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事关闹钟
“我们该把闹钟放在哪儿呢?”
晚饭已经吃好了。库特夫人又被他们分派了任务。没想到奥斯瓦德爵士突然提议打桥牌,正好给她解了围。也许用“提议”这个词不够恰当,奥斯瓦德爵士已经是“我们的工业巨头”之一,只要他表示一下想法,周围的人就会急忙照办。
鲁珀特·贝特曼和奥斯瓦德爵士搭档,库特夫人和格里·韦德合作,这样的安排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奥斯瓦德爵士的桥牌打得非常好,就像他做其他任何事情一样。而且,他喜欢一个能够配合得上的搭档;贝特曼在牌桌上的表现跟他做秘书一样完美无瑕。他们两人都神情专注地看着手中的牌,嘴里不时喊着:“两无将”、“加倍”、“三黑桃”。库特夫人和格里·韦德则是一副轻松散漫的样子,而且在每一手牌结束之后,韦德都不忘说一句:“嘿,搭档,您打得真是棒极了。”那尊敬的语气令库特夫人极为受用。他们手中的牌也的确不错。
其他人本应该在一间大舞厅里听着收音机的音乐跳舞的,但实际上他们却聚在格里·韦德的卧室里,房间里回荡着女孩们刻意压得低低的笑声和闹钟的滴答声。
“在床底下排成一排。”吉米回答了比尔提出的问题。
“那应该设在几点?我是说,几点钟让闹钟响?是定在同一个时刻一起响,还是有先有后?”
这个问题引起了大家的热烈争论。一派认为对格里·韦德这样的大睡虫来说,必须把八个闹钟定在同一个时刻一起响才行;另一派则认为八个闹钟持续不停地响效果会更好。
最后,第二种意见占了上风,闹钟被设定为一个接一个响,从早上六点半开始。
“我希望,”比尔善意地说,“这次能给他一个教训。”
“听,听!”袜子说道。
藏闹钟的事才刚刚开始,突然传来了报警的信号。
“嘘!”吉米叫道,“有人上楼来了。”
大家慌作一团。
“没事!”吉米说,“是黑猩猩。”
贝特曼先生利用做明手的空档,正准备到自己的房间去拿块手帕。路过韦德的卧室时他停了下来,往里面瞧了一眼,随后提了一个既简单又实际的问题。
“上床时他会听到闹钟的滴答声的。”
这群密谋者面面相觑。
“我怎么说来着?”吉米肃然起敬地说道,“黑猩猩就是很有脑子!”
那个被称为有脑子的人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不错,”罗尼·德弗卢歪了歪头,承认说,“八个闹钟放在一起的确很吵。就算格里蠢得像头驴,也不可能听不见,他会猜到有人在搞鬼的。”
“我怀疑他是不是这样。”吉米·塞西杰说。
“是什么样?”
“像我们认为的那样,是一头蠢驴。”
罗尼瞪大了眼睛盯着他。
“我们都了解格里。”
“是吗?”吉米反问道,“我有时在想,还有谁像格里那样看上去像头蠢驴?”
大家都望着他。罗尼脸上显出一本正经的神情。
“吉米,”他说道,“你的确有脑子。”
“又一个黑猩猩。”比尔赞叹道。
“哦,我只是偶然想到而已。”吉米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喂!我们不要这么微妙好不好,”袜子大声叫道,“这些钟该怎么办?”
“黑猩猩又回来了。我们问问他吧。”吉米建议道。
在众人的催促下,黑猩猩费尽心思,然后给出了他的办法。“我们等他上床睡着之后,再悄悄进去,把闹钟放在地板上。”
“小黑猩猩又说对了。”吉米说道,“时候一到,大家把闹钟放下,然后下楼去,免得引起怀疑。”
那边还在打桥牌,但是有了一些变化。奥斯瓦德爵士现在跟他太太搭档,每次出牌只要她犯一点点错误,奥斯瓦德爵士就会细致地指出。库特夫人则很包容地接受每一次指责,但她仍然对打牌毫无兴趣。她不止一次地重复:“我懂了,亲爱的,你指出来真是太好了。”但她下次仍然犯同样的错误。
格里·韦德不时地夸奖黑猩猩:“打得好,伙计,真不赖。”
比尔·埃弗斯利正在跟罗尼·德弗卢紧张地谋划着。
“假如他十二点左右上床......你觉得我们应该预留多少时间......一个小时够不够?”
他打了个呵欠。
“奇怪——我经常半夜三点才想睡觉,但是今天晚上怎么啦?莫非是因为知道我们得熬夜,反倒想做个乖孩子?我现在困了。”
大家都承认有同感。
“我亲爱的玛丽亚,”奥斯瓦德爵士有些愠怒,“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考虑要不要偷牌的时候不要犹豫。你这样一来,全桌人都知道你手上的牌了。”
对于丈夫的指责,库特夫人本来可以很容易就挡回去的——既然奥斯瓦德爵士是明手,他就没有权力对对家的出牌说三道四。不过,她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和气地微微一笑,把丰满的胸脯往前欠了欠,硬是把坐在她右手边的韦德手里的牌看了个仔细。
她看到韦德手上有一张Q,先前的不安顿时消失了。她打出一张J,赢了这一墩,便打算摊牌。
“赢了四墩,而且赢了这一局,”她高兴地宣布,“能赢四墩真是非常幸运!”
“幸运!”格里·韦德嘟囔着说道。他把椅子往后一推,走到壁炉边,加入聚在那里的人群,“她管这叫幸运。那女人得防着点才好。”
库特夫人正忙着收拢桌上的纸币和银币。
“我知道我打得不好。”她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不过我的运气实在很好。”
“你永远也不会成为一个桥牌手,玛丽亚。”奥斯瓦德爵士说道。
“当然,亲爱的,”库特夫人说,“这个我知道。你一直都这么说,但我确实已经很努力了。”
“她确实努力了,”格里低声说道,“而且丝毫不加掩饰。要是找不到别的办法偷看你的牌,她索性会把头伸过来看。”
“我知道你很努力,”奥斯瓦德爵士说,“问题是你丝毫没有打牌的感觉。”
“我知道,亲爱的,”库特夫人答道,“你一直这么说的。你还欠我十先令,奥斯瓦德。”
“是吗?”奥斯瓦德爵士显得很惊讶。
“没错。一千七百分,也就是八镑十先令。你只给了我八镑。”
“哎呀,”奥斯瓦德爵士叫道,“是我的错。”
库特夫人遗憾地冲他微微一笑,收起那十先令。虽然她非常喜欢自己的丈夫,不过也不容许他无缘无故少给十先令。
奥斯瓦德爵士挪到墙边的一张桌前,喝了些威士忌加苏打水,随即变得热情活泼起来。当大家互道晚安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半了。
罗尼·德弗卢住在格里·韦德的隔壁,所以被分派打探情况。差一刻两点时,他悄悄地到每个人的房间敲门。于是,一群人穿着各式各样的睡衣睡袍聚在一起,楼道里发出沙沙的拖鞋声、低低的浅笑声和悄悄的说话声。
“他房里的灯大约二十分钟前就熄掉了,”罗尼压低了嗓音报告说,“我还以为他不会熄灯呢。刚才我打开了他的门,往里面看了看,他好像睡得很熟。现在怎么办?”
很快,所有的闹钟又被集中在一起。这时又出现了另一个难题。
“我们不能都挤进去,那样就太吵了。得派一个人进去,其他人把闹钟往里面递。”
大家又七嘴八舌地讨论选谁进去比较恰当。
三个女孩子被排除在外,因为她们喜欢发出格格的笑声。比尔·埃弗斯利也被排除了,因为他人高马大,走起路来很响,而且有点笨手笨脚(对于这一点,他当然是强烈反对)。吉米·塞西杰和罗尼·德弗卢被认为是合适的人选,但最终大多数人认为鲁珀特·贝特曼最合适。
“黑猩猩是最佳人选,”吉米表示赞同,“他走起路来就像猫一样轻,一直都是这样。再说了,万一格里醒过来,黑猩猩肯定能想出办法糊弄过去,说出一些听上去有道理、不让他起疑的话。”
“一些微妙的话。”袜子若有所思地说道。
“对。”吉米强调道。
黑猩猩手脚麻利,小心翼翼地打开卧室门,带着最大的两个闹钟消失在黑暗之中。一两分钟之后,他又回到门口,其他人又递给他两个闹钟。就这样又重复了两次,最后他终于出来了。大家屏住呼吸,仔细地听着。格里·韦德均匀的呼吸声依稀可辨,但渐渐就被默加特罗伊德先生的八个闹钟发出的激昂喧嚣的滴答声给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