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续命
宅男的故事乏善可陈，但湘怡和阮羽鼓励他完整得说下去，在此引述一二：
“我是一个三流作家。我的第一部作品格调太高，难产而死；第二部作品被出版社一笔封喉，算是个早夭儿；第三部作品倒是在网上有了点反响，但题材太俗，男主一路过关斩将长到了该找老婆的年纪，结果被亲爹写死了。至于第四部作品，还在孕育之中。
作为作家最害怕的事莫过于灵感枯竭，搬家前我一直苦于思索第四部该写什么？因此，当有人告诉我这座大楼里有不好的传闻时，我反而对它产生了兴趣，打听到这里的租金便宜，便搬来了这里。
如果我没记错，我是这座大楼里的第五个住户。其他几户人家分别是一个独居的老人，一对在A大念书的学生情侣，一家三口，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
这几家人一般都是因为便宜的租金选择了这里，我和他们基本都见过几面，还打过招呼。老人家也对我很好，经常给我送些吃的，我们和他也都很亲近。那一段时间，我们邻里间最亲熟。
可唯独那个女人，总是不拿正眼看老人家，甚至也不愿与我们多话，自然就被排除在我们的圈子之外，不过她的孩子倒是很喜欢我，总是来找我玩，那个女人倒也默许了。
直到有一天晚上，那个女人来敲我的门。
我那会儿正送走了上来串门的老先生，就开门请她进来。”
“老先生住你楼下？”阮羽问道。
“说来也巧，”宅男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瓶盖，“我们几家没有同层的，比如这五楼就只有我一家，不过美女你要是来了，我们可就是近邻了。”
“请继续说你的故事，”湘怡笑笑，没接话。
“那个女人神色很慌张，头发披散着，穿着普通的家居服，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的购物袋，对了，那会儿我们楼下的超市还开着，不像现在，每次出门都要去很远的地方买东西。”
湘怡和阮羽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些许惊慌和疑惑。
“她进门之后就一直在说‘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我问她‘什么来不及了’她只是重复这句话，然后要我快走，说是童童，也就是她儿子让她来提醒我，我看她神志不清，就让她坐下歇一会儿。
可是她坐下的时候，购物袋破了，掉出来一盒牛奶，她捡起来看了一眼就尖叫着‘太迟了 ! ’跑了出去，然后，就发生了那件事。”
“她出电梯的时候掉下去了？”
“对，你怎么知道？”宅男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不过她没有死，进了医院，后来转到别的市治疗了。”
“后来我们找物业公司谈过这件事，电梯公司的人也来检修过，但都说没问题，但也没什么人敢坐电梯了。我和他们几家的联系也少了很多，我的生活，就像你们看到的，就是成天在房间里写稿，基本不会出门了。”
湘怡向他打听了其他几家的门牌号，便告辞了。
走到电梯前，阮羽还有些后怕，“湘怡，要不，我们走楼梯？”
“电梯不安全，楼梯就安全了？”
湘怡果断进了电梯，阮羽只好跟进去。
“刚才那个作家说···”
“他在说谎，”湘怡按下去四楼的电梯，“或者说，他不敢说真话。”
“为什么？”
“他的房间里住了一只鬼，他的精神一直在被吞噬，我想，他是想让我住进来，代替他喂饱那只鬼。”
“你是说，他不仅知道房间里有鬼，还在自己养着那只鬼？”
“对，在这个世界上，人比鬼贪婪，为了达到目的即使出卖自己也在所不惜，而更可悲的是，他们居然相信自己能从和鬼的交易中获得好处。”
“那他？”
“我想，应该是灵感所驱吧，”湘怡弯弯嘴角，“他已经陷入其中无法自拔了，不过我还是为他做了一点小事。”
“什么？”
“我把他的稿子删了，通篇魔鬼之言而已居然也能写几百万字，难为他了。”女孩轻轻巧巧的说。
“啊！”楼上传来男人抓狂的喊声。
“你，不怕他报复你？”
“不是有你吗？”湘怡一甩马尾，双手环抱在胸前，“我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他比你清楚，只不过人总是对自己下不去手罢了。”
“不过，我们不用管那只鬼吗？”阮羽难以置信的指指楼上。
“只要他不在想着去依靠他，鬼自然会走，这不是问题所在，”湘怡耸耸肩，“贪念什么时候都是存在的，只是在这里被放大了，不能被人们所控制，以致招来了这些鬼魂。”
“所以，我们要找的是这个源头。”
“对，”湘怡抬手敲开了下一户的门。
回到一楼的时候，湘怡的笑容消失殆尽，“看来情况比我想的要糟糕，除了那一家人，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的被鬼控制了。”
“还有一户人，那个老人！”
“对，但愿他还没有被控制。”湘怡和阮羽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按照作家提供的门牌号，他们在门外按了许久的铃，都没人开门。
“你们是谁？”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们转身看到了一个矮小的老人，穿着蓝布衫，满脸皱褶，疑惧的盯着他们。
湘怡的说辞显然没能糊弄到老人，他怎么也不愿让湘怡进去，直到阮羽掏出那一张唬人的证件才勉强让他们进门，老人打开门后，阮羽得意的对湘怡挑了挑眉。
“乖孙子，姥爷给你带好吃的了！”老人一进门就直接去了卧室，床上鼓起小小的一团，想来就是他的孙子。
“老先生，您的孙子生病了？”湘怡站在卧室门口，“我是学医的，要不，我帮他瞧瞧？”
“你，你能救我的孙子？”老人一把抓住湘怡的手，枯瘦的手指紧紧刺入她的皮肤，留下一道道青紫。
湘怡微微挣脱了一下，“我得先看看！”
老人愣了片刻，松开她的手，湘怡冲阮羽使了个眼色，径直走到床前。
男孩十岁左右，面色发青，瘦成了一把骨头，呼吸很短促。在床头却挂着许多手铐状的链子，湘怡拿起其中一个链子解开上面的手铐，一缕青烟飘出，男孩的呼吸更急促了。她又伸手去解第二个链子，老人一下子扑过来，敏捷得不像上了年纪的人。
“你要干什么？你不是来救我的孙子的！”
湘怡侧身闪开，“你说对了一半，我不是来救你的孙子的，我是让他去他该去的地方！”
阮羽制住老人，湘怡立刻解开剩下的手铐，当她解开最后一个的时候，老人终于放弃了挣扎，像是被卸去了所有力气，软软得倒了下去。
“你的孙子早在几年前就该死了，你强留下他的魂魄，甚至不惜养恶鬼吸取活人生魂来养着他，可真够胆大的！”
“难怪这里这么多魂魄不肯走，你就不害怕？”阮羽忍不住质问他。
“害怕又怎么样？只要能留住我的孙子，我就是折尽了阳寿也无所谓，都怪我！”
老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趴到床边，拉住小孩腐烂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当年如果早知道报应会降在孙儿身上，我也不会迷了心窍去做那些事！”
原来，这个老人当年是D厂的职工，在职工宿舍里住。当时，由于厂内经营情况一般，男女职工都住在这里，也就是俗称的“鸳鸯楼”。
一次老人和同事下了工回来，看见厂里新来的一个女孩独自上了楼，便起了色心，待同事进屋后，借口去卫生间，出了门。尾随女孩到了她的宿舍。
那天，其他女工都要加班，只有这个女孩因为是第一天上工，不用去，正好给了他可乘之机。
在女孩的宿舍他强迫了她，没想到女孩反抗激烈，情急之下他一拳砸晕了她，事毕。他把女孩放在床上，准备出门，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来了，他赶紧躲到门后，没想到来人竟是他的同事。
担心事态暴露，他溜了出去，回到宿舍，工友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被问到同事在哪时，他开玩笑的指指楼上。
可是他估计错了，女孩第二天居然自杀了，而所有怀疑，直指他的同事，他的同事被警察带走的时候，他就站在人群后，一句话也没敢说。
“报应啊！当初他们给我租了这里的房子，我就知道一切都是报应！他们缠着我，要我的孙儿偿命，可他是无辜的啊！”
“这些话，对我们说没有用，”湘怡叹了口气，把所有的手铐都收了起来，“这几年，你为了续你孙子的命害了多少无辜的人！”
几天后的麦田甜点屋。
阮羽：“昨天警察从老人家里搜出了许多年轻孩子的骸骨，老人以故意杀人罪被捕了。”
“嗯，我知道了，”湘怡搅着面前的咖啡，脸上却没有什么轻松之色。
“这件事算是结束了吧？”
“对，他们走了，所谓的灵异事件也该结束了。”
“对了，昨天我去警局的时候，那个作家也在，他让我转告一声，谢谢你！”
湘怡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脸上露出些抑郁，“你说，究竟什么是公平的呢？老人犯得错误，上天报应在他的孙子身上，为了他的孙子，又有更多的人受到伤害，这就是所谓的上天有好生之德？为什么上一辈人的事，总要牵扯到后人？”
“哎，这就是缘法吧，好了，这次的事情麻烦你了，晚上想去哪里吃？”阮羽拍拍她的肩。
“这个嘛，让我想想？”
“得，我看你不用想了，改日再约吧！”阮羽笑着对她身后抬抬下巴，送给她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秦湘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