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1）
三年前，还是初二的时候。
极其普通的一天，和往常一般，住在隔壁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徐沐阳照例喊她起床上学。
“六六，我数三下，你最好马上起床。”徐沐阳骑在单车上，对着郑媛的房间大喊，车把手的早饭热腾腾地冒着热气。
“六六！”徐沐阳又喊了一声，楼上的灯依然没有亮起。徐沐阳暗自咬咬牙，心想再等五分钟。五分钟一过，他便顾自己去上学了。
同小区里不少同学骑着自行车从他身边经过，带着了然的笑意。
“沐阳，还在等班长啊。”
“她这赖床的毛病改不了。”
正说着，楼上阳台的门兀自打开。一个身着海绵宝宝睡裙的女孩子走了出来，头发蓬蓬松松的，眼睛都没睁开。徐沐阳看她的样子不禁心里好笑，刚想催促，便见她伸了个懒腰，张开迷蒙的双眼对他喊：“我不想去上学了，你帮我请个假。”
徐沐阳咬牙切齿：“这次你又想用什么理由啊？”
“感冒，肚子疼都可以。”说完拉开阳台的门便走了进去。
“这逃学的毛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改。”徐沐阳摇摇头，裹紧了外套，脚一蹬，自行车便滑了出去。
傍晚回来的时候，徐沐阳先去了郑媛家。两家当了十多年的邻居，郑媛爸妈常出差，便拜托徐沐阳家帮着照料。
屋子里一片漆黑，徐沐阳皱了皱眉。打开郑媛的房门才看见床上缩着一团，郑媛整个人都窝在了被子里。这家伙，不会是睡了一天吧。徐沐阳走了过去，伸手在被子上拍了拍，语调轻柔：“六六，起来了。”
没有动静。
徐沐阳加重了些力气，“快点，睡了这么久不饿吗？去我家吃晚饭。”
被子这才蠕动了一下，过了几秒，露出一个蓬松的头。郑媛闭着眼睛挣扎了一下，然后一寸一寸往外拖。徐沐阳环手看着她，嘴角微微勾起。等到她终于从被子里出来，人还不清醒，瞪着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
“放学了？”郑媛搓了搓眼睛便往洗漱间走。
“睡了一天？”
“嗯，昨晚看了一整夜的小说。”
徐沐阳摇了摇头似不忍心呵斥她，只将手中的练习册放到书桌上，对着还在刷牙的女生说道：“我帮你把作业拿回来了，放在书桌上。”
“唔。”郑媛口里都是泡沫，只含糊应了一声。
“我先回去，你待会儿来我家吃晚饭。”
“好。”
冬天的饭菜特别容易冷，徐妈妈等到两个孩子回来才炒菜。她看了一眼坐在客厅看电视的徐沐阳：“六六没跟你一起回来？”
徐沐阳没敢把郑媛逃课的事说出来，和他妈妈打了个马虎眼：“回来了，她回家理些东西。”
得到回复，徐妈妈才又走进了厨房。等一桌好菜上了桌，郑媛也到了。
她穿了一件白色的袄子，把自己裹得圆滚滚的。一头蓬松杂乱的头发也梳理整齐，扎成马尾。郑媛帮助徐妈妈端上了最后一盘菜，站在餐桌前猛嗅了一下，称赞道：“阿姨，你手艺越来越好了，好香啊。”
徐沐阳正在分碗筷，此时也瞥了她一眼，暗讽道：“马屁精。”
徐妈妈听到夸赞自然是开心的，将可乐鸡翅换到了郑媛面前，“好吃就多吃点，阿姨记得你最喜欢吃鸡翅了。”
“妈，我也爱吃鸡翅。”徐沐阳有些不满。
“你都多大了，怎么还和女孩子抢。”
郑媛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夹了一块鸡翅到碗里。吃的时候眼梢故意略过徐沐阳，眼里的得意尽显。徐沐阳笑了笑，给郑媛夹了块鸡翅，语气却是恶狠狠的：“就你贪吃。”
郑媛挑挑眉，也不客气。
晚饭后徐沐阳和郑媛两个人挤在厨房洗碗，徐妈妈偷得懒，去房间敷面膜。两个人并肩站着，郑媛洗碗，徐沐阳负责清洗。动作熟稔，想来都是习惯。
“明天去上课吗？班长。”
徐沐阳只有会在生气和调侃她的时候才会喊她班长，郑媛笑了笑，将手中的泡沫朝他身上甩了甩。徐沐阳皱着眉头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伸出手紧紧扣住她捣乱的那只手腕。
郑媛这才罢手，讨饶道：“行了，我不闹了。明天会去上课的。”
再不去上课，估计班主任都要打电话给家长了吧。郑媛轻轻叹了口气。
第二天徐沐阳来喊郑媛起床的时候，郑媛倒是没有赖床。飞快收拾好自己便坐在徐沐阳单车后座去了学校。
第一节便是班主任的课。
铃声骤起，徐沐阳忙拍了拍郑媛的后背，等她转过来才叮嘱道：“昨天和陈老师说你感冒，待会儿别露馅。”
郑媛比了个OK的手势。
“一大早来就不给我省事，刚才早自习下课还和班里女生去跳绳。你说你一个昨天发高烧在家里躺了一天的病号，休息一天就这么活蹦乱跳了？”
郑媛蹬了徐沐阳一眼，眼睛里充满了不耐。
徐沐阳伸手在郑媛头上敲了个爆栗：“白眼狼。”，郑媛吃痛忙举起手想要以牙还牙，班主任已夹着书缓缓走进教室。郑媛咬咬牙：“下课再收拾你。”
班主任陈老师目光在教室里环视一圈，最后落到了郑媛的脸上。郑媛一惊，忙略略低下头，重重咳了两声。后桌徐沐阳嗤笑一声。
郑媛暗暗咬牙，先不和你计较。
果然陈老师关切道：“感冒好些了吗？”，全班的目光顺着老师投过来，郑媛脸上一热，忙回道：“嗯，已经好多了。”
简单的开场以后，老师便开始上课。
讲解的课文是林海音的《爸爸的花儿落了》。郑媛从小便喜欢阅读，读过不少文人名著，林海音也是她极为喜欢的作家。良好的阅读功底让她在语文上如鱼得水，老师提出的问题，她总是能够理解通透，并且帮助同学理解学
初中的课堂并不沉闷，不在乎发言的对错，课堂上七嘴八舌闹哄哄的。老师也尽由他们闹着，只在最后才点名道：“郑媛，你来说说看，这篇课文主要讲了什么？中心思想是什么？”
郑媛闻言站起，一双大大的眼睛显得很是灵动。她双手捧着课本，嘴里叨叨念着，马尾随着她说话上下一晃一晃的。
“这篇课文选自作者林海音的《城南旧事》。借爸爸的花儿落了，暗喻爸爸的去世。文中通过描写小时候赖床挨打，让她汇款与毕业典礼来阐述爸爸在作者成长过程中的影响，以及对爸爸的感激与爱。而最后写毕业典礼回来，看着满院零落的花儿，清醒地意识到爸爸的花儿落了。自己已经长大了，以后的责任更重了。”
“很好，请坐。”陈老师满意地点点头，“大部分说得都没有问题，那么现在我们来看课后的作业。”
学生们跟着老师上课的节奏翻开作业本，老师却目光向窗外抬了抬，最后大步向外走了出去。郑媛有些诧异，但还是果断地准备先写课后作业。
徐沐阳踢了踢她的椅子，和她咬耳朵：“对课文理解这么深刻，是不是因为和作者一样经常赖床逃课啊。”
“哪有经常？”
“哼。”徐沐阳数落道：“从幼儿园开始就这样，你小时候还躺在床上装心脏病发呢，这事你忘了？”
郑媛最恨别人提起这事，当即转过身去看着徐沐阳。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盈着泪水，果然徐沐阳马上举手投降：“行行行，我错了。你可千万别哭。”
从小到大，只要郑媛一哭，他妈妈保准冲出来对着他就是一顿狠打，从不问缘由。有时候他气不过顶上几句，徐妈妈便打得更凶：“你一个男孩子，出了事还把责任往女生身上推，你说我要不要打你。”
长大以后，徐沐阳也学了乖，只要郑媛一哭，便耐心哄着，签了不少不平等合约。
过了几分钟，教室里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郑媛不消抬头便知道是陈老师回来了。只是同桌姚遥兴奋地顶了顶她的胳膊：“转校生长得很帅啊。”
“转校生？”郑媛抬头看了一眼，果见陈老师身后跟着一个男生。
才初二，他站在陈老师身后，却要高出半个头。穿着蓝色的T恤衫，黑色制服短裤，一头细碎的碎发，一双狐狸眼淡淡眯着。“佐助”郑媛而脑海里突然跳出来这个词语。
浑身散发出冷冽的气场，一双眼睛没有淡淡投向窗外，仿佛班主任嘴角含笑介绍的人并不是他。姚遥悄悄向她咬耳朵：“班长，昨天你没来。听说这个转校生是从杭州转过来的，成绩超级好。”
郑媛砸砸嘴巴，杭州是中心城市。干嘛跑到他们小县城啊。
暗自想着，班主任便已经说明了他的来历，继而将位置让出来给他：“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少年轻声嗯了一声，态度还有些心不在焉。
由始至终只有一句：“我叫高策。”，便再无下文。
陈老师也是一愣，然后打圆场：“大家欢迎。”带头鼓起了掌，底下自然也是掌声一片。老师又趁热打铁：“高策同学学习成绩很好，从今天开始就担任我们的学习委员。”说着又向郑媛方向一指：“那是班长郑媛，以后有不懂的问题可以问她。”
好看修长的狐狸眼淡淡投过来，正好与郑媛的目光对上，突然心头一颤，站起身来。习惯的弧度，明媚的笑脸：“新同学你好，我是郑媛。”