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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缚命锁

杨念出来以后,没找到沈青柳,在旅馆里的几层楼边喊边找半天也不见有人答应。她想摸出手机给他拨个电话,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机早就掉在西山假日大酒店的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正郁闷着,就看到杜诺从楼下上来。“杜诺,看见沈青柳没?”杜诺反问:“他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吗?”“没有啊…你出去以后他紧跟着也出去,但一转眼就不见人影儿。他会跑哪儿去呢?”两个人一边走一边找,突然,杜诺面色难看地停下脚步,指着旁边的一扇房门问杨念:“这是谁的房间?”“这啊……应该是——魏小雅的房间,怎…”杨念突然也想到什么,面色变得很僵硬。

房间门没有锁,灯光从虚掩的门缝里透出来。房间里的沈青柳早已听到从门口传进来的说话声,不过他并没有理会。将最后一滴“药”倒在地上的“尸体”身上后,他才转过头看向走进来的两个人。

地上的“尸体”最后一片衣角也被焚烧殆尽,整个房间充斥着刺鼻的药水儿气味儿和物体焚烧过后的焦糊味儿。在地板上最后一簇火苗熄灭后,一把银锁显露出来,锁身上没有一丝焚烧的痕迹,仍然是银亮银亮的一片儿。

杨念的嗓子像被灌进干热的沙子一样难受。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她盯着沈青柳那双藏在镜片之后的眼睛,说:“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我很清楚。”沈青柳转过头,盯着地板,说,“我们是非自然能力者,消灭这种东西是我们的职责。他本来就是死人,我现在只不过是让他再死一次而已。”

就在这时,三个人同时察觉到什么,转头看向门外。

门口,巫小婵静静地站着,面色惨白。床上,坐着一脸呆滞的魏小雅。她的眼里不断有泪水流出来,然而却不曾听见她发出一丝声音,就像一个摆在玻璃橱窗里的粗糙的布偶娃娃。

巫小婵就那么一步、一步走进去,让看着她背影的叶孤舟担心她随时会杀人。然而,巫小婵并没有对沈青柳做什么。她只是走过去,捡起那把缚命锁,然后把它挂到魏小雅的脖子上。她不知从哪里变戏法儿似的拿出一个戒指,拉起魏小雅的手,把它慢慢套进她右手修长的无名指。

巫小婵咧嘴一笑,却让人怀疑下一刻就会变成哭。她说:“小雅,这是你爸爸存放在我这儿的东西,现在我把它还给你,你一定…一定…要保管好它。我们约定,拉钩…”

两根小指头牢牢地勾在一起,慢慢摇晃、摇晃,那枚戒指就在屋里并不明亮的灯光下,一闪,一闪…

聂瑶那天给戚衍写的信,终于收到回信。信里只有五个字——两日后,戚府。

把信纸投进火盆里烧尽,聂瑶——现在的贵妃娘娘,便吩咐小宫人给她拿来她的狐皮大衣,往身上一套,就准备去见皇帝。自从边关捷报传回来以后,皇帝除照例封赏戚府子弟外,还特别收回她的禁足令。只要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发疯”,皇宫内院倒是都可以随意走动。

在御书房见到皇帝时,他正在批奏折,看到她来,态度不冷也不热。如此,她便省下许多说奉承话的工夫,开门见山就说:“臣妾久未归家,心里挂怀娘亲和弟弟,想回戚府看看。”皇帝对她是真不怎么上心,或者说是太过于放心,什么都没多问:“准。”

两天后,戚府大门前。

下人们全恭恭谨谨跪着,等省亲的贵妃、戚府的二小姐回府。贵妃娘娘脚都还没落地,手就被人托住。戚衍的礼数做得很足,一直把她迎进戚月以前住的房间,才屏退左右,预备跟她谈正事儿。

“你在信中所说,可都是真的?”“千真万确。”聂瑶虽说是自己擅作主张,把真相告诉戚衍,但心里并非一点儿都不担心。她心虚地看着戚衍,紧张地想,他会不会一怒之下要走她的小命?或者是把她囚禁起来再找个和尚道士什么的把自己从戚月的身体里驱逐出去?这么想着,就见戚衍从江南腰间拔出剑,一步步向她走来。

聂瑶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她现在是真后悔。聂瑶啊聂瑶,你是不是傻,干嘛要把借尸还魂的事儿和盘托出?巫小婵不在,戚衍若真要杀她,她的小命儿绝对要交待在这儿。

戚衍剑一挥,她吓得尖叫出声,但想象当中的痛楚并没有到来。睁眼一看,那剑尖就险险停在她眉心前一寸的地方。冷汗涔涔的就往下流。

戚衍是真想杀她。

“我是真恨不得杀死你,可是…我下不去手。”虽然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但他看到的、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是他亲亲的二姐。戚衍颓然地放下剑,说:“我可以让你走,不会拦你。但在走之前,请你履行你在信中的承诺。娘她最疼的…就是我二姐…”

巫小婵,有惊无险,我没赌错。在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我要以戚月的身份、作为戚府二小姐,孝顺“我”的娘亲,替戚月尽她没有完成的孝道。一年很快就会过去,我——聂瑶,很快就能回到那个世界…

西山假日大酒店的事儿已经过去一周。新闻变成旧闻,一周的时间绰绰有余。现在的新闻和报纸,重新被“卫星升空”、“改革发展”、“拖欠工资”、“台风肆虐”所充斥。一周的时间,时光书店业绩不错,卖出去不少书。巫小婵到现在才发现,原来小舟不仅篮球打得好,经商也很有一套。想起自己以前做的那些赔本儿的买卖,她不禁有些汗颜。

一周的时间,亚历斯学院附属高中部惯例的新生磨合期已经结束,马上就要开始一年一度的“学生军训”。早早儿的,叶孤舟就起床做饭。端着刚熬好的小米粥推开巫小婵房间的门,看到那个人把半个头都蒙在被子里,叶孤舟不禁皱起眉头。

“小婵,小婵,醒醒醒醒!起来吃饭…“

“时光”一周以来没有客人上门,巫小婵也乐得清闲自在。不过自从西山假日大酒店的事儿发生以后,她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原本不爱懒床的她竟然每天都起得很晚,叶孤舟不叫她是不会醒的。

巫小婵睡得迷糊,听到喊声,不耐烦地大手一挥,差点儿就打翻叶孤舟手上滚烫的小米粥。叶孤舟赶紧把碗放下,把她从被子里抱出来,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上,继续哄小孩儿一样哄她。巫小婵就那么任由他抱着,身上没盖被子感觉有些凉,就往他怀里钻。

叶孤舟突然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在那个篮球场,她的那双眼睛,冷淡悠远得难以捉摸。他曾经一度以为她是个孤僻、高傲、冷漠的人,然而真正相处一段时间后才发现,对一般人她的确疏离淡漠,但是对于自己认可的人,却会亲近和依赖到一个令人惊讶的程度。就比如现在,她对他,竟然毫无防备。

清晨暧昧地撩起窗帘叶孤舟低下头,开玩笑似的,贴着她的耳朵,说:“小婵,你再不起来,我就吻你咯。”话刚落,巫小婵就猛地睁开眼睛,故作气恼地瞪他一眼,一骨碌爬起来喝粥。谁知嘴唇竟然被烫到,吸溜吸溜的不住喘气。叶孤舟看得无奈,只得对她说:“先把睡衣换下来,去梳头、刷牙、洗脸,然后再来吃饭。我再给你把粥冷一遍。”说着夺过粥碗就往外走,最后还不忘扶着门框叮嘱一句:“把被子叠好,我昨天教过你的。”在他看不见的身后,巫小婵盯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个浅得可以忽略的弧度。这是她这一周以来第一次笑。小舟,谢谢你——对我好…

有时候,人们所珍重的并不是什么友情、亲情、甚至爱情,他们要的只是唯一。发现朋友有比对自己更亲密无间的另一个朋友,人们会感到失落。发现妈妈爱自己之外,对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也是同样的爱,人们会感到沮丧。爱情是最应该也最容易实现唯一的,但这种唯一太累、太不可靠。竹音,若我能成为一个人的唯一,那个人可不可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