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疏远
已是清晨，远离城市的喧嚣，松山的空气格外清新，踏着石阶，身侧是触手可及的绿意。
薄雾还未被晨光彻底散去，悠然在枝叶间徘徊，让人有身处仙境之感。
陆静起的迟，被应佳拉着走，步子是迈着，脑子里还在和周公烹茶对弈。
秦湘怡在男生的队伍里不紧不慢的走，顺利成章得落队了，假装不经意得走到韩昭旁边。此人正好比寻常女生走的快点。
手被人轻轻拉住，韩昭似乎想把她的手扣进掌心，奈何，现在自己的才是双芊芊素手。努力了片刻，反而被不耐烦得一把包住了。
温热干燥的掌心捂住他冰凉的手，韩昭不用回头就知道身侧的人两颊飞霞，便不做声，慢悠悠的让其他人半是艳羡半是鄙视的超了过去。
“人呢？”
手上骤然一紧，韩昭下意识的抬头，眼睛在前面的人群中寻找起来。
还好，他们找的人还在，“第五排，最左边。”
“呼，看来是我眼花了。”
秦湘怡叹了口气，想来是她道行太浅，始终找不到戚梦变化的根源，现在连普通的游魂都看不见，更遑论戚梦了。
这倒真不能怪她，戚梦前段时间出尽了风头，走哪都是一身艳丽的红，娇艳妖娆，身边净是些被这朵鲜花招来的蜂蝶。
今天却格外低调，穿着普通的浅灰色运动服，头发扎了个低马尾，低眉顺目。旅行包压的她有些驼背，孟繁等却似看不见，有说有笑得和哥们走着。
只有她一个人走在那一层石阶上，背影在人群中看上去竟有些萧索，似是回到了之前的样子。
走在她的前方，正是挽着手的陆静和应佳，陆静大约还困得不行，偷偷拖着应佳的胳膊省劲儿。
连秦湘怡都看出来了，应佳当然知道，没好气的轻踢了她一脚。
“湘怡，老大欺负我！”陆静立刻小脸一皱回头告状。
秦湘怡很想和她们一起闹，可惜只能用力捏了一把韩昭的手，由着他用自己清清亮亮的声音煽风点火，“那你就欺负回去！”
戚梦噗嗤一声笑了，随后飞快得捂住嘴，万分抱歉的缩了下肩膀，好不可怜。
韩昭和秦湘怡自然知道她是装的。应佳向来看不惯小家子气的女生，更讨厌顶着一脸大浓妆招摇过市的，可以说，戚梦变化前后，都完美的踩到了她所有的雷点。平时稍显冷淡的面色更寒了三分。
“小梦，连你也笑我。”陆静却是个心大的，以前戚梦被孤立的时候，只有她大大咧咧得上去打招呼。
后来戚梦突然受欢迎了，跟不认识她似的，她也不介意。现在，眼瞧着没人理她，陆静身上立刻焕发出圣母的光环，笑眼弯弯，“我们一块儿走吧。”
秦湘怡眼睁睁得看着戚梦受宠若惊的拉住陆静伸出的手，心下不安，“陆静，过来。”
陆静一愣，还是拉住戚梦，冲他们调皮的眨眨眼，“我才不当电灯泡呢，小梦和老大陪我就好了，咦，老大呢？”
原来，应佳在她们拉住手的时候就先走了，只留下一个明显不爽的瘦高背影，陆静识相得要追过去，手却被拉住了。
戚梦惶恐得紧紧拉住陆静，似乎生怕她丢下自己，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生涩笑容，“你的朋友，是不是不喜欢我？”
陆静最听不得这种话，一颗心立刻软成了棉花糖，另一只手轻柔的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当然不会，他们可能有些误会。”
看着那一张亲和力满分的脸，秦湘怡简直无话可说，只能催他们快走，别离大队伍太远了。
戚梦始终懦弱的低着头，凌乱的发丝遮去了她眼底划过的一丝精光。
从山上回来，戚梦似乎把韩昭忘在了脑后，几乎不再找他说话，反而和陆静走得很近。连下课都胆怯而坚定的跟在她后面。
陆静连在宿舍都带着掩饰不了的圣母光环，帮老大挤好牙膏，替“湘怡”打水。如果吃饭可以代劳的话，她一定义不容辞。
“小静，离戚梦远点。”
应佳看着漱口杯温热的水，皱起眉，“不要做这些，我们又不是没手。”
“为什么？”陆静瞪大眼睛，坐在床沿，两条腿一晃一晃的，心情不错的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聊天，“我觉得你们对她有偏见。”
“我们不是偏见，”韩昭别扭得拉上床帘和一条粉色的睡裙较劲儿，换上后更是彻底不想打开帘子了，“你想想戚梦这段时间的变化。”
他不想生硬的要求陆静和戚梦保持距离，毕竟他们现在还没有找到戚梦真正的身份，而且，说得过于直白，反而会让陆静更倾向于她。
“我知道，”陆静停顿了一下，“她都和我说了，她以前喜欢孟繁，才刻意得按照孟繁的喜好打扮自己。”
陆静的声音里又不经意间透出几分同情，“她察觉到，那并不是真实的自己，她不想再为别人改变了，她希望以她原本的样子，交到真正的朋友。”
“那个朋友就是你吧。”应佳从洗漱间闷闷的接了一声。
“我就是觉得她挺不容易的。”
“不容易的人多了去了，陆大小姐是不是都要去关心一下，温暖一下。”
在陆静回答前，韩昭赶紧接过话头，“应佳的意思，小静你花了太多精力，戚梦是成年人了，不是所有事都需要别人担心，而且我们也希望和你多些相处的时间，你说说，最近都多久没和我们一起……”
韩昭本想说吃饭，想到她们室友本尊的空余时间都被自己占了，从善如流得换了个底气足的说法，“好好说话了？”
“老大，湘怡，”陆静想起最近自己一颗心都放在需要“照顾”的戚梦身上，似乎真的忽视了自己的朋友，放下手机，蹭到洗漱室，“小的错了，不要生气了嘛。”
“你不去陪小可怜说话了？”应佳糊了一脸洗面奶，从泡沫里飘出一句。
“嘿嘿，当然还是老大和小湘更重要啦。”
陆静踩着门槛，软软的笑。冷不防脸上被抹了一道泡沫，立刻不干了，凑过去挠应佳痒痒。
床帘里，韩昭也看着手机，唇角微微翘起，纤长的手指飞快的在屏幕上滑动，“我替你看着，不必多虑。”
过了半小时，手机屏幕还亮着，“怎么了，还没睡？”
信息几乎在他发过去的瞬间就到了，“你的室友打鼾……”
“去我那儿住？”韩昭慢条斯理的打字，虽然已经料到答案。
“睡着了。”
似乎是为了证明，之后的短信都如石牛入海，再也没有回音。
但事实上，躺在干净柔软的被子里的某人，当然醒着，不仅醒着，眼睛还死死得盯着屏幕，手指微颤。
屏幕上，是一行简短的字，“爷爷不日会到A城，好好招待。”
来信人，是她的母亲，一年都联系不了几次的母亲，这声招待的意思不言而明。
“放心，我记得自己的身份。”
文字已经编辑好。
这句话她说过很多次，她不仅记得自己的身份，更记得每次打下这行字的心情。第一次，是赌气，有意冷淡疏远，希望他们多少有点反应，生气了，骂她一顿也是好的。
后来则是一片平静，真的冷淡疏远，不过，被疏远的人是她。
明明是给了她生命的人，却吝啬于多给她一丝温暖。将她像个祭品一般供奉，排斥，现在，是到了献祭的时候了吗？
生生不息的鼾声突然提醒了她，现在她的身体里是谁。
祭品有了反抗的理由，该是不必听话了吧，“知道了。”
回完这三个字，才看到阮羽之前发来的短信，“老爷子要来了，有用的着阮哥的地方尽管开口。”
说不感动是假的，毕竟大院的那帮孩子，只有阮羽不信邪，时常偷偷找她玩，上学了以后，也处处照顾她。可是，这件事，她却不能指望任何人帮忙。
危险之处往往暗含生机，一个念头在秦湘怡的心里慢慢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