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死亡

却说，虽然湘怡忧心忡忡，甚至连自己身处何处也不知道，池面却依旧平静，各怀心事往柳树湾走的韩昭和秦老爷子还没有任何异常。

“那丫头去哪儿了？”秦老爷子走了几步，不见人影，疑惑道。

柳树湾树木林立，枝叶茂盛，又入了夜，清风吹过，团团攒动的树影与偶尔露出的人影相互交织，看不分明。

秦老爷子眯起眼，隐约看见池塘边有黑影在动，警惕的走过去探个究竟。那黑影却是说话了，“秦安？”

很久没被直呼过姓名，秦老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怒火先上来了，“你这丫头没大没……上仙！”

秦老爷子老眼往墨镜下一溜，骇了一跳，慌忙小步跑过去将池边那人扶起来，神魂生辉，赫然是韩昭本人。

韩昭被扶着站稳后，无暇多想，推开秦老爷子，急忙往他身后看去，果然，一个女孩子无声的躺在他们来时的泥土路上。

“湘怡，湘怡！”韩昭立刻蹲下身，摸了摸她的脸，触手是一片冰凉，在昏暗的月光下，那脸色略显青白，眼睛半睁着，神色愕然，想来正是他刚才跌倒前的样子。

方才他只觉得脚下踩到了一块湿泥，往后仰着摔倒了，恍惚间爬起来，已经是在池塘边自己的身体里了。

韩昭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有点不知所措的落在了女孩冷冷的手上，握住了，像握住一块冰。

“你醒醒，我们换回来了！”

秦老爷子半佝偻着身子，虚着眼打量了半晌，又把眼镜扶正了扒拉着湘怡的眼皮反复的看，干瘦的手一抖，圆墨镜从鼻梁上滑了下来，被一根细线险险拉住，坠在胸前。

“没，”秦老爷子扯开沙哑的嗓子，“没魂啦！”

“魂呢？魂去哪儿了！”

苍老的眼睛瞪的滚圆，他似乎忘记了除了发问还应该说什么，只是一声比一声高，惊诧的声音像一根根锋利的针，不间歇地刺着韩昭的耳膜。

他被吵得无法思考，只好低吼一声，“闭嘴！”

转而，韩昭却及耐心的对着湘怡说，“你快回来吧，你能听见我的，对吧？”

这时，几个学生路过，看到有人躺在地上都赶紧围过来，有热心的人问，“要不要叫救护车？”

“不用，”韩昭把湘怡扶起来，让她半倚在自己怀里，“她只是迷路了而已。”

“上仙，这？”

“这傻丫头，大概是魂魄突然被我挤了出去，又找不到回来的路了，”韩昭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个有点无奈的笑容，抱着湘怡温柔的抚摸她的头发。

眼睛却既没看怀里的女孩，也没看其他人，而是直直的落在前方的某个点上，“都走吧。”

“哎，我们在这儿站着干什么？”

“你发呆了吧，哈哈。”

学生们就像没有看见他们，有说有笑的从他们旁边走了过去。

“叫她出来，”韩昭把湘怡抱起放在一棵树下的石凳上，让她倚着树身体，又把外套脱下盖在她的身上。对着那青白的脸端详片刻，伸手替她合上了眼睛，柔声道“你还是别看了。”

再站起来的时候，韩昭像是变了一个人，温柔的情人，文雅的学生，都像他褪下的外壳消失了，露出了另一个他，或者说，本来的他。

黑发利落，一袭黑衣，刀裁似的两道剑眉斜飞去鬓，眼神冷淡暗藏星芒，瘦长的手指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黑色的戒指，安静的蛰伏在主人手上，似乎在等待一场疾风骤雨。

整个树林间的风都静止了，树木也害怕一般不再沙沙作响，秦老爷子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竟是不能直视他，口里喃喃念道，“不愧是上仙，真是天人之姿，这位是那丫头的福还是祸，谁又知道呢？”

秦老爷子从随身的褡裢里取出一枝笔，一叠符纸和几个黄色绸布旗子。把小棋子按阵法插进泥地里，符纸一一放好，画上符，自己盘腿坐在阵中心，口里念念有词的唱着招魂诀。

韩昭在不远的暗处像一块雕像般立着，又像一只伺机而动的猎豹，他的一切都被黑暗吞没了，只有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喵。”一道黑影飞快的从枝叶间窜出，又更快的消失了，黑暗中，亮起了一双绿荧荧的眼睛，紧接着第二双，第三双……

等到秦老爷子身旁的符纸一张张飘起来，绕着他移动的时候，卷起了一阵风，老爷子张眼就发现他们已经被无数双绿色的眼睛包围了。

那些缓慢移动的眼睛里，这个老人没来由的看出了饥饿和蠢蠢欲动，他觉出自己在出汗了，他稍稍的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斩灵刀，捏在潮湿的手心里。

韩昭也没有动，绿眼睛们轻盈的向前移动，像一盏盏绿色的灯笼，两方都没有妄动。终于，绿灯笼们移动的越来越快。

“慢着！”从树林里突然传出一声娇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