一次伊拉克,就在那时伊拉克侵入伊朗,触发了长达八年的两伊战争,其间的经历使他对中东地区的军事力量发生了兴趣。
回国后,他才二十六岁就被亚非学院聘为讲师。这是世界上研究阿拉伯学最好也是最难攻读的学院之一。由于他优秀的第一手研究,他晋升为高级讲师,三十四岁那年又成为中东历史方面的高级讲师,显然可望在四十岁之前成为教授。
莱恩读到的书面材料仅限于这些。使他更感兴趣的是第二个领域,即中东武器库方面的知识。多年来,这一直是个边缘学科,被冷战所忽视,可现在……
“是关于科威特的事。”他最后说。吃剩的比目鱼撤下去了。两人都谢绝了甜点。比目鱼已经让他们吃得够饱了,而且莱恩猜测马丁吃得很多。两杯佳酿的红葡萄酒端了上来。
“也许你可以想象,这几天我们忙得焦头烂额。”
莱恩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了一下。外交大臣道格拉斯·赫德被刚从美国回来的铁娘子狠狠批评了一顿;要求立即搞清情况的命令,如雨点般地落到了世纪大厦的密探们头上。
“事实是,我们想派一个人潜入科威特,摸清楚那里究竟在发生什么事。”
“伊拉克占领之下的科威特吗?”马丁问。
“恐怕是这样。”
“那为什么找我呢?”
“让我对你坦率地讲,”莱恩说,“我们确实想弄明白里边在发生什么。伊拉克占领军有多少部队?战斗力如何?配有什么装备?我们的本国同胞现在是怎样应付的?他们是否处境危险?能否安全地把他们转移出来?我们需要派一个地面人员进去。这种情报是非常重要的。所以要找一个人,阿拉伯语说得与阿拉伯人——伊拉克人或科威特人——一样好。你一生都在搞阿拉伯语,比我强多了……”
“可现在的英国肯定有几百个科威特人,他们可以潜回去。”马丁建议说。
莱恩咂着嘴,想把嵌在牙缝里的一小片比目鱼弄出来。
“确切地说,”他喃喃地说道,“我们想派遣一名本国人。”
“一个英国人?可谁能混同于阿拉伯人呢?”
“那就是我们所需要的。我不知道是否有那样的人。”
肯定是因为葡萄酒。特里·马丁不习惯中饭时喝红葡萄酒。事后他真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假如时间能够倒转几秒钟的话。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就无法收回了。
“我知道一个人。我的兄弟麦克,他是特空团的一名少校。他的长相酷似阿拉伯人。”
当莱恩把牙签连同一小片捣乱的比目鱼从嘴里取出时,他按捺住心中涌上来的一阵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