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语歌:书绝天下,泪断成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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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似曾相识

渡口边,天雾蒙蒙。

蓝衫公子与东方七宿撑着伞下了船,蓝衫公子轻道,“每次与先生谈话,都颇得本王之心,先生愿真心事我夏朝,是本王之幸。”

东方七宿道,“君上拿我这一介草民当兄弟,不也是草民之幸,君上是位明君,草民定然不负君上之所托,助君上早完成一统江山大计。”

“有先生这些话,足矣。”

蓝衫公子轻微而笑,正欲回农舍,听见一些细微的响声,却是一只鸽子,从林子里飞到对面那船板上,再从船上又飞落回在一丛灌木中,像是失去了方向辨别,一直在林中窜来窜去。

深有意味看了眼旁边那船,蓝衫公子只当是别人养的鸽子,又多看了几眼,才离去。

夏天无实在是无事可做,本来还以为能有个美人出来见见,不料大娘把银锭退了回来,夏天无再加了三倍,还是被退,大娘还带了一句狠话,是那家小姐说的——我家的丫头只有我能指使,若是随便什么人拿些钱就想让我丫头做什么,岂不是不把我放眼里。

啧啧,夏天无实在想不到平生第一次被美人拒绝,还被人说成了随便的人,还是被一个丫头的主子,跟着这么厉害的主子,看那丫头一定吃了不少苦。

弃瑕说道,“这两姑娘有骨气,三哥,这次有钱行不通,你再换个法子吧。”

邹璲也道,“奴才觉得,这小姐必也是个富贵人家,许是不缺夏少爷的钱,要不,等那丫头出来做饭时,奴才给夏少爷去问问?”

“不必了。”夏天无冷一声打断道,“这大雨估计也就下一两天,吃两顿糙饭,本少爷还是能忍的。”

为了一个不必要的丫头,一顿不可能吃到的饭,他夏天无怎可能低声下气去求,况且那家小姐已经发话,是铁定不会让,这种吃力又没结果的事情,他绝不会想去多费心思。

再且,到底谁不把谁放眼里,他如此诚心诚意,这家小姐,却一点面子都不给。

雨势小了些。

比起清晨,午时天色已是很亮,夏天无几人扫兴的吃完饭,各自回房,花忍也还不见回来,众人只当他闷气生得有些过,反正会在这多待两天,便也不介意花忍的失踪。

此刻,弃瑕无聊的翻翻房间,太简陋,完全没什么可看的,他只得拿自己的宝剑玩一玩,试试锋利程度。

却不料,他方拔出剑,刷刷几根银针便是从后窗破纸而入。

“谁?”他一一挡去,来不及通知人,破开窗子便往银针发来的方向去追,因在下着雨,洗刷了许多痕迹,他无法知晓发银针的人从哪儿逃了去。

眼看没追着,他只得往回走,这一回头,竟生生的愣住。

人离他如此近,十步之远,他竟无法察觉。

正前方,一个白衣女子,蒙着厚厚的面纱,戴着一顶雨帽,在轻雨下站着。

弃瑕见这女子在风雨中林立不动,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衫,泥土溅起,白衣染了污渍,而她只漏出一双眼睛,而那眼睛里,无欲无情无念无动,仿佛什么都不存在,那双眼睛,弯眉冷傲,甚至有点漂亮,弃瑕愣住了,打断自己冒出不该的想法。

就这样,四目相对。

过了片刻,白衣女子单眼一撇弃瑕,又往一个方向而去,弃瑕顾不及心情是多么汹涌澎湃,旋即施展轻功,在雨中跟随那女子而去。

待跟随到一片树林,草茂丛生,到处都是湿淋淋的,弃瑕一落地,便很快主意到正前方躺靠着树的人,弃瑕一急,念了个亲切的称呼,“四哥!”

弃瑕走过去,只发现花忍胸口似是被利物刺透,血水冲混,“四哥,谁伤的你?”

花忍脸色苍白,看着弃瑕身后,紧紧拽着弃瑕,念出两个字,“快走……”

弃瑕顿了顿。

来自身后的那股强大气场,太强烈。

一转头,又是四目相对,又是那个白衣女子。

“是你伤了我四哥?”弃瑕怒目疾视,管不了太多。

“不错。”白衣女子坦然承认,“他想做我对手,我给他机会,只是,他技不如人。”

“你!”弃瑕再次发怒,花忍忍着伤口的痛扯回他,“弃瑕,快走,你不是她对手……”

弃瑕偏不走,起身怒目拔剑,指着她,“我不会走的,敢伤我四哥,定要让你以血来还。”

白衣女子淡淡提了剑,“奉陪到底。”

茅舍。

解忧开了房门,雨势已经慢慢减小,昨晚上岸急了些,她想去船舱取自己的包袱,里头有些衣裳细软,想来冥栈容走得这么匆忙,还未给大娘房钱,她顺带上船问问船夫有关冥栈容的消息。

只是,还未走到渡口,一抹哗哗的白色从旁边展翅飞过,落到另一侧树枝上,解忧定神,一看去,这不是冥栈容通信的鸽子么?

难道,有人给他回信?

再一看,鸽子翅膀有些红色,是受伤了?鸽子又飞远了些,解忧一想冥栈容不在这儿,若这鸽子带来的信很重要怎么办?看冥栈容之前也等得很急的样子。

鬼使神差,解忧看了眼四周,往那鸽子的方向追了去。

鸽子飞得很慢,一停一搁,乱蹦乱跳的,像是失了方向感,解忧有些急,压根抓不到它,反而她越追着,鸽子越跑得远,也不知被鸽子带到了哪个地方。

树林荆棘丛生,鸽子又落在一矮小的灌木枝头上,不小心被荆棘勾住了翅膀,再飞不起来,这儿杂枝杂叶,树枝乱七八糟,她不可能撑着伞过去,于是把伞扔了,费了些力气,去到那灌丛边,轻轻捧起了那鸽子。

“你啊你,不听话。”她轻声指责它。

正要往回退,脚底下勾到一丛乱草,整个人尖叫扑倒,鸽子也脱离手中,没了束缚,又一扑一扑飞走。

解忧颤抖着身子,右臂的疼痛令她难忍,这一看,却是方才一倒,手臂被旁边的粗大的藤刺给割伤,一整个从她手臂上划过,火辣辣的疼。

手掌也被地上锋刃的草割到,破了血。

还好她落地稳得住,不然这一摔,定要疼死,她咬着牙,把手臂上的刺藤拉出来,把刺轻轻搁到一边,缓缓走出了那丛灌木,看了眼周边,鸽子落在不远处,看来也是伤势太重没力气才掉了下来,扑哧着还能动的翅膀。

走过去,捡起了鸽子,她气愤道,“看你还怎么逃。”

不过看在它和她都受伤的份上,她不跟这小鸽子计较,一看自己手掌,鲜血又冒出了许多,她靠着一颗大树避雨,坐下,从身上拿出匕首,在衣裙边划开了两块轻纱,先帮鸽子绑了受伤的翅膀,才给自己绑掌上伤口。

雨,突然又下大了些,大树下反而雨势更大,伞也不知被刮哪儿去了,解忧不得不挪个地方,怀里抱着鸽子,四处找方向,在林中乱走一圈,好不容易看到一块大岩壁能躲雨,便冲了进去。

打落模糊视线的雨珠,怀里的鸽子咕咕叫了声,她摸了摸它,“谁让你这小家伙不听话的,看吧,弄得我们都回不去了。”

小鸽子又叫了一声。

解忧忽然感觉身后有些异样,这种感觉,很怪异,她猛然一回头,在岩壁另一个边,一个男人,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似是觉得她跟一只鸽子说话是件很逗趣的事情。

她慌了慌,不知道这深山怎会突然冒出一个男人出来,再且看他的蓝色衣裳,布料精致,尤其他的眼神,又像猫玩老鼠的那种,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会想到猫与老鼠,更特别他的那种笑,说不出来怪怪的。

更奇怪,她怎能一眼便能瞧出他如此多,还似乎觉得他眼熟,解忧碰了碰脸色湿湿的面纱,急急慌乱背过了脸,无论他一直看她,还是她看着他,却一句话都不说,让她感觉奇怪。

她不想主动惹人注意,他也似乎并不想与她搭话。

解忧坐到一边,看了看手掌,虽然有轻纱包着,却也红了一大片,再看鸽子的翅膀也是红的,都快奄奄一息。

不忍心了一下,解忧看向周围,似乎是看到什么,眼睛一亮,又跑了出去。

而那个男子,在解忧走后,忽然过去看了眼那鸽子,瞧见鸽子脚步的信筒,正要拆开来看看。

“喂,你做什么!”

手上提着药草,回来一看到这个,解忧一气,眼疾手快便从他手里夺走鸽子,狠狠瞪了他一眼,才又坐远了点,不跟他待一起。

男子笑了笑,只见她手里拿了东西,是止血药草,紫珠,在岩壁旁边发现的。

她很懂医理?

解忧砸碎了摘回来的紫珠草,均匀的抹在鸽子那道伤口上,也不知鸽子怎么伤的,伤口像被利器划过一样,随后才也给自己手掌抹了药草,重新包扎。

当然,那个男人,从头到尾,一直在看她。

自然也看到了她把鸽子竹筒取下,放到她自己身上。

有点聪明,但是,还是很愚蠢幼稚。

“姑娘。”温文软玉的声音,那个男人开了口,“这鸽子,是你所养?”

如果第一眼对这个人没什么好印象,那第二眼也决计好不到哪儿去,想起他方才想看鸽子信筒,必定也不是什么太好的人,解忧压住自己心中的气,平静的回了回,“是与不是,与公子无关。”

他眯了眯眸子,“谁说和我没关系,若这鸽子不是你的,那便是我的。”

她皱了眉,觉得他这话漏洞百出,不过是他想把鸽子占为己有,想看信筒罢了,她暂时还能冷静的回道,“公子说这鸽子是你的,可有证据?”

“你说鸽子是你的,那你能否找出证据?”那个男人再次轻笑。

“我找不出来,想必公子也找不出来。”她别过脸,抚了抚鸽子,强横说道,“再说,鸽子现下在我手里,我说是我的,那就是我的。”

“你说这话可就不妥了,这鸽子,明明是你方才从我手里抢走的。”男人的眼睛里轻轻闪闪出一种猫腻。

她更气了,“你什么意思,明明是我把鸽子放这儿,是你自己过来想要偷。”

“你这话又不妥了,明明是你不要鸽子,把它丢在这里,我过去只是把别人丢掉的东西捡起,这如何算偷。”

“你……我没有不要鸽子,它受了伤,我是去给它找药草,明明是你没经过我允许,乱动我的鸽子。”

“你这话又不妥,我怎知你是去找药草,你又没有告诉我,再且方才你也说,鸽子在谁手上那就是谁的,既然你不要鸽子,我又捡了它,它自然算是我的,可又被你抢了去,成了你的,如若我再抢回来,是不是算我的?”男子的笑意璀璨。

解忧被他的逻辑绕晕了些,不晓得他乱七八糟说什么,把鸽子护紧,还是很倔道,“鸽子是我的,我才没有不要它,你这人胡搅蛮缠,蛮横不讲理。”

“你这话也不妥,明明是你霸占着鸽子,蛮横不讲理,怎来说我?”

“你这人……”解忧气得说不出话来,又把话再说一遍,“蛮横,不讲理。”

男人笑眸反问,“难道我不是一直在跟你讲理么?只是你一直不肯听我讲罢了。”

“我……你……”她说不过,瞪了他几眼,把鸽子护在怀里,决定不再与他说话。

他走过来了些,“要不这样如何,你我一起看信的内容,这样就能确定这鸽子到底属于谁。”

解忧别过头,“不看。”

“那我让你一个人看,由你来确定这到底是谁的鸽子。”

解忧回道,“也不看。”

她才不要上他当,这鸽子明明就不是他的。

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歪理,她才不要听。

“那没办法,”男人突然冷了眼眸,“我只能再抢一回。”

“你……你敢。”她一惊,将鸽子护得更紧。

话说间,他早已抽手过来,抓住她手臂,手臂本是火辣辣一阵疼,被他一抓,她痛得一声尖叫,颤抖着,手一松,鸽子自然落到了他手里。

他抓着她手臂没放手,“你这只手也受了伤?”

她左掌包扎,他是看到了的,所以才去抓她右臂,不曾想,这会令她这么难受,再多看了一眼,右臂上的衣纱似乎有被荆棘划破的痕迹。

这个女人,还挺爱受伤。

“要你管。”解忧吼了吼,却没什么底气,被他抓着又挣扎不开,不对,是一挣扎手臂更痛,反正在这里,说话斗不过他,力气也比不过他,他想抢什么,哪里能轮到她说敢不敢。

“放手!”她又说了句,狠狠的看了他好几眼。

他却轻轻笑了笑,“好啊,你把信给我,我放手。”

“你凭什么看别人的信。”

“你在我手里,鸽子也在我手里,我想看就看。”

“你就是蛮不讲理——啊!”

手臂上一疼,他轻轻加重了力道。

“给看还是不给看?”

“不给看,就是不给看,你把我弄死,我也不给你看。”解忧朝他一吼。

“你很幼稚。”男子又笑了,“你若死了,我还省事,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你——”她又一次被咽到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斗气,难道是有气无处撒,想找个人撒气么?

想了想,解忧才道,“你放开我,我要看信。”

“你方才不是说不看?”男子眯了眯眼睛。

“信在我手上,我想看就看,你凭什么管。”

“好,我不管。”男子放开了她,做了一个请她看信的姿势,目光却一直锁在她身上。

解忧迟疑了会儿,拿出信筒,瞟了眼男子,生怕被他看到,背过身去,才开摊开那卷小纸,手指轻轻颤了颤。

信上,话不多。

哦,跟她有关。

心内又如同浇了一波凉水。

所有人,都是这样,都是一样的,她做不到去相信谁,因为谁都不可以信。

她苦笑了一下,将纸卷狠狠揉了揉,直接抛到外面的雨中去。

“你要看就看,鸽子给你,信给你,我不要了,我通通都不要了,你们都是混蛋,混蛋……”

男子看着她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很是不解,难道是那信刺激到了她?那信中内容到底是何?看着被雨渐渐浸湿的纸卷,好奇归好奇,男子却并未去捡,淡淡的撇了她一眼。

她抱在地上,在哭。

很是伤心。

这个女人除了会认得药草会跟畜生讲话又蛮横无理莫名其妙乱吼乱撒气之外,居然还会哭。

他又笑了笑,认识还不到一个时辰,他把她弄哭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他压根没见过女人在他面前这模样哭过,更别说如何去哄一个哭的女人,不,应该是说,他压根从来没哄过人。

旋即,他又压抑了自己的想法,奇怪,自己怎会萌生要去哄她的念头。

尤其还是一个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的女人。

她的脸上还带着面纱。

于是,在她的哭声之下,他没有动,看着她哭得没有了力气,渐渐收敛住,面纱本来就被雨淋湿,她哭了之后,更湿了而已。

看她不再哭了,他才淡淡问,“哭够了?”

她又顶了他一句,“关你什么事,我爱哭就哭。”

“是,眼泪又不是我的。”男子声音更淡,“不过既然你哭完了,那些让你哭的事,你就该忘了。”

她笑了一下,“冷木头,你总算说了句我爱听的话。”

他显然皱了眉,更想不通,一个方才哭得要死要活的人,下一息还能笑得出来,他看了她几眼,“我不冷,也不叫冷木头。”

“是啊,你身体不冷,还总是面带笑容,好像什么都掌握在你手中,好像你是高高在上一样,可是,你心冷,冷得像块木头。”解忧嘀嘀咕咕,发泄完,心情舒服了些,她只是压抑得想哭一回,也不管自己身边只有一个陌生男人。

这个男人说话欠揍,见别人哭也没一点怜惜,还把她弄得这么疼,心肠一定很冷,但有一点他说的没错,不高兴的事,哭过之后,她就该忘了。

这个信,她暂时会当什么都没发生。

男子一笑,“多谢夸赞。”

解忧回神,又气道,“我才没夸你,不知羞耻。”

男子学着她的语气,也道,“我想谢就谢,你管不着。”

解忧道,“不是我管不着,是我懒得管你。”

他没了话,看了眼手中的鸽子,不知怎的,忽然把鸽子放到她眼前,“鸽子还要么?”

解忧轻轻接过鸽子,忽然轻声说了句,“谢谢。”

“谢?”他想确认一遍是否自己听错了。

解忧抬高了音,“我想谢就谢,你管不着。”

他再次没了话,淡淡负手而立,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在这里跟一个女人斗嘴,且还越斗越有兴趣,见她伤心居然还把鸽子还给了她,这个女人,跟三年前那小姑娘生气的性子还真是像。

冷木头……

男子看她的眼神又变了变,越来越觉得,这个女子,似曾相识。

抱着鸽子,看着外头天黑的颜色,解忧愁了脸,她不能在这过夜,琉璃会着急。

可那么大雨,天色那么暗,她没其他办法,尤其还有一个第一印象非常不好的人在旁边。

解忧蹲到最里面,手臂一碰就疼,她不敢抱太紧,下雨天最是冷,她忍了忍,看了眼坐那边的男子,那男子定在那里,不知道在干什么,她警惕了些,不敢真的睡过去。

只是,她真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岩壁下只有她一人,外头也只是下着蒙蒙细雨,天色明亮,她动了动身体,身上盖了一件蓝衫衣袍,这衣服,是那男子的。解忧再一动,手臂有些异样感,一看之下,却是被人包了一层纱,她只觉得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羞辱袭来,那个男人,居然看了她身子。

右臂是被藤刺划过,肉上不知道留了多少根刺,所以一碰才那么疼,她也想把那些细刺拔出来,可那样做必定要扯开上衣漏出肩,因为他在,她不敢那么做,一直忍着,可没想到,他居然趁她睡着,帮她……

不对,就算睡着,他有那么大动静,她也会惊醒,再说她还拿匕首防身,几乎又可以料到——她被人点了睡穴。

她摸了摸身上,匕首还在。

不再多想,抱起鸽子,寻着路,缓缓而走。

那农家门口,琉璃带了两个包袱,奔了出来,见到解忧回来,琉璃高兴又忧愁,拉着她便着急走,“公主,我还想上山去找您,您可算回来了,公主,来不及了,快走。”

“什么来不及了?”解忧一路被琉璃拉着。

“皇上、皇上要来了。”

解忧停住,怔了怔,“你怎么知道?”

“我听那群人说的。”

“那群人?”

琉璃急,“就是借住的那批人,我偷偷听到的,他们一听说皇上要来这儿,也是急着走的,他们几个人在争吵,好像是有人受了伤,好像又有人不见了,我就听到了些,他们还说了夏朝君上之类,后来,他们临走前,有位公子与我说公主您在山上,所以我才想赶紧上山找您,公主,咱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公子、夏朝……”解忧脑子嗡嗡乱想,这才终于想明白,为何她觉得昨夜那个男子有些眼熟,却总不想起在哪见过,“难道,他是夏朝的人……”

三年前,他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还甚是青涩,三年后,她几乎快已不认得他。

原来又是他。

丢下琉璃,解忧跑到渡口边,本来有几艘货船,如今只剩下一艘自己的船,望不见尽头的水面上,茫茫江浪,她只看到好几艘船行出了好远。

她对着水面大喊,“夏天无,你混蛋!”

上一次就无耻的几番戏弄她,这一次,居然敢解开她的衣裳,居然敢替她拔刺,居然看了她的身子,居然这般潇洒走了。

船舱里。

夏天无不自觉抖了抖,“我怎觉得好像有人在骂我。”

望了一眼床榻上半死不活的花忍弃瑕几眼,夏天无出了船舱,只见那蓝衫公子远眸轻簇,看着那越来越远的渡口,不知在想什么。

“阿祤。”夏天无唤道,“你在看什么?”

南宫祤笑了笑,“风景。”

“这儿有什么风景可赏的。”夏天无折了折扇子,“还不如你给我说说,你昨夜去了哪儿,那丫头找小姐急得要死要活,我们这边,好不容易寻着半死不活的花忍和弃瑕,君上却不见了,可把我们也急得半死。”

南宫祤似乎心情不错,还能与夏天无笑谈,“跟一个爱哭的女人,过了一夜。”

“过夜?”夏天无心底沉了沉,“我连那小姐面都没见过,你却抱得美人归,下手真狠,竟还把美人给弄哭了。”

“你想哪儿去了,我是追着一只鸽子,才与她碰着。”南宫祤淡淡一敛眸子,那只鸽子是被他伤的。

若一个地方出现一只他能理解,可若一连出现两只,可就有点奇怪,再说这地方是荒岭,那户农家不可能养鸽子,他出于好奇,杀了其中一只,看了那信,这信内容确实引起了他的兴趣,而另一只,躲过一劫只被他伤到了翅膀。

不巧的是,那个女人突然出现,一直追着那受伤的鸽子,他不方便动手,而他,其实一直尾随她。

至于她手中鸽子的信,他并未看过。

夏天无忽然沉了音,“阿祤,别人看不出来,我看得出来,一个三年前的小姑娘,其实你一直记着,不然也不会特意让七弟去找,如今得知那小姑娘可能是琅琊公主,你好像在期待着什么,阿祤,你喜欢哪个女人,我从来管不着,只要别是那琅琊公主。”

南宫祤敛了眼眸,“放心,我不会对任何人动感情,至于冥解忧,只是觉得她有趣。”想到昨夜那女子,却不自觉弯了唇角。

“那就好,想想冥解忧一个有夫之妇,还能与一个皇帝纠葛不清,若是连你也被她迷惑,她就不仅只是红颜祸水,还是个害人不浅的妖孽,别人不敢杀她,我第一个杀了她。”

有夫之妇。

南宫祤轻轻一念,被这一句惊醒。

她已经有了夫婿。

若非得知皇甫衍即将要来此,花忍弃瑕也不知被谁所伤,昏迷不醒,几人才最终决定,快速离开这方危险之地。

远眺前方,南宫祤缓缓揉了揉手中的纸卷,几番思索之下,并没有将这纸卷给任何人看,趁夏天无回了船舱,一扔,纸卷落入江水之中,浸水逐流。

这是他从第一只鸽子中取出来的信。

信中三个字:清风堂。

单从这三个字看不出什么名堂,但如若有人认识蔺之儒,就会知道,不仅只是晋国上下,甚至夏朝、髙骊、媵越、代渠、辽海这几个国家,总有那么多个不起眼的医馆,是属于蔺之儒的。

到底有多少个,可能没有谁去仔细数过,即便他也不可能把那些医馆全部查出来,即便查出来一两个,他也不可能把那些人全部赶出夏朝,很难做到,夏朝要强,是需要资本的,更要懂得如何利用那些危险的资本。

夏朝是西南边的小国,曾被冥邪几度打压,几乎快成了穷国,药材甚是缺乏,别说药材,无论经济商贸还是文化,几乎大多数东西都是从晋国而来,医术也并没有晋国那般高明,这些医馆虽是蔺之儒的眼线,可却也是真心实意教人医术,救治于民,若这些医馆被连根拔除,对夏朝这样好不容易扎稳基础的小国来说就是一场浩劫。

一样东西的存在,一方面很危险,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他纠结不是那些小医馆,而是蔺之儒的信为何会在这个地方出现,起初见昨晚那女人懂药理,他以为她许是蔺之儒的线人,谈话间对她有些许提防,后来又觉得她很熟悉。

今晨他回农舍,得知皇甫衍在这附近,便明白了。

蔺之儒,皇甫衍,都对这地方感兴趣,必然是这里有他们要的,可这深山,除了他们就是那两个姑娘,如若不是因他们而来,就是为那两姑娘。

而花忍剑法无人能敌,若有人能将他伤得如此重,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他也不曾想到,与他在山洞待了一夜的女人,是冥解忧,三年前的那个小姑娘,竟然真的是冥解忧。琅琊公主,这么近在咫尺,她不以真面目示人,想来是怕被人认出。

是,若是让天无知道那小姐是冥解忧,即便不为花忍弃瑕的伤,因那句谣言,也因她背后的死士枭鹰羽,依天无决绝的性子,非要擒住冥解忧不可。

离渡头越来越远,他收回沉远的目光。

不管那白衣女子因何伤我的人。

冥解忧,本王暂且放过你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